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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自去自来梁上燕(一) ...
青钺山百丈谷的阮家世代从医,因颇有声望,谷中聚集了不少四海八荒的门客,同时也有不少前来求药的人。常住谷中的人,会觉安宁惬意,其中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倒像个与世隔绝的小桃源。
阮氏到我这代就是“怀”字辈,我大哥阮怀民是明姨的儿子,明姨是我生母的亲妹妹,当年她们姜家的两姊妹一同嫁给了我爹。明姨本叫“素明”,从小到大,我都唤她明姨。
据诸位长辈说,我娘身子一直不好,生下我之后不久便去世了,因着我早早没了娘亲,所以爹爹大哥和明姨都偏心我些。
我在家中排行老三,除大哥外还有个姐姐,名叫阮怀淑,也是明姨所出。她自小便同我不太对付,原因无他:虽然她比我年长,但因为大家都偏心我,她便觉得在所有人眼中我高出她一截,因此遇事总想与我整个高低。为了避免矛盾,我只能时常绕着她走。
但有时候也是绕不过的,譬如今日——若无意外,来往送信的李伯会在每月十五回到百丈谷。因为这差事,他成了谷中最受欢迎的几个人之一,从孩子到老人,无一不翘首期望着他回来。他会帮小孩子去远些的镇子上买零嘴,帮女子们带最时兴的簪子镯子,帮年迈的老人送来远方儿女的消息……
今日乃是三月十五,该有东西从遥远的中原经过舟车劳顿,送到我手中了。
从早上起,我和阮怀淑就等着往来送信的李伯,一听到他的消息,我们就立刻哼着歌儿往谷口跑去。阮怀淑见我模样,难免说两句刺剌剌的话:“阮怀柔,又去拿你那些小玩意?”
我回敬她:“你不也一样。”
“我跟你才不一样,我可不是天天盘算着,就等着某人给我寄东西呢。”
我朝她做个鬼脸,不再答话。
家中人都管我叫怀柔,只有她锲而不舍、数十年如一日地连名带姓地叫我,原因也无他,我们“怀”字辈里,就我一个人的名字连起来有意义,像她的“淑”,大哥的“民”,还有堂叔家中才出生不久的妹妹“妍”等等,都是单字,平日里家中人也都叫“阿淑”、“阿妍”,只有我被唤“怀柔”,她兴许是觉得这显得我十分独一无二举世无双骄傲自满。
独一无二举世无双骄傲自满我倒没从自己的名字里瞧出来,毕竟这名字也不是我自己起的,不过我确实觉得自己的名字非常之好听,因为许多人都夸过,其中有我爹、明姨、大哥、堂叔、送信的李伯、村口的刘姨,也有赵祾。
一年多前我见过荆台赵氏的代家主赵祾一面,赵氏与阮氏同为四大氏族,氏族之间通婚是几百年来的惯例,我与赵祾自小定亲,但直到我十七岁,他十九岁时候,我们才算正式见过面。
百丈谷地处南边,再往西就是苗疆巫蛊的地盘,气候和地势同沃润丰饶的中原之间相差很大,行路不太方便。赵祾那是头一回来百丈谷,我当时只听说是赵氏有要事要同阮氏的家主,也就是我爹商议,谷里来了几位贵客,却没想到来的人里有他。
议事之余,因这婚约,于情于理,他都应同我见上一面。倒不是说那时我们俩关系有多么亲密,毕竟彼时我们还未见过面,连信也没有给对方写过,几乎算是完全的陌生人。
百丈谷春季多雨,常常是阴天,但那天难得有了太阳,又正是芳菲的三月,赵祾的帖子递到我手中时,我在同斑斑晒太阳。
斑斑是我爹在我十五岁生辰时送我的小猫,有玳瑁色的花斑,因而得名。爹爹总觉得我小时可怜,没有娘亲疼爱,因此见着什么小孩子的玩意儿都会想着买来送我,什么竹蜻蜓、拨浪鼓、纸风车,寝屋的箱子里全是这些,斑斑也是这么来的。爹爹从一堆小猫中一眼挑中了它,后来也证明我爹的眼光确实不错,斑斑无论走到哪,都不缺人喜欢。
侍女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正半张着嘴要打呵欠,听见赵祾的名字,我直接惊得把打了一半的呵欠咽回了肚子里。
“你说谁?”我几疑自己幻听了。
“荆台赵氏的少主,赵祾。”侍女将拜帖递了过来,“赵公子此时正在无涯松边等候,他说您若目下无空,他便改日再登门拜访。”
“有空的,我立刻就去。”才说完我就立刻否定了自己,“不,说我半个时辰后到。”
小半个时辰是我留给自己稍加整理的时间,毕竟是去见那个人,我想这样的要求并不算过分。
传话的侍女前脚刚走,后脚我就把在院子里磨药的平月找了回来:“帮我绾个新发式,我想想,就我们上次去茶楼里见到的那个,用之前那套珍珠的簪子!”
