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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拉斯维加斯的天空和湖水,能不能告诉我,界线在哪里?”送走了于江敏,漫山在桌前坐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走到赵圣阳身后。
      “你吓跑了我的鱼儿。”赵圣阳将钓竿在支架上固定好,揽着她的腰,一同坐在草地上。
      “分清湖水和天空的界线,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赵圣阳抬起手,指着眼前的水天一色,蓝天下,水波粼粼,偶尔有几只洁白的鸟儿掠过,纤细的脚扫过水面,惊起一池的涟漪。
      漫山着迷地看着眼前的美景,身体自动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似睡非睡。“赵圣阳,我觉得不去了解你,只享受你温柔体贴举止的女子,会比较很幸福。”
      这一次,赵圣阳没有试着去纠正她称谓上的毛病,只是调整着自己的坐姿,以便让漫山躺得更舒服。“漫山,早晨,你把你的真实年龄脱口而出。”
      漫山睁了一下眼睛,“有吗?年龄是女人最大的秘密。”
      “你有。你很清楚地告诉我了,你今年二十八。”赵圣阳轻笑,“想不想知道我的年龄?”
      漫山又闭上了眼睛,“我不问,但基于公平原则,你应该告诉我。”空气很好,阳光很好,气氛也很好,漫山不想再为年龄的事烦恼。
      “再过一个月我36了,老一辈的人都说,36是一生的一个坎。坎不坎的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清楚,我知道自己这一生,想要什么样的事业,想拥有什么样的女人,过什么样的生活。”
      “你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漫山听着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说好了一天说一个,你就不怕亏本?”
      “宏远是爷爷传下来的,不管愿意与否,已经传到了我的手中。宏远有多少员工,你知道吗?”赵圣阳一笑,不理会她这句,自顾说下去。
      漫山打了个哈欠,“上万吧?”她猜测,因为她没有在意过。
      “包括你我在内,是13416名,”赵圣阳肯定地说出这个数字,“二十年前,父亲第一次带我进宏远,我认定宏远是一份庞大的束缚,所以那时候,我比任何人都要热心地寻找叶归尘。归尘比我聪明,他一眼就看穿了繁华后面的沉重,一口就回绝了我,还带上了你。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漫山动了一下,赵圣阳帮她把前额散落的头发理到耳后,正准备收回,漫山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脸边。
      “那时候的你很特别,不是因为美丽,也不是因为出色,而是因为你的专注,满室的繁华竟然比不上叶归尘的一个眼神。我在远处欣赏着你,就象欣赏一幅画,很奇怪,那时候,我没有想过要拥有你。反倒是父亲过来,他对我说,我比归尘更适合你。我把它当作玩笑,一笑走开。”
      “你父亲很有意思。”漫山开始感觉她没有见过这位老人,是一种遗憾了。
      “十年前我会反驳你这句话,现在的我只希望等到了他那个年纪,能有他一半的睿智。”赵圣阳有些伤感。
      漫山拍拍他的手,“放心,你会的,你不是说过,唯一不会出错的是遗传吗?”
      “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赵圣阳微微一笑,“我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想到今天你会用它来反驳我。”
      漫山也笑了笑,“五月山庄那份授权书我没签。”她忽然说。
      赵圣阳一愣,“为什么,五月山庄应该属于你。”
      漫山明白他的意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圣阳,商场上既要做君子,又要做小人。在许云开这件事上,你是不折不扣的小人,所以,你想用五月山庄做一回君子,我岂能让你两全其美。”
      “但……“赵圣阳极力想说服她,但被漫山制止了,她转移了话题,”于太太走前,很不情愿地提到过一样东西,你是不是应该拿出来呢?”
      “于太太连这个也跟你说了?”赵圣阳一脸的不置信。
      漫山一时恼了,将他一推,赵圣阳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上,漫山起身欲走。赵圣阳忙一把抓住她,“怎么,这样就生气了?”
      漫山头也不回,说,“我不生气,只是不想和你说话,可不可以?”
