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对》羊羊崽咩

2、第二章

　　再过一月，便是千月五百岁的生辰。

　　按人间年岁算，恰是及笄之时；而于能修炼的妖类而言，通常需满五百岁方能凝出人形，千月却足足早了一百年便化形成功，如今模样瞧着，正与人间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般，眉眼间满是青涩娇憨。

　　归尘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千月及腰的青丝，将几缕垂在颊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动作温柔至极，眼底的笑意也渐渐漫开，似融了山间最暖的春光：“嗯，阿月是个守时的好孩子。”

　　被哥哥这般夸赞，千月心里顿时像灌了蜜般甜，当即在归尘怀中轻轻打了个滚，青绿色的裙摆在他腿上晃出细碎的弧度，活脱脱像只得了赏赐的小兽。

　　只是这欢喜之下，却藏着她未曾言说的过往 —— 前世的记忆于她而言模糊破碎，唯独有一段刻骨铭心：那时她误吞了魔族圣物转灵石，被魔界之人察觉，抓去暗无天日的魔狱关押了整整一千年。

　　最后一场妖魔大战中，她身体由于频繁的将灵力转化为魔气，最终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她早已记不清前世是否有家人，可想来是没有的，否则那千年囚途里，怎会连一个寻她的身影都没有？

　　如今她借这灵雀之身重生，不仅开了灵智能修仙，还得了个剑眉星目、妖力深不可测的哥哥做靠山，这份幸运，千月向来格外珍惜。

　　当然，这份珍惜里，还藏着个小小的私心 —— 她最贪恋的，莫过于哥哥一手绝妙的厨艺。

　　这般想着，千月仰起小脸，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归尘，声音甜得像浸了蜜：“哥哥，那…… 红烧圆子做好了吗？”

　　归尘微微低头，薄唇轻轻落在少女光洁的额间，留下一个温柔的印记。

　　闻言，他无奈又宠溺地捏了捏千月肉嘟嘟的脸颊，指尖传来软乎乎的触感，语气里满是笑意：“你这小馋猫，满心满眼就只有吃的。”

　　千月摸了摸被捏得泛起淡红的脸颊，眼底满是狡黠，却故意装出乖巧模样，凑上前对着归尘的脸颊轻轻亲了一口，软乎乎的声音里满是甜意：“才没有！在阿月心里，哥哥比红烧圆子还重要！”

　　“你啊，就会说些好听的哄我。” 归尘嘴上这般说着，耳尖却悄悄泛起一丝微红，显然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他抬手揉了揉千月的头顶，指尖划过她柔软的发丝，语气带着几分纵容：“快去洗手，饭菜该凉了。”

　　千月一听便知归尘是被自己哄得满心欢喜，当即乐呵呵地从他腿上滑下来，青绿色的裙摆在地上扫过，裙摆和袖口处的宝石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她像只欢快的小鸟般蹦蹦跳跳地跑去后院洗手，脚步声里都透着雀跃。

　　归尘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藏不住笑意。

　　他起身走向厨房，不多时便端着两碟小菜与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圆子出来，将饭菜一一摆放在屋中的木桌上。

　　那圆子裹着琥珀色的酱汁，还冒着袅袅热气，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千月很快便跑了回来，只是洗手后却没擦干，湿漉漉的小手还滴着水珠，一路跑一路甩，几颗水珠甚至溅到了归尘的额间。

　　归尘无奈地长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方素色锦帕，上前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嗔怪：“你啊，总是这般毛躁，洗手后从不记得擦干。”

　　“因为我知道哥哥会帮我擦呀！” 千月说得理直气壮，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般，死死盯着桌上的红烧圆子，圆溜溜的眼珠子里满是渴望，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几分。

　　归尘无奈又宠溺地帮她擦干手，刚将锦帕收回袖中，千月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火急火燎地夹起一颗红烧圆子塞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酱汁沾在嘴角也浑然不觉，还不忘含糊不清地拍着马屁：“哥哥做的红烧圆子，真是这世间最好吃的东西！比山中的灵果还香甜！”

　　“慢点吃，别噎着了。” 归尘没好气地叮嘱着，伸手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手边。

　　他修炼八百年，早已辟谷，无需再食人间烟火；

　　千月虽修为精进迅猛，化形后也已脱离凡俗饮食之需，可这丫头偏生嘴馋，总惦记着吃食。

　　拗不过她的软磨硬泡，归尘便日日为她做一日三餐，给她解解馋，若是能叫她长些肉那是最好不过的。

　　千月本就是活泼好动的性子，哪怕捧着碗筷吃饭，也闲不住，嘴里一边嚼着圆子，一边叽叽喳喳地跟归尘分享今日的趣事：“哥哥，你知道吗？今日山中可热闹了！卷毛和黑尾为了过冬的粮食吵得不可开交，两人都咬定树洞里的松子榛子是自己的，最后吵着吵着还打起来了，毛都掉了一地呢！”