平月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有一双巧手,女工尚且不在话下,平日里帮我梳头更是小菜一碟。平月到我家完全是个意外,她本是木莲城人氏,因她父亲好赌,准备将她贱卖了去还债,刚巧被我爹撞见,带了回来。她到我家时才不到六岁,同我一个年纪。
我们一起长大,比起侍女,她更像我的朋友。
平月小时候结巴,后来好了,但现在依然不爱说话,只愿与熟人交谈,不知是不是话少的原因,她有时说出的话堪称一针见血。爹之前便说她看起来闷葫芦一样,实际上脑瓜转得飞快。
听了我的话,她也未多问,只从柜子里取出来我唯一的一套珍珠首饰,又用茉莉露沾了梳子,开始替我梳头。
我其实一直在期待着有天能与赵祾见上一面,但同时,也有点恐惧这一天的到来。
两家的大人首次商谈这门亲事的时候我还在我娘肚子里,据说赵氏的长辈们同我娘的关系非常好,所以这纸婚约是实打实的指腹为婚。
后来生出来他们发现我果然是个女孩之后,赵家就把这门亲事拍定了。那时我还什么都不懂,后来逐渐知道婚约是什么时,就已经下意识地开始钦慕赵祾。旁的女子还在猜测自己未来郎君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我已经有天然的幻想对象了,尽管我知道这并没什么道理。
关于他的消息从遥远的中原经由无数贩夫走卒口耳相传,最终像一棵棵参天古树,深深扎根在了我心里,长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那句词怎么说来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还有一句也很适宜: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些词虽然酸得人倒牙,但少年不识愁滋味,总爱为赋新词强说愁,小时候的我拎着半截就跑了,约莫也是情有可原。
彼时我这满腔爱慕之情其实也完全没有词句里的那种苦涩,反而因为能时时听见他的新消息而充满了雀跃与惊喜。
也就是这样,我听过了许多他在荆台的事迹:赵祾的父亲赵应辙,如今荆台赵氏的家主在早年身受重伤,因此避世不出,族中的事务由赵祾的堂叔赵应诀暂代。这位堂叔是个古旧守礼的老人,有一番周公之志,从赵祾刚识字的时候就开始教导他该如何处理族内的大小事务,而赵祾也是个争气的,十岁之后,就接过了堂叔的重担,成为了代家主。
氏族中有条流传甚广的规矩,天下名门望族众多,但每一家的每一任掌权者都会恪守,那就是——治世莫入仕,乱世济四海。就算是与当世皇室同姓、有远亲血缘的古贵族姬家,也从未打破过这条规矩。
但赵祾却首先打破了这条明哲保身的规则,在他的带领下,赵氏成了头一个举族归附朝廷的氏族,那时陛下允他做知县,于是天下有了第一个十四岁的知县,至今日,他已是知州。
这样的做法最初遭到全天下的不齿,连族中长老也极力反对,但他坚持如此,后来的赵家壮大之迅速却令所有人瞠目结舌,于是有许多小家族也纷纷效仿,只剩一些世家大族还未在坚守清规。
虽然听闻赵祾的功夫很高,但从他的行为来瞧,却并不是个莽夫。赵氏到他这里,突然一改之前的传统做派,成了世家中最活络强势的宗族。如今赵氏的在各世家、氏族中的声望与实力如今已超过了富贾天下的芜陵陆氏,且隐隐有要与古贵族姬氏一较高下的趋势。
我十四岁的生辰时没有要求什么礼物,反而央求爹爹,许我跟随每年都会出谷云游的舅爷爷伍悬去百丈谷外看看。我跟着伍爷爷,去到了肆水之滨的荆台,赵氏立身建祠的地方。
到了那里的第二日我就以百丈谷阮氏的名义给赵府递了帖子,那天万里无云,老天在卯足了劲儿地向人间播撒光芒。守门的小厮看着我的帖子,虽将信将疑,但还是将我请了进去,礼待有加。那日赵祾正巧出了门,我先见到了赵府的管家。
我带去的礼是一纸药方,我自己配出的方子,止血化瘀很有奇效。我想着,既然赵氏盛行武学,在外面做的也都是冶铁锻造的生意,那平日里切磋时应当多少还是会受伤,这纸药方应当很适合做礼物。
百丈谷的药方虽算不上千金难求,但也确实算是个上得台面的礼物,虽然我一再强调这不过是普通的药方子,只是在坊间的金疮药的基础上做了更改,但管家仍觉得代主人受此大礼是不妥当的,当即便想让人专程去请赵祾回来。我立刻拒绝了,于是他便唤我等上一等,又解释说今日族中子弟全数在城外的马场跑马,赵祾也要晚些才能回来。
当时我还未曾见过他,但一提及跑马,脑海中仿佛已经浮现出了他的样子,尽管那只是个模糊的影子。