      赵圣阳拉她坐回到草地上,“是,你没生气,只是我的鱼儿都被你吓走了。你看看人家。”赵圣阳手一指,不远处另一对垂钓者的钩上,活蹦乱跳的,是一条半尺来长的鳕鱼,“它本来打算咬我的钩的,被你一吓,咬错了。”
      漫山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家伙,什么时候连赖皮也学会了,还是性格中本来就潜伏着,今天找到机会表露了。“好吧!”她伸出手,“把属于我的东西给我,我陪你一条鱼。”她说。
      “我不要鱼,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赵圣阳还在讨价还价。
      漫山懒得理会她,“你说什么就什么,现在,可以把东西给我了吗?”
      “父亲给你写过一封信。”赵圣阳从西装内口袋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信封得严严实实,很明显,没被拆开过,上面,只有三个字,‘给漫山’。省去了她的姓,这让漫山感得很亲切,这位素未谋面的老人,是真正把她当成亲人的。
      漫山正要拆开信封,却见赵圣阳的手压在上面,她抬起头,以眼光询问,赵圣阳苦笑,“我对这封信的好奇程度不亚于你,但父亲专门指明了,赵圣阳不得观看。现在,我去专心钓鱼,你看完了告诉我一声。”
      漫山看着他走到湖边,拿着钓竿的背影挺得笔直,但很奇怪,漫山发现自己很明白他的心事,除了忐忑不安,还是忐忑不安。
      漫山展开信封,信是手写的,端正的楷书。
      漫山: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和我的大儿子圣阳结为夫妇了。
      圣阳是个固执的人,他想要的东西,哪怕是不择手段,也一定会得到手,这样的念头,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越来越来强烈。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他的母亲专注于刺探我的作风,死于一次不成功的跟踪。而我,则专注于宏远和寻找归尘。你的身上,有着这世上唯一能吸引他的,也是他唯一没有拥有过的东西――专注。
      对归尘而言,我连做父亲的资格也没有,对圣阳,我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所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在遗嘱中,否认你和许云开的婚姻,于法律,这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于人情,却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宏远是圣阳的责任,这个责任会要求他必须娶一位与他地位平等的妻子。所以这个否认由我出面,你们的婚姻生活将会顺利得多。
      他会一心一意对你,如果你能忘记一心一意后面的种种由来,你们会过得很幸福。

      漫山走近赵圣阳,悄悄搂住他的后腰,一动不动,只要用心,身后,也能感觉到心跳。
      “怎么了,被我爸爸收买了?”赵圣阳任她搂着,笑着说。
      “没事,忽然想抱抱你,不行吗?”漫山松开手,转身就朝酒店走去。
      赵圣阳跟在后面,“我又没说不行。”
      “可我没了兴致。”漫山说话和走路同样不紧不慢。她的心,从来没有象此刻这样轻松悠闲过,也许,是到了放下一切,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问,放手让自己感受的时候了。她停下脚步,看着赵圣阳,“我想坐一回电梯,你要不要陪我?”她问。
      赵圣阳也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下定了决心,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当真?我可以陪你走楼梯的。”
      “我相信你至少可以陪我一年,但不会是一辈子。”漫山说,“有些事必须由自己解决,旁人最多能帮助一二。今天,你愿不愿做那位旁人?”漫山伸出了手。
      赵圣阳握住她的手,“我不是旁人,我是你丈夫。”他说。
      二人站在酒店的电梯口,电梯上去了下来,电梯门开了又关,赵圣阳感觉漫山的手心全是汗水。赵圣阳很想说点什么,但此刻,说什么都好象不合适。站在电梯口这么久,既不进去,也不离开,已经有人在注意他们了,漫山也越来越紧张。
      赵圣阳看着电梯口跳跃不停的数字,忽然,一把搂住漫山,将她整个人搂得转了半个圈,然后,亲吻,落在她的嘴唇,漫山猝不及防,张开嘴想阻止他,他的舌尖却乘机抵住了她的,很快,困窘被这疯狂的激情所淹没,漫山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要再让任何人看见她。电梯门开了,既然推不开他,漫山选择将自己和他一起拉进了电梯。门关上了,电梯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人好意思厚着脸皮跟进来。
      赵圣阳微微松了松手,漫山一把推开他,满脸通红,“赵圣阳,你在做什么!”漫山觉得她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吻吻你罢了。”赵圣阳摊了摊手,一副无辜之极的样子。
      “这是公共场合!”漫山握住了拳头,她真的很想打烂面前的笑容。
      “公共场合又怎么了,法律有规定公共场合不准和妻子接吻吗?”赵圣阳仍然在笑。
      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漫山感觉先发疯的绝对是她,她眯着眼睛,“提到结婚,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你是怎么让我昏睡三天的?”
