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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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知州府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合在一起，军医们围在床榻前，额头上满是冷汗。楼默之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口的起伏微弱不堪。那支重弩箭虽未直接命中要害，但巨大的冲击力震伤了他的内腑，失血过多，情况极其危急。
苏弦序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自己掌心。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如同潮水般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倒下。城中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倭寇在外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发动总攻。
“夫人……”一位浑身是血的副将踉跄进来，声音沙哑，“倭寇又在组织进攻了！弟兄们伤亡太大，快……快顶不住了！请您示下！”
所有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苏弦序身上。她是知州夫人，是贝鉴官，更是此刻唯一能代表楼默之意志的人。
苏弦序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她轻轻放下楼默之的手，为他掖好被角，然后猛地站起身。
那一刻，她眼中的柔弱和悲伤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毅和决绝所取代。她走到门口，阳光照在她沾着血污和烟尘的脸上，竟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带我上城墙。”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副将一愣，随即重重点头：“是！夫人！”
当苏弦序的身影出现在硝烟弥漫的城头时，所有浴血奋战的将士们都愣住了。她一个女子，此刻竟站在了最危险的地方。
“是夫人！”
“苏大人来了！”
苏弦序没有看城下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倭寇，而是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染血却依旧坚毅的面孔，运足了气力，声音通过一个铁皮喇叭（工坊赶制的简易扩音器）清晰地传开：
“将士们！海州的父老乡亲们！我是苏汐痕！楼大人重伤，但他在看着我们！海州还没有亡！我们还没有输！”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充满了力量：“我们的城墙还在！我们的家还在！我们的父母妻儿就在身后！朝廷的援军已经在路上！我们多守一刻，援军就近一刻！楼大人用性命为我们换来了时间，我们绝不能辜负！”
她指向城下，语气陡然变得锐利：“看看下面那些倭寇！他们想踏碎我们的家园，屠戮我们的亲人！我们能答应吗？！”
“不答应！！”城头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苏弦序的出现和话语，像一剂强心针，瞬间点燃了守军残存的斗志和血性！
“好！”苏弦序眼中闪过泪光，却昂着头，“弩炮！对准云梯和撞车，给我狠狠地打！滚木礌石，省着点用，听我号令再放！工坊赶制的‘一窝蜂’，准备好！让倭寇尝尝我们海州人的厉害！”
她虽然不是武将，但长期管理工坊、组织生产的经历，让她具备了清晰的条理和指挥能力。她迅速接管了指挥权，不是胡乱发令，而是依据之前协助楼默之处理军务时了解的情况，做出最合理的部署。她甚至注意到哪段城墙防守薄弱，立刻调派预备队补上。
守军见她指挥若定，心中大定，依令而行。防御变得更有层次，更加顽强。
而此刻，在倭寇后阵，那艘被林莽奇袭点燃、刚刚扑灭大火的楼船上，楼砚明惊魂未定，气得暴跳如雷。
“废物！都是废物！竟然让几只小老鼠摸到眼前！楼默之都快死了，海州唾手可得！给我攻！全力进攻！天黑之前，必须给我踏平海州城！”他对着倭寇首领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倭寇首领虽然不满他的态度，但也知道机会难得，再次督促手下发动更疯狂的进攻。
然而，他们都没注意到，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借着黄昏的掩护和混乱的战场，悄无声息地潜到了楼船之下！
是林莽！
他并未远遁。完成奇袭制造混乱后，他凭借着高超的水性和对地形的熟悉，竟又绕了回来！他亲眼看到楼默之重伤被抢回城，心中悲痛与怒火早已沸腾。他知道，若不除掉楼砚明这个祸根，海州永无宁日！
他口中衔着短刃，如同水獭般悄无声息地攀上船壁，利用阴影和绳索，灵活地避开了甲板上巡逻的倭寇。楼砚明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声，正是最好的指引。
他摸到了主舱室外，透过缝隙，能看到楼砚明正焦躁地来回踱步，旁边站着几个倭寇头目。
就是现在！
林莽眼中杀机爆闪！他猛地撞开舱门，如同猎豹般扑入！刀光一闪，一名试图阻拦的倭寇头目喉咙已被割开！
“楼砚明！受死！”林莽怒吼一声，直扑那个吓得目瞪口呆的身影！
楼砚明万万没想到敌人会出现在这里！他尖叫着向后躲闪，抓起桌上的茶杯、烛台胡乱砸向林莽。旁边的倭寇头目也反应过来，拔刀围攻上来。
舱室内瞬间陷入混战！林莽状若疯虎，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刀刀直取楼砚明要害！他身上很快添了几道伤口，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楼砚明被逼到角落，吓得屁滚尿流，脸色惨白如纸：“拦住他！快拦住他！杀了他！”
一名倭寇头目从背后一刀砍在林莽背上，深可见骨！林莽一个踉跄，却借势向前一扑，手中的短刃狠狠刺出！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楼砚明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腹部的短刃，鲜血涌出。
林莽也被其他倭寇乱刀砍中，重重倒地，但他看着楼砚明中刀，脸上露出一抹快意而狰狞的笑容。
“二公子……你……终究……输了……”他吐出最后几个字，气息断绝。
楼砚明捂着伤口，缓缓瘫软下去，眼中充满了恐惧、不甘和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机关算尽，最终会死在这样一个地方，死在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家奴”手中。
“呃……呃……”他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意识迅速模糊。
主舱内的突变，很快引起了外面倭寇的混乱。楼砚明这个“向导”和合作者濒死，倭寇的指挥系统瞬间陷入瘫痪！攻势为之一滞！
城头上的苏弦序敏锐地察觉到了敌军的混乱！
“敌军已乱！将士们！随我杀！”她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竟然亲自擎起一把长剑，厉声高呼！
“杀！！！”海州守军士气大振，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竟然趁势发起了一波反冲锋，将攻上城头的倭寇又硬生生赶了下去！
海州，在这位临危受命的女子和一位忠勇死士以生命为代价创造的契机下，竟然奇迹般地再次顶住了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夜幕缓缓降临，伤痕累累的海州城依旧屹立不倒。城下倭寇因指挥失灵，攻势渐缓，暂时退却整理。
苏弦序疲惫不堪地靠在垛口，望着暂时退去的敌潮，又望向城内知州府的方向，心中默念：默之，我们又撑过了一天……援军，快来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