　　“竟闹得这么严重。” 归尘听着，目光落在她只挑圆子不吃青菜的箸上，当即执起自己的箸，夹了一筷青翠的灵蔬，轻轻放进她碗里。

　　他知晓千月嘴挑，素来偏爱肉食，对素菜向来避之不及，只能趁她专心讲事时，悄悄帮她添些青菜。

　　千月讲得投入，果然没留意碗里多了什么，只顾着眉飞色舞地往下说：“唉，你也知道我向来不爱管这些鸡毛蒜皮的闲事，可谁让它们都喊我‘千月大人’呢？再说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它们都巴巴地求到我面前，我总不能坐视不管，让它们伤了和气。”

　　说着，她习惯性地扒拉了一大口饭菜塞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连带着青菜也一并咽了下去，竟没察觉异样。

　　归尘见她乖乖吃了青菜，眼底悄悄漾起一丝笑意，语气里满是赞许：“也是，阿月向来心善，最是热心肠。”

　　说罢，又趁她不注意，往她碗里添了些灵蔬，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千月被哥哥一夸，顿时美得尾巴都要翘起来，忍不住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腿，绣鞋的鞋尖轻轻蹭着地面，神秘兮兮地说：“后来我就对它们施了记忆回溯术，你猜怎么着？”

　　归尘配合地顺着她的话问：“难不成是有人撒谎了？”

　　“不不不 ——” 千月立刻摇了摇头，还故意朝归尘眨了眨眼，语气里满是得意：“你猜错啦！原来啊，它们是误打误撞找了同一个树洞当粮囤！黑尾总在白天去囤粮，卷毛却爱在夜里去，两人刚好错开了时辰，都以为粮食是自己攒的，才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原来是这样，倒也算一桩趣事。” 归尘顺着她的话接下去，眼神里满是纵容。

　　千月见他听得认真，更来劲了，又追着问道：“而且你再猜，那么多混在一起的粮食，我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哦？那千月大人是怎么处理的？” 归尘故意放低姿态，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唉，哥哥你这就笨啦！” 千月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随即又扬起小脸，骄傲地说：“当然是对半分啊！一人一半，最是公平不过。它们都那么信任我，喊我‘千月大人’，我可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不然多失威信！”

　　归尘望着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是是是，千月大人做得极对，果然厉害。”

　　千月被夸得满心欢喜，夹起一颗红烧圆子递到归尘嘴边，软乎乎地说：“哥哥也吃！这个超好吃的！” 归尘虽已辟谷，却还是张口接了。

　　*

　　冬意渐浓，崇吾山的夜也愈发寒凉，山间的风裹着霜气，在木屋外呜呜作响，连空气都似凝了冰。

　　归尘和衣卧在榻上，辗转间刚翻身侧躺，鼻尖便忽然触到一片柔软的毛茸茸，带着几分温热的气息。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清明一片，丝毫不见半分睡意 —— 显然这异样触感，瞬间驱散了他的困意。
　　归尘无奈地起身，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望去，只见枕头边竟仰躺着一只青羽小鸟，正是千月。

　　她缩成小小的一团，身上的绒毛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起伏，睡得格外香甜，连嘴角似乎都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想来是又偷偷跑过来了。

　　更令人称奇的是，周遭天地间的灵力，正以肉眼难辨的轨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溪流归海般，源源不断地钻进千月的体内，而后便悄无声息地归于沉寂，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一世的千月，生来便是极为罕见的修炼圣体。

　　早在她还是颗灵雀蛋时，天地间的灵力便会自动寻她而来，围着蛋身缓缓流转。

　　起初归尘发现此事时，满心都是担忧 —— 他怕这汹涌的灵力超出她的承受极限，让她小小年纪便走火入魔。

　　为此，他曾尝试用术法阻拦灵力靠近，甚至特意在蛋身周围设下结界，可无论何种方法，都收效甚微，灵力总能绕过阻碍，钻进蛋中。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这些涌入的灵力进入千月体内后，并不会肆意冲撞她的经脉，反而会乖乖沉寂在她丹田深处，如同沉睡的巨兽。

　　唯有千月遇到危险时，这些沉寂的灵力才会骤然爆发，化作一层青色护罩，将她牢牢护住，替她挡下所有伤害。

　　见此情形，归尘才渐渐放下心来，不再刻意阻拦，任由灵力自然涌入。

　　也正是因为这特殊的圣体，千月才能在五百岁生辰未到、按妖修常理尚未及笄之时，便早早凝出人形，修为也远超同龄妖修。

　　自千月化形后，归尘便特意在自己木屋旁，为她劈出一间宽敞的寝室。

　　他知晓千月自小怕黑，便特意去山中寒潭深处，寻来几颗夜明珠镶嵌在墙壁上，又搭配了许多亮晶晶的宝石点缀其间。

　　夜里，夜明珠与宝石相互辉映，将寝室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却又特意用轻薄的绞纱蒙住，让光线变得柔和不刺眼，恰好能驱散黑暗，又不会惊扰她的睡眠。