“二姑娘可还有话带给公子吗?”因着我以阮家的名义来的,却并未剖明身份,他们都以为我是阮氏族人,并不晓得我就是阮怀柔本人。
原本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结结巴巴的:“她说:希望、希望公子在习武读书,处理族中事务之余……能多多保重。”
席间众人一下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目光中都暗含着:原来是借送药方的名义在关心公子。我只觉得脸颊腾地滚烫,只能赶紧低下头喝茶遮掩。
去马场不是一两个时辰的事,管家是聪明人,不等我主动提,就请我在府中自便。我确实很想去院子里转转,看看赵祾从小到大住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赵府的花园很是别致,花树搭配很是合理,庭院布局也精巧多样,我甚至看见了一局残棋摆在石桌上。
走着走着,就忘记了时间,等我回过神来,便听见远处一阵喧闹,我好奇地瞧过去,却见马厩前围了好几人,里面就有之前同我喝茶闲叙的邢大管家。
我的心突然开始大力跳动,然后好像是预料到一般,我一回首,就瞧见了有人驭使一匹通体全黑的高头大马迈进了那道门,那马只额前一点雪色,皮毛光滑,神气极了。他们离我很远,我看不分明,马上的人虽然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但已足够高,仿佛他天生就该驾驭这样的庞然大物。
少年还未来得及下马,就俯身低头听管家说着些什么,阳光洒在他利落的鸦青短衣上,我瞧见他因为跑马略微凌乱的头发。
听完后他利落地翻身下了马,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分明从未见过他,但我就是知道这个人是赵祾。
那一刻我只觉得这样的人戴乌木簪大概会很好看。
就在这个念头蹦出来的时候,他刚巧回头了,但我的身体先于意识,在赵祾注意到我之前躲进了垂柳掩映的太湖石后。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我明明很期待和他见一面,但在即将要看见他的那一瞬,身体却选择了躲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大抵是没有做好与他见面的准备。
等心跳声逐渐放缓之后,我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谈话声,邢管家道:“青钺山百丈谷今日来了人,送了阮二姑娘的一纸药方来。”
然后有一次平缓的呼吸那样长的沉默,似是才归来的众人都没有想到,接着赵祾的声音响了起来:“人在哪里?”
“应在园子里,正等着少主回来,我这就差人去寻……”
他们说着话,从我倚靠的太湖石后走过,声音逐渐远了。
等他们离开许久,我才从太湖石后转出来,马厩连着赵府的偏门,负责喂马的小厮看见我时正要说话,我却抢先道:“突然想起还有急事,便不多留了,替我家二姑娘向公子带句好,我便先走了。”
那小厮愣愣应下,估摸着是觉得我太过奇怪,但也没有多说,行礼之后便放我离去了。
那天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伍爷爷也以为我肯定见过了赵祾一面,但谁能猜到,我大费周章地来到此处,最后却临阵脱逃了,这是叫阮怀淑知道后她能笑我一辈子的事情,所以只能成为我一个人的秘密。
对于赵祾,我怀抱着一种矛盾的心绪,从小听着他的事迹长大,让我觉得他是个值得喜欢的人,但是我又会感到害怕,害怕他不是传闻中那样,害怕我看错了人。尽管这喜欢与害怕都与他本身没什么关系,其实皆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就这么带着忐忑与遗憾保守着这个秘密,但那时我没有想到,三年以后他会来到百丈谷。
ps:一点时间线的解释
开场“一年多前见过”是现在18岁的阮怀柔在倒叙。
阮怀柔14岁去荆台时两个人没有见上,所以没有把那次定义为正式的见面。3年以后,阮怀柔17岁,赵祾19岁,两人正式见了一面,他们有2岁的年龄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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