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怎么都不是人》灵灵伊

15、山缨

　　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前，这片大陆上曾是人人都得以修炼的。
　　那时，天地灵气富裕，修士与妖族之间和平相处，整片大陆一派祥和。
　　其中一部分修士天赋异禀，修炼神速，比旁人吸收了更多的天地灵气，渐渐成为了传闻中的仙人。
　　仙人们建立起了自己的门派，收集有天赋的弟子，在仙人的带领下，门派渐渐繁荣，称霸了整个大陆。
　　渐渐的，除了这些仙门中的弟子，普通的修士再难以获取天地法宝，修为不得寸进。
　　更令人惊慌失措的是，这时候的人们慢慢发现，这片大陆的灵气并不是无穷无尽的，随着人们的修为渐渐升高，大陆的灵气正在不断减少。
　　争不过仙门弟子的普通修士们，面对着渐渐稀少的灵气，似乎只剩下沦为普通的凡人，绝望地等死这一条路。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天赋平平的普通散修却突然创造出了一种逆流灵气的修炼方法。有了这种方法，即使根骨再差的修士也能飞速地进步，掌握强大的力量。
　　在这名普通修士的带领下，散修们联合起来，凭借着逆流灵气之法修炼，很快长成了一支足以对抗仙门的力量。
　　因为他们的修炼方法与仙门相逆，仙人们称之为魔教。
　　此后，便是长达万年的仙魔之争。以戈止河为界，东面受仙门所辖，西面为魔教领地，斗争不休。
　　然而，三千年前，在仙与魔无休止的斗争中，一场天劫却悄然降临于这片大陆。大陆的灵气承受不住千万年无休止的损耗与斗争，此时已然稀薄得接近于无，大陆上的人与妖都无力承受这一场灭顶的天灾。
　　危急之时，长离仙君挺身而出，以身补天，将一身精纯灵气散去，反哺于天地之间，化解了这场天灾。
　　尽管如此，大陆的灾难却仍然没有完结，在仙与魔的斗争之中，灵气不断地被消耗，最终 ，一场更为浩荡的灾劫降临于世。
　　山缨的父母，就是在那场灾难中离世的。
　　他们曾是长离仙君麾下的妖将，长离仙君离开后，仍为仙门效力。在与魔道的战争中，受到那场灾劫的波及，双双陨落。
　　仙门感念，封他们的留下的独子山缨为西南妖王，却没有在意过一个小小幼崽如何驾驭这一片妖域。
　　也好在山缨还只是一个幼崽，在不断的灾祸中，避免了其他仙人与妖物湮灭于天灾之下的命运。
　　等这片大陆终于平静下来，世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位仙人，他们做下决定，从此将仙界与妖界与人间隔绝。
　　人世间，从此便只剩下关于仙魔妖鬼的传说。
　　山缨的幼年时期，是在无休止地旁观别人的争斗中度过的。作为仙门钦封的妖王，其余的妖物不敢动他，但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隐藏着自己的锋芒，蠢笨愚钝地做着他的傀儡妖王，冷眼旁观着这些来来往往、心思各异的妖与仙一个接一个地陨落。
　　直到他终于成长为一个成年的大妖，拥有可以统领一方妖域的实力，曾经的那些故人们死的死，伤的伤，都再也难以出现在他面前了。
　　山缨其实并不太明白活着有什么意义，但他也不想去死，于是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
　　他游历遍了这片大陆，去过无数地方，见过许多人，许多妖，也见过许多仙。
　　没有什么有意思的。
　　那天他去找一只大妖打架，路上经过一片山谷，山谷里，一只低等级的山精正在吃人。
　　山精很蠢，他对这种东西没兴趣，但是山精吼叫的声音很吵，他一挥袖，把山精给弄死了。
　　山谷里，还剩下一个女人，她还没有被吃。
　　那女人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裳，头上插满珠钗，方才差点被山精给吞到嘴里，脸上却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甚至还亮晶晶的。
　　看到他过来，她表情依旧没变。
　　这女人长得还挺顺眼的。山缨想。
　　而且一点也不吵闹。
　　他走上前去，想摸她的脸皮，看看这张脸皮是怎么长的，结果手一碰到她，她就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女人倒在了他的手臂间。
　　人类温热的身体软趴趴地倒伏在他臂弯中，白皙的脸上双眼紧闭，呼吸轻轻拂在他脸上。
　　？
　　他长得很吓人吗？为什么刚刚见到那山精她表情一点没变，见到他却一下就晕了。
　　把她带回去问问。山缨想到。
　　而且，这女人看着还蛮顺眼。他可以饲养她。
　　前段时间他刚刚和一只妖打过架，那只妖就很爱养人类。他把他锤死在地上时，那只大妖还在惦记着自己的那些人类。
　　“打了我......噗。”大妖艰难地开口，吐出一口血来，“就不许打我的人类了......”
　　人类那么脆弱，山缨根本不感兴趣。看到大妖昏过去，他就走了。
　　虽然不明白那个妖为什么喜欢养人类，吵吵闹闹的，但是山缨现在觉得，养一个面前这样的人类似乎也不错。
　　嗯。那就带回去吧。