      赵圣阳退后一步,在有限的电梯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到最大,“没什么,每次一点沃特加,你的体质……”他停了停,找出一个比较适中的词来形容,“比较特别。”他说。
      喝醉酒就沉睡不起,天塌下来也醒不了,漫山这个弱点,仅有的两次表露,一次是被许云开利用,这一次,轮到了赵圣阳。她开始觉得委曲,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抱住膝,大哭起来。
      赵圣阳这下子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漫山在她面前,迷茫也好,伤心也好,冷静也好,他都有法子去排解,但象个孩子般大哭,却完全让他乱了手脚。他本来是想用转移注意力这一招来帮漫山克服电梯恐惧症的,但眼前的后果,他倒是宁愿陪漫山爬一辈子的楼梯了。
      “不要哭了。”他大喊一声,吓得漫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抬起头来看着他。赵圣阳更觉得手足无措了,他只好硬着头皮把脸板下去,指了指电梯上的显示信号,“电梯快到了,要是让人看见……”余下的话不用说了,其实是赵圣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漫山倒是省悟过来,擦干眼泪站起来,不过,没好脸色给他就是了。
      赵圣阳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找了个话题,“要不然,你到了房间再哭吧,那里没有看见。”
      漫山瞪了他一眼,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赵圣阳小时候确实没有得到过多少关爱,否则,安慰人的本领不会如此之差。‘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她扔下他,快步走在前面,到了房间,她等着赵圣阳开了门,抢先进去之后,把住了门,“圣阳,你带钱包了吗?”
      赵圣阳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漫山一笑,“那就好,我想一个人在这间房里哭,你不会有意见吧。”漫山不等赵圣阳有任何表示,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房门。赵圣阳站在门口呆了半晌,他还是有些不明白,漫山到底是耍他的呢,还是真的需要一个哭泣的空间。
      房间里,漫山打开窗,窗外,是拉斯维加斯的街道,白天比晚上安静了许多,也多了些从容在里面。漫山其实没有赵圣阳想象的那么伤心,她只是需要些时间弄清楚自己的心事,不想再被赵圣阳牵着鼻子跑了。很显然,赵圣阳在这三年之内,做了很多功课,就连三年前她之所以和许云开结婚,是因为错把苹果酒当成了苹果茶,生米煮成了熟饭的缘故。
      她真的不明白赵圣阳的心。
      许云开娶她,原因有很多,那时候的她,年轻,学历与他相当,带出去也不会丢他的脸。许云开母亲的一句话也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丰乳肥臀,很好生养。最重要的一点,许云开是他第一个男人,大多数男人不会为自己的第一次负责任,却会为女人的第一次负上责任。这是女人的幸运还是男人的不幸?漫山不知道,只知道老天以一种微妙的轮回惩罚了她的认命,三年了,她连小产都没有过。
      她嫁给许云开,是因为什么呢,那时候,她二十五,正处于据说是一个女人正鲜艳的时期,说得不好听点,过了这个阶段,再鲜艳的花也要枯萎了。归尘不在身边,她不知道嫁许云开和嫁别人有什么区别,一样的成家立业,一样的生儿育女,世界不会因归尘的离去而有所不同。所以,她嫁了,为了有一个家而成家,她变了,从专注地爱一个人到专注地经营一个家。事实证明,她的婚姻和转变都是生活对她的嘲讽,但她已经失去了改变的勇气。
      赵圣阳每一次的出现,都在利用她的弱点,第一次是苹果酒,提醒她女人的诱骗;第二次是照片,提醒她女人的耻辱;第三次是讹诈,又在提醒她女人的胆小。那么这一次,一纸婚书,在提醒她的软弱吗?
