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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等闲识得东风面(二) ...

  •   平月同我认识得早,百丈谷又一向没什么尊卑概念,所以比起侍女,她更像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因着从小结巴,虽然后来好了,但她的话也一直不多,到了荆台后,又比从前沉默了许多,我已很久没听她主动起过什么话头。

      也不知从何时起,平月和赵宣熟络了起来,或许因为一个总跟着赵祾,另一个总跟着我,所以他们俩时时也凑在一起。

      平月总是很安静,有时候甚至会让人以为她并不在,但若是唤她,又总是能收到回应。

      细想从百丈谷来到荆台后,我不是和赵祾待一块,就是在忙医馆的事或是族内的账目,她也从不主动提起自己,所以直到此时,我才发觉她同赵宣的关系比我以为的好了不少。

      我本还怕她跟我到了荆台会不习惯,但眼见得现在的情况,我也放心下来。

      赵宣见我盯着他们看,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讪讪地笑了:“主子刚才派人来说,他过会子就能回来了。”

      比起平月,赵宣在我跟前就显得拘谨得多,或许是因为赵祾的缘故,虽则我并未对他说过什么重话,更未苛待过他,却总觉得他面对我时与面对赵祾的时候差不多。

      虽然瞧起来像是护卫,但赵宣是赵祾如假包换的内族弟子,赵氏的本家弟子与门客散布各处,有些为族中经营助力,有些成为了死士或密探,而赵宣则成为了赵祾的近卫,同时还会帮着赵祾处理些族内事务,因此也领了官职。

      这些人虽没有正式拜师向赵祾学艺,但在他们看来,做为代家主的赵祾与师父恐怕也没什么两样。所以赵宣面对我时小心翼翼倒是可以理解。

      我不过是做了狐狸,假了赵祾的虎威。

      观察了好几天,我发现我同赵祾说话时,赵宣并不怎么接话。但这些时日看下来,我同平月说话时,他不仅会听,而且时常插话,这样的感觉很稀奇。

      这日我将将用完午膳,平月在帐篷外的不远处教赵宣如何插花,我觉得有趣,便倚着门看起来。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丁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瞧什么呢,这么专心?”

      “看他们插花呢。你不是说今日有些事情,戌时才能回来吗?”

      “我右手伤着,他们也不好强留。”赵祾看了一眼那边,然后便双臂一笼,从背后拥住我,也不顾及什么挺拔形象了,下巴懒洋洋地搁在我肩上。

      我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把这些日子的观察所得告诉他:“平月有了朋友,我很开心。”

      “你真觉得他们是好友?”他果真早就注意到了,反这么问我。

      “既没有点明,不是还没意识到,就是压根没有那个意思。水到渠成也好,不成也好,单看各人自己造化,你我何必率先曲解。”

      赵祾笑起来,呼吸喷得我颈侧有些痒:“怀柔看得好通透。但我想促成呢,聪明的侍女倒是不少,但能这样放心的可不是那么好找。你应当不愿让平月一辈子都做个侍女吧?”

      “嗯,她那纸奴契不过是废纸一张,有朝一日她想离开,就可以还给她。”

      “但若想让她过后也一如往常待在你身边,赵宣倒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摇摇头:“过犹不及,矫枉易过正,顺其自然便好。”

      他笑着,将我放开,又替我挑了帘子,我心下了然,进了帐篷,他亦跟了进来:“罢了,你若不愿我插手此事,便只好看赵宣这小子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话说到此处,若我还未察觉到赵祾心情有些不好,过去相处的这些时日便要算枉费了。不过他既不主动提起,我若问了,岂不是又叫他重新又想起来。

      我正思索着该怎么办,赵祾坐下,自顾倒了杯茶,又问我道:“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的?”

      “嗯……哪样?”我有些没懂他的意思。

      “把你晾在一边?”他补充了一句。

      我听了难免“噗嗤”一下笑出来,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我又不是什么三岁小童,要人时时看顾。整日瞧着他们俩也很有趣,再说,少主这不是回来了吗?”

      赵祾嘴角扬了扬,眼睛里却见不出很高兴的样子。我敛了笑容,下定决心,还是问道:“今日发生什么了吗?”