　　朝玉醒来时，第一眼便看到窗外的夕阳。
　　不鸣山的夕阳总是很美。红日西沉，只在天上留下火球半轮，千重云海，以及万道霞光。
　　身边，一只毛绒绒的黑色脑袋静静地搁在她的手臂边上，耳边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
　　朝玉的目光从夕阳移到手边的豹头上，嘴角轻轻地勾起一抹微笑。
　　山缨总是这样。舒服的时候，还有睡着了的时候，嘴巴里会不自觉地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
　　这声音有点像打雷，但是朝玉觉得还蛮动听的。
　　听着这轰隆轰隆的声音，她轻轻地抬起手，抚了抚手边黑色的豹子脑袋。
　　黑豹的脑袋一抖，睁开眼，望向了朝玉。
　　“你醒了？”朝玉说。
　　黑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手臂。
　　朝玉轻笑。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她变成了一只黑色的豹子，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跑出去找人打架。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女人，他决定把她带回巢穴，成为她的饲主。
　　女人有些怕他，他就换了副长相。他下定决心做个好饲主，但女人总是惹他生气。
　　他想打女人，却怕女人死掉，于是为女人找来了妖丹，希望女人变强，和他好好打一架。
　　但女人却说她不愿意。
　　他能理解女人。
　　他觉得女人有些像从前的自己，于是他决定带女人出去玩。
　　这个世界还是蛮有意思的。他想。女人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死掉。
　　女人很听话，跟着他出去，什么也不问。
　　她变得越来越开朗，越来越爱笑，也越来越吵闹。
　　他想，自己真是个好饲主。

　　“山缨。”
　　朝玉轻轻地喊他。
　　黑豹抬头，对上她水盈盈的眼睛。
　　梦里黑豹的情感仍然残留在朝玉的心里，让她的心变得酸酸的，软软的。
　　“......你是不是嫌我吵。”
　　黑豹懵了。
　　朝玉：“我都感受到了。这仙草能让我感受到你的感受。你就是嫌我吵。”
　　黑豹：？！
　　山缨：“......没有。”
　　朝玉：“说谎。”
　　山缨：“只有一点点。”
　　朝玉乐不可支。
　　“你怎么能嫌我吵？”她说，“我要罚你。”
　　黑豹不语。
　　朝玉现在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肯定是在想，哪有被饲养的人罚饲主的道理。
　　“罚你以后一直在我身边。”
　　朝玉笑着说。
　　山缨：“......好。”
　　她就算不说，他也会的。
　　朝玉往榻里面挪了挪，示意黑豹躺上来。本来半截身子在下面的黑豹轻轻一跃，跳上了榻。
　　她伸出手环住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毛绒绒的额头上。
　　“山缨，谢谢你。”她轻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这个，但是，山缨，谢谢你。”
　　黑豹长长的眼睫毛扫过她的脸颊，脸上传来轻轻的痒意。
　　朝玉被这痒意勾得轻声笑起来。
　　“遇见你真好。”她舒服地长叹一口气，笑着搂紧了他的脑袋。
　　黑豹有力的尾巴缠绕在少女的腿上，爪子轻轻搭在她的腰际。他的吐息打在她的脖颈，带来一阵温热。
　　“嗯。”
　　遇见你真好。
　　如果没有遇见朝玉，山缨还会是山缨，仍然会过着随意所欲的生活。他很快乐，但不会这么快乐。
　　如果没有遇见山缨，朝玉也仍然是朝玉。或许她会继续她的使命，或许她会偶然获得自由。
　　朝玉想，如果没有山缨，就算真的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自由，她或许最终也会选择回到自己的那条路上去。
　　在笼子里长大的鸟儿，就算笼子的门被打开，也不会想着飞出去。就算真的飞出去，最终，也会回到这个笼子中去。
　　但山缨教会了她怎样去飞，怎样去生活，怎样去爱。
　　所以，遇见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