      漫山看着窗外的路人,有来的,有往的,也有停伫不前的,她开始猜测停伫者的方向,是来,还是往?她甚至想抛出一枚硬币,看看落下的结果,是正,还是反?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打开了房门,不出所料,赵圣阳仍然等在门口,“进来吧。”她轻声说。她自认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但赵圣阳听出来了,这里面,多了些许的领悟和决绝,让赵圣阳不由神情一肃。和往常一样,赵圣阳打算开口让气氛缓和一些,但漫山抢先说话阻止了他,“圣阳,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问。
      “拉斯维加斯不好吗?我们还没怎么玩过。”赵圣阳一惊。
      “我想回家。”漫山说,“我不放心五月山庄,你也不会放心宏远吧?”
      赵圣阳默然,漫山说对了,他确实不放心宏远,宏远正处于私有化的关键时期,稍有疏忽,极有可能前功尽弃。
      “宏远和我,哪个更重要?”漫山忽然问。
      赵圣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在他心目中,宏远代表责任,漫山代表情感,责任和情感,很难说哪个更重要。如果要他作出选择的话,他有可能会选宏远,而不是漫山。但这个选择太伤人,他只能沉默。
      漫山笑了,“我代你选吧,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宏远。你选我做你的妻子,除了适合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安全,不会对宏远有非分之想,也不会做出有损宏远的事情。在这个原则上,你愿意在情感和生活中做一个好丈夫,不是吗?”
      赵圣阳找了个避光的地方坐了下来,漫山看穿了他的心事,走到他的对面,正对着窗外的光线,方便他看清自己的表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说的都是心里话。
      “说实话,你提出这个问题之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但你的回答,确实说中了我的心事。”赵圣阳坦言,“我想知道,你呢?你愿意在什么条件下,做一个好妻子?”
      漫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圣阳,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无法做一个好妻子。”
      赵圣阳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柔些,“为什么这样认为?”
      漫山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背对着赵圣阳,这样的话,她无法当面说出口,“好妻子的前提是好女人,”她说得很困难,“我对自己的女性本能没有信心。”有一种痛,痛彻心扉,使她再也说不下去。她和赵圣阳之间,还远没亲密到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女性的私隐,但又不得不说。
      “嘘……”,赵圣阳走到她身后,双臂,环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说着,“别说了,我都知道。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把好妻子的定义下在心里,而不是床上。”漫山一怔,身体也僵硬起来,赵圣阳抓起她的手,她的小手,完全被他的大手笼罩,“宏远的赵圣阳若想要床上的女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这样的赵圣阳,你恐怕是看也懒得看上一眼。”
      漫山把头靠在他的胸前,这一点,她信,赵圣阳或许会使用小人的招数,但不是下流之人。
      “赵圣阳想要的是,能够坐下来,一起喝茶,一起说说公事私事的女人。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地建立信任和……”他低下头,微微在她脑后吹了口气,她只觉得从颈椎到尾椎,每一寸骨节都是酥酥软软的,然后,她听清了他下面的话,“吸引力!”
      她依偎在这个男人的怀抱,继续听着他的声音,有些东西,在心里悄悄发生着变化。
      “你能不能相信,拉斯维加斯是一个人工湖泊。”赵圣阳指着远处的景色。
      漫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碧波万顷,风过无痕,如此壮美绮丽的景观竟然是人工造就,残忍的真实已经不能影响她欣赏的心境了。
      现代生活的种种,从迪斯尼到万里长城,又有哪一桩不是人工造就呢,放弃眼前的实实在在,去希翼那些不切实际,理由再充分,也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漫山放下了悬着的心,她甚至有心情和他比较手掌的大小了,赵圣阳笑了,拿起她的手,“这一点,你比不过我。”
      漫山也笑了,“我不会和你比这个,只觉得造物主真是神奇。”
      “神奇吧。”赵圣阳将她的身体转过来,他的眼睛,看着她的,“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他把他们握着的双手举到眼前,“看见他们了吗,一只手能把另一只手包裹得密不透风,就好象它天生就在这里存在过似的。88年的法国,我第二次看到你,那时候,父亲病重,想见你一面。我去找你,你是许云开的新娘,你站在他身边,但那一瞬间,我觉得最适合你的位置,应该是我身边。”他看着她满是疑问的眼神,笑得坦然,“不要问我理由,男人觉得一个女人适合他的时候,没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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