　　归尘凝视着枕边熟睡的千月，指尖轻轻拂过她柔软的羽毛，动作温柔得仿佛在触碰稀世珍宝。

　　他轻声叹了口气，眼底却满是宠溺 —— 这丫头，明明有那么舒适的寝室，却总爱偷偷跑到自己这里来。
　　其实当初刚分床睡的那几个月，千月可是闹腾了许久。

　　每晚都缠着归尘，非要他坐在自己寝室的床边，陪着她哼着安神的调子，等她彻底睡熟了才肯离开。

　　若是归尘稍有迟疑，她便会耷拉着耳朵，用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那模样可怜巴巴的，让他根本狠不下心拒绝。

　　后来日子久了，她才渐渐习惯独自入睡，若是夜里不起夜，倒也能安安稳稳一觉到天亮。

　　可一旦半夜醒了，或是口渴起来喝水，便会像此刻这般，踮着脚尖悄咪咪溜进归尘的屋子，轻轻跳上榻，缩在他身边挤着睡 —— 仿佛只有挨着他，才能寻得十足的安心。

　　这般黏人的小性子，让归尘很是无奈。

　　他终究是顾虑着男女之别，便冷着脸立下规矩：“往后若要过来，只能以灵雀原形相陪，若是化着人形来，往后便再别想我做红烧圆子给你解馋。”

　　他并非刻意严苛，只是千月既已化形，身姿已是人间少女般窈窕，纵使这一世重来，他不愿再拘着她太多，可在男女亲近之事上，终究该守着 “发乎情，止乎礼” 的分寸。

　　毕竟她还小，小到现在的他爱护之意胜过男女之情。
　　他与她之间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他可以陪着她，等她长大。

　　更何况，前世他没能护住她，眼睁睁看着她在妖魔大战中陨落，那份遗憾与悔恨，早已刻入骨髓。

　　今生重新来过，他对她早已没了太多要求，

　　唯愿她平安喜乐，只要她在自己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其余的规矩礼法，其实早已在他心底悄悄松动，只剩下无底线的纵容。

　　将来她长大，只想要一个兄长，那他当一辈子的哥哥也可以，她需要伴侣，那他也可以成为一个与她携手一生，不离不弃的情人。

　　无论她想选择什么样的关系，他都可以接受。

　　总之，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了。
　　归尘这般想着，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俯下身，用高挺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千月圆滚滚的肚皮 —— 那绒毛柔软温热，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带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眼底的柔意似要溢出来，映着窗外透进的微光，满是化不开的宠溺。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势，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些，而后轻轻合上眼，将这寒夜里的温暖，牢牢护在怀中。

　　寒夜寂静，唯有风过窗棂的轻响。

　　忽的，三颗石子接连落在木门框上，“笃、笃、笃” 三声轻响，虽不重，却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归尘原本满是柔意的双眸，瞬间凝上一层寒冰，眼底的温柔尽数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冰冷与几分不易察觉的不耐。

　　他目光落在枕边熟睡的千月身上，轻叹一声，视线看向在枕头旁给她备的绒羽窝 —— 那是千月还未化形时，他用山中灵鸟的软羽亲手缝制的，暖融融的格外舒服，窝的周围还镶嵌着各式各样的宝石。

　　可惜这小丫头睡相极差，从不愿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窝里，时常睡着睡着，便滚到他脸颊旁，或是直接趴在他胸前，毛茸茸的身子贴着他，睡得格外香甜。

　　好在他修炼多年，早已能做到眠时纹丝不动，否则以千月这娇小的身板，怕是早被他翻身压着了。

　　归尘小心翼翼地将千月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缓缓将她放进枕边的绒羽窝里。

　　见她不安地动了动小脑袋，他又取过一方轻薄的锦帕，轻轻盖在她肉嘟嘟的肚子上，生怕夜里寒气侵体。

　　紧接着，他抬手点亮了桌案上的蜡烛，暖黄的烛光瞬间驱散了屋中的昏暗 —— 纵使他知晓自己去去就回，却还是怕千月突然醒来，瞧见满室漆黑会害怕。

　　做完这些，他又指尖掐诀，一道淡青色的结界悄然笼罩住整个内室，这结界不仅能隔绝外界声响，更能在遇到危险时自动预警，护千月周全。

　　待这一切都安置妥当，归尘才俯下身，在千月毛茸茸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眼底的冰冷早已被温柔取代，满是不舍。

　　他直起身，随意拿了件外衣穿上，脚步放得极轻，如同踏在云端般，缓缓朝门外走去，只留下满室烛光与窝中安睡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