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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阳光护卫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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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事件后,唐子笑心里那根针对翟星的小雷达响得更厉害了。她看得分明,翟星根本不是路过,他就是故意来添堵、来泼冷水的,乐滋滋地想看程野炸毛、看陈默破功。
不行。她唐子笑罩着的人,可不能这么被欺负。虽然她不像翟星那样擅长绵里藏针、玩弄人心,但她有自己的方法——一种阳光普照、让人无处下嘴的方法。
于是,翟星发现自己“偶遇”陈默和程野的难度指数级上升。
每次他刚瞄准目标,脸上挂起那副招牌笑容准备靠近时,唐子笑总会像一颗突然点亮的小太阳,不知从哪个角落“唰”地蹦出来,精准地插入他和目标之间。
“翟星!好巧呀!”唐子笑笑得比他还灿烂,声音清亮,瞬间吸引周围所有人的注意,“正好正好!快来帮我们看看这个宣传板报的配色!我觉得这个蓝色好像有点不对劲,你说呢?”她手里永远恰好拿着需要“紧急求助”的手工活、宣传稿或者一道“怎么也解不开”的简单数学题,不由分说地塞到他面前,用那种充满“信任”和“崇拜”的闪亮眼神牢牢锁住他。
翟星被她缠得脱不开身,眼看着那边陈默和程野一个专注讲题一个痛苦听题,根本无暇他顾,只能勉强维持笑容,心里憋屈得不行。
有时,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刚对程野甩出一句看似关心实则打压的“野哥,还没放弃啊?我看着都累”,话音未落,唐子笑的声音就会欢快地插进来:
“哎呀!累什么呀!进步超大好吗!”她一把挽住程野的胳膊,完全无视后者龇牙咧嘴的反应,对着翟星夸张地比划,“翟星你是没看到!程野昨天默写那个化学方程式,对了三个呢!三个!是吧默哥?”她还会拉上陈默增加可信度。
陈默通常会配合地、极轻地“嗯”一声,目光依旧落在书上,耳根却有点微红。
程野则会从一脸“莫挨老子”变成窘迫的“你别说了”,但嘴角会控制不住地偷偷往上翘一下。
翟星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就像针扎进了厚厚的棉花里,被唐子笑用更响亮、更阳光、更“真诚”的声音直接覆盖、反弹,最后变得苍白无力,甚至有点可笑。
唐子笑还会搞“情报干扰”。她敏锐地察觉到翟星似乎对陈默的过去和家庭格外感兴趣,总是旁敲侧击。于是,她开始主动散布关于陈默的“消息”。
“默哥小时候居然怕黑!哈哈哈想不到吧!”
“默哥妈妈做的曲奇饼干宇宙第一好吃!可惜最近都不做了。”
“哎,默哥养过一只仓鼠,后来跑丢了,他伤心了好久呢……”
这些信息真真假假,无关痛痒,却成功稀释了翟星可能探听到的真正关键的东西,像是一堆彩色泡泡,看着热闹,却抓不住任何实质。
最让翟星头疼的是,唐子笑开始搞“人海战术”。她充分发挥她的人际魅力,拉拢了一大帮同学,组成了“学习互助小组”(实则陈默程野专属护卫队),地点就定在图书馆那个角落。每当陈默和程野在那里补习时,周围总会“恰好”坐满了热烈讨论(其实是在偷偷观察CP并负责放哨)的同学。翟星一旦靠近,立刻会有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然后唐子笑就会跳起来热情招呼:“翟星!一起来讨论啊!”
在众目睽睽之下,翟星那些微妙的挑拨和试探根本无从下手,只能被迫融入这片“积极向上”的学习氛围中,憋闷到内伤。
几次三番下来,翟星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他看着唐子笑像只忙碌又快乐的小蜜蜂,围着陈默和程野嗡嗡嗡地筑起一道透明的、却坚韧无比的防护墙,把他隔绝在外。他那套精准打击、享受猎物崩溃的狩猎方式,在唐子笑这种无差别、全覆盖的“阳光防御”面前,像是遇到了天敌。
这天,他又一次被唐子笑用“板报颜色紧急讨论”为由拖住,眼睁睁看着程野虽然依旧抓狂却坚持听着陈默讲解,陈默的神情虽然疲惫却异常专注,两人之间那种旁人难以介入的、紧绷又依赖的气场似乎比之前更牢固了。
翟星眯了眯眼,看着唐子笑那张笑得毫无阴霾的脸,心底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烦躁和……棘手。
这个小太阳,比想象中更难缠。
而光,恰恰是他这种习惯于阴影的生物,最不擅长应付的东西。
补习的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齿轮,咔哒咔哒地向前滚动,沉重却不容停歇。程野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脱水桶,所有的嬉笑怒骂、懒散闲适都被狠狠甩干,只剩下密密麻麻的公式、单词和永无止境的错题。他暴躁过,摔过笔,吼过“老子不干了”,但每次对上陈默那双平静却执拗的眼睛,看到对方眼下越来越重的青黑,那点脾气就又蔫了下去,变成一句嘟囔着的“妈的再来”。
陈默像是把自己劈成了两半。一半是那个依旧要维持完美表象的优等生,应付学业、竞赛、选拔;另一半则成了程野专属的、严苛到不近人情的魔鬼教练。他精准地掌控着进度,拆解着知识点,甚至开始研究如何把那些抽象的概念塞进程野那个更适应直线条思维的脑袋里。他的耐心好得惊人,同样的错误程野犯三遍,他就能用三种不同的方式讲三遍,语气都不带变的。
只有偶尔,在程野因为极度疲惫而脑袋一点一点快要睡着时,陈默会停下讲解,沉默地看着他。目光掠过他皱紧的眉头和啃得光秃秃的指甲,眼底会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的情绪,像是心疼,又像是某种更沉重的决绝。然后,他会极轻地敲敲桌子,或者递过去一瓶冰水,用温度刺激他重新清醒。
唐子笑成了他们固定不变的背景音和守护神。她总能适时出现,用各种借口打断过于漫长的学习,塞给他们一点零食或一杯奶茶,叽叽喳喳地说些学校的趣闻,强行给这压抑的气氛注入一点活气。她像一只敏锐的哨兵,时刻警惕着翟星的靠近,并用她无处不在的“需要帮助”成功地将翟星阻隔在一定距离之外。
翟星确实安静了不少。他不再频繁地主动靠近,但那双观察的眼睛从未真正离开。他像是改变了策略,从主动出击的猎手变成了更有耐心的观察者,潜伏在更暗处,等待着或许会出现的更好时机。偶尔在走廊迎面遇上,他会对陈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几乎算得上“鼓励”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一件正在按照他预期发展的艺术品,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让陈默后背发凉。
这天下午,图书馆角落的气氛格外凝滞。程野卡在了一道物理综合大题上,已经耗了将近一个小时,各种公式套来套去,得出的答案却离谱得可笑。挫败感像沸腾的水,在他胸腔里咕嘟冒泡,几乎要顶开天灵盖。他狠狠把笔拍在桌上,发出“啪”一声脆响,引来周围几个同学的侧目。