      他没回答,我叹口气,心道果然,又加了句:“不想说便罢了。”

      想了想,我捧起他的脸来,轻轻吻住了他。赵祾倒没拒绝,只是缓缓地回应我。

      分开之后,他的吻依然在我脸颊上逡巡,他吻得轻,因此痒得慌,我笑着躲他。赵祾像是突然玩心大起,未等我伸手推开,就又吻了过来,我感到他的舌尖开始仔细描摹我的嘴唇,不免“哼”了一声,下意识要仰头避过,但赵祾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搁在了我脑后,我刚生出抽身而退的念头,他就像早已料到一样摁住了我的头。

      我不想真的咬他,又想着他今日心情不佳,心便先软了,只能无奈地放任他毫无章法的玩闹和挑逗。他像是知道我放弃反抗了,于是也放缓了节奏,留给我呼吸的时间。

      也不知道他就这般玩了多久,我的脑子已因此变得晕晕乎乎的,分开之后,赵祾却仍像没玩够,唇上热意还未散,他已手上用力,抬起我的下巴,拇指往我唇上来回摩挲。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张开嘴含住了他作乱的手指。他眼里光影流转,我才发觉自己做了些什么,几乎是瞬间,热意就浸没了耳根。

      赵祾晓得我面皮薄,没再继续逗我,但放下一瞧,指尖已红了,想来我唇上的胭脂应是尽数被他抹到了他处。此时才想起此事,一抬头,我看见赵祾的嘴角也红了一片。

      本欲拿手帕帮他擦了,谁料他笑眯眯地又补了句:“甜的。”

      我知他在说胭脂,但颊上热意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下去。转头时无意间瞟到了镜子,竟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些红肿的迹象,于是立刻转头瞪他,赵祾见状也只是假装无辜地笑了笑,我这才发现他的嘴唇看起来也并未比我好上多少。

      此时外间终于把花摆弄好的两个人回来了,他们见到赵祾均吃了一惊。平月倒还好,赵宣心直口快的,愣了一下,便问:“主子,你中午喝汤被烫着了吗?”

      平月重重咳了一声:“公子,姑娘,东西放好了,我们这就告退。”然后拉着赵宣立刻跑了。

      赵祾见他们样子,摇头叹了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

      不过瞧起来,他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待春蒐终于落下帷幕,回到醴京时我才终于松懈了些许。

      都指挥使吴晴的夫人近日诞下一子,在府内设小宴,因赵祾同他有些交情,我们便也去走了一趟。

      宴席开始前,男子们有不少要斗鸡喝酒的,喧闹得紧,因此吴府专程将花园的小阁楼清了出来,供女眷歇息。我在醴京能认出的人不多,其中有一些还是我见过她们,但她们不一定认得我的。

      这些都城内的王公贵胄之间尽是圈子与圈子,未得引荐,很难置身其中,因而我这个形单影只又不善言辞的在阁楼里多少有些局促。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没什么人的角落,这个小隔间内除我以外,便只剩另一桌年轻姑娘,看她们的打扮,应是都非富即贵的。

      方才落座,就被灌了一耳朵阴阳怪气之语。邻桌的声音太大,我就是不想听,也尽数听了进去,于是这才发现不止我一个人局促,有人的处境好似比我还糟糕。

      原以为只是玩笑话,但说来说去话题都总在一个人身上,这玩笑也越来越大,听到后来几乎已算得歹毒了。

      我本来无意介入,但眼见着被七八张嘴围攻的女子脸上的笑越来越勉强,她们说话也确然讨人厌,倒有些看不下去了。

      但赵祾也不是什么跺一跺脚朝廷都得抖三抖的权臣,我也不好强出头,为阮氏与赵氏招来仇怨,思来想去,选了个不太光明正大但却极其有用的法子。

      我挥了挥袖子,过了一阵,先听到了一声尖叫,接着是哗啦一声巨响——有人从圆杌上摔了下来,我努力咬咬牙,这才忍住没有笑出来。

      “这是什么?吴府上怎会有这种东西!”

      围着那桌的女子们终于看见了那条长虫,一个个花容失色,也来不及保持淑女礼仪,立刻起身逃走,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本想跟着她们一起偷偷溜掉,但那姑娘却出声叫住了我:“夫人留步。”

      等她们全离开了,她才小声问:“夫人……为何帮我?”

      既被她点破,我也没有装下去的必要,反问道:“姑娘又为什么不出口斥责她们呢?”

      她好像苦笑了一下,于是我也不便再追问,醴京内有太多身不由己、太多内情和苦衷,我已见惯了,只是依然习惯不了。

      趁她们还没回来,我摇了摇手里的小筒,长虫很快被筒里的味道吸引,迅速爬了进去,我塞上竹塞,将东西收回袖子里,道:“先离开吧,她们应该马上就会派下人过来了。”

      我们起身离开阁楼,那姑娘同我年岁相近,但应该从未见过这东西,我见她有些好奇,便主动解释道:“这是南疆的蛊虫,很听话的,是我好友所赠。”

      她有几分意外,但也只是点了点头,问我:“夫人认得我吗?”

      通白《弄华枝》晋江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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