“不做了!这题有问题!”他低吼着,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因为缺乏睡眠和极度烦躁而布满血丝。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被他拍飞的草稿纸,快速扫了一遍他的解题过程,然后用红笔在一个步骤上画了个圈。
“这里。矢量方向反了。力的分解重画。”他的声音平静得像AI,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这种绝对的冷静反而更像火上浇油。程野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画个屁!老子不画了!谁爱考A大谁考去!我不伺候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引来了更多目光。
唐子笑正在不远处和一个女生讨论手工作业,闻声立刻看了过来,脸上露出担忧。
陈默终于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像一头困兽般喘着粗气的程野。他没有被对方的怒气影响,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极其平静地问:“所以,要放弃了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巧巧地扎破了程野鼓胀的怒气。他愣在原地,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放弃?这两个字像巨石一样压下来。放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承认自己就是不行,意味着辜负陈默所有这些天的付出,意味着……可能真的再也跟不上他的脚步。
一种比愤怒更深沉的无力和恐慌攫住了他。他看着陈默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穿他所有虚张声势的眼睛,鼻子猛地一酸,竟有些狼狈地别开了头。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图书馆的窗户。窗外是操场,夕阳正好,几个男生在打篮球,跑动、跳跃、呼喊,充满了肆无忌惮的活力。那是他曾经最熟悉、最自在的世界。
而他现在,却被困在这一方桌椅之间,对着天书般的题目绝望挣扎。
强烈的对比和委屈瞬间淹没了他。
陈默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窗外,看到了那片奔放的自由。他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忽然合上了面前的书本。
“休息十分钟。”他说,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定。
程野和旁边的唐子笑都愣了一下。
陈默已经站起身,朝图书馆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跟上。”
程野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唐子笑。唐子笑赶紧推了他一把,用口型说:“快去啊!”
程野这才如梦初醒,胡乱抓了抓头发,跟了上去。
陈默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走到了空无一人的操场边缘,在那棵熟悉的、能俯瞰半个球场的大树下停住。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染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程野慢吞吞地跟过来,站在他旁边,有点不知所措,心里还堵着那口气,闷闷的。
两人沉默地看着球场上奔跑的身影,听着那些遥远的、充满活力的喧闹声。
过了好一会儿,陈默才极轻地开口,声音被风送过来,有些飘忽:“我以前……很羡慕你。”
程野猛地转头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默没有看他,依旧看着球场,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柔和,又有些疏离。“羡慕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发脾气就发脾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羡慕你敢做你自己。”
程野彻底愣住了,所有烦躁和委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剖白的话打得七零八落。他从未想过,从陈默嘴里会听到这样的话。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发干,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陈默转过头,看向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疲惫的请求,“现在,先别做你自己,行吗?”
先别做那个随心所欲、可能跟不上脚步的程野。
先勉强一下,变成那个能一起去A大的程野。
这句话像一把温柔的刀子,精准地捅进程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所有的不甘、烦躁、自我怀疑,在这一刻,奇异地被这句话抚平了。
他看着陈默,看着对方眼底那不易察觉的恳求和自己清晰的倒影,心脏像是被泡进了温水里,又酸又胀。
他猛地低下头,用力抹了一把脸,再抬头时,眼睛还是红的,但里面的暴躁和委屈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着狠劲和认命的坚定。
“……艹。”他低声骂了一句,像是骂题,骂自己,又像是骂这该死的人生。 “……知道了。” “……回去做题。”
他说着,转身就往回走,脚步不再虚浮,带着一种沉重的、却目标明确的力道。
陈默看着他的背影,极轻地、几乎无声地松了一口气。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沐浴在金色夕阳下的球场,然后也转过身,跟上了程野的脚步。
树影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渐渐吞没。
远处,图书馆三楼的窗边,翟星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低声自语,眼神在夕阳下闪烁着莫测的光。
温柔的刀子,往往最致命。
而他,很有兴趣看看,这把刀子最后会捅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