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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皇宫,御书房。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无形弥漫的紧张与压抑。

      皇帝面色沉静地坐在御案之后,听着下方忠勤伯一党官员的喋喋不休。他们仍在弹劾楼默之“轻启战端”、“指挥失当”,将海州的血战描述为因个人鲁莽而导致的灾难,言语间甚至暗示楼默之或有“养寇自重”之嫌。

      “陛下,海州之危,皆因楼默之急于求成,激化矛盾所致!如今战事不利,正应另选稳重老成之将替代,方可平息倭患,安抚地方啊!”忠勤伯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语气痛心疾首。

      就在此时,御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夹杂着内侍惊慌的劝阻声和老臣悲怆的哭喊。

      “让开!老夫要见陛下!十万火急!海州危矣!!”

      砰!

      书房门竟被猛地推开!只见楼相须发微乱,官袍沾染尘土,甚至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他手中高举着一封血迹斑斑的信和那枚蟠龙令牌,踉跄着扑入殿内,全然不顾君臣礼仪!

      “楼相!你……你竟敢擅闯御前!”忠勤伯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皇帝也蹙起了眉头,但目光落在楼相那异常狼狈凄惨的模样和那封刺目的血书上时,到了嘴边的呵斥又咽了回去。

      “陛下!陛下啊!”楼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声音嘶哑破碎,将那份染血的信高高举起,“老臣死罪!但老臣不得不闯!这是犬子默之……于海州血战前写就的绝笔信!他……他已亲率水师与数倍倭寇血战,身负重弩,如今……如今生死不明,危在旦夕啊陛下!”

      他猛地将头磕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陛下明鉴!非是默之好战,实是倭寇与内贼勾结,亡我海州之心不死!默之为保海疆,为护黎民,不得已行险一搏,以身作饵,只为重创敌寇,换取一线生机!此心可昭日月,此情天地可鉴!如今海州将士血流成河,主将濒危,城破在即!恳请陛下速发援军!若再迟延,海州数万军民,皆成倭寇刀下之鬼!我大夏东南门户,将洞开无疑啊陛下!”

      字字血泪,声声泣血!一个位极人臣的老臣,如此不顾体统、状若疯癫地哭诉,其带来的冲击力远超任何精心准备的奏章!

      御书房内瞬间鸦雀无声。那些原本弹劾的官员都惊呆了,看着那封血书和楼相的模样,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皇帝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猛地站起身,绕过御案,快步走到楼相面前,亲手接过了那封沉甸甸的血书。展开一看,那“儿欲行险一搏,若事有不谐,望父亲保重,勿以儿为念”的字句,以及那干涸暗沉的血迹,像一把尖刀刺入他的眼中!

      他能想象出那是何等惨烈的景象!楼默之是他亲自简拔的年轻能臣,其能力、其忠心,他从未怀疑。之前虽对海州战事有所疑虑,但此刻,事实胜于雄辩!这分明是忠臣良将被逼到绝境的决死之举!

      “岂有此理!!”皇帝猛地将血书拍在御案上,龙颜震怒,目光如电般扫过方才还在弹劾的忠勤伯等人,“这就是你们说的‘轻敌冒进’?这就是你们说的‘养寇自重’?!一个即将战死沙场的将领,你们就是如此诋毁于他的?!!”

      忠勤伯等人吓得噗通跪倒在地,浑身发抖:“陛下息怒!臣等……臣等也是被蒙蔽……”

      “蒙蔽?朕看你们是别有用心!”皇帝怒极,胸膛剧烈起伏。海州若失,东南震动,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就在这时,内侍又怯怯来报:“陛……陛下,五殿下在宫外求见,说……有关于海防的急奏。”

      皇帝此刻正在气头上,且心系海州,本想挥手让皇子稍候,但念头一转,沉声道:“宣!”

      卫羲快步走入御书房,他换上了一身较为正式的皇子常服,脸上惯常的闲适淡然已被一种沉静的凝重所取代。他进入后,先是对皇帝行礼,目光快速扫过跪地的群臣、悲怆的楼相以及御案上那封刺目的血书,心中已然明了。

      “父皇,”卫羲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打破了殿内的死寂,“儿臣方才于市井间,亦听闻海州战事惨烈,楼大人重伤危殆。儿臣虽愚钝,平日寄情木石,然亦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之理。海州乃我朝海疆重镇,若被倭寇攻破,则东南沿海门户大开,后患无穷!楼大人临危受命,浴血奋战,以至重伤,实乃国之干城,忠勇无双!”

      他话锋一转,看向皇帝,目光坦然却坚定:“儿臣恳请父皇,即刻下旨,命浙江、福建水师不惜一切代价,火速驰援海州!沿途州府,需全力保障粮草军资,不得有任何延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任何胆敢阳奉阴违、拖延阻挠援军者,无论其位多高,权多重,皆应以通敌罪论处,立斩不赦!”

      卫羲这番话,条理清晰,立场鲜明,尤其是最后那句“以通敌罪论处,立斩不赦”,带着一股皇子罕见的杀伐决断之气,瞬间镇住了在场所有人,包括他的父皇。

      皇帝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一向低调甚至有些疏离的儿子,没想到他在此关键时刻竟有如此见识和魄力。楼相也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卫羲的出面,不仅仅是一个皇子的建议,更代表了一种皇室的态度。这极大地支持了楼相,也将忠勤伯一党彻底置于了“可能被怀疑通敌”的危险境地。

      皇帝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锐利:“皇儿所言极是!拟旨!”

      他回到御案后,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御书房之中:
      “着令浙江水师提督、福建水师提督,接旨之日起,即刻亲率本部精锐水师,以最快速度驰援海州!沿途所有州府衙门,需倾力配合,若有延误军机者,斩!”
      “着令兵部、户部,即刻调拨粮草军械,由五皇子卫羲协同督办,确保援军后勤无忧!”
      “另,告知前线将士,陛下与朝廷,等着他们克敌制胜的捷报!待海州解围,朕必不吝封赏!”

      皇帝甚至直接将督运后勤的重任交给了卫羲,这既是对他刚才表现的肯定,也是将他正式推向前台,意味着五皇子开始介入军政事务。

      旨意迅速拟好,用了最紧急的金牌令箭,由大内侍卫火速送出!

      楼相再次重重叩首,老泪纵横:“老臣……代海州军民,谢陛下隆恩!谢殿下!”

      忠勤伯等人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皇帝看着卫羲,目光深邃:“羲儿,此事关乎国运,朕就将后勤督运交予你,莫要让朕失望。”

      卫羲躬身行礼,语气坚定:“儿臣领旨,必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托!”

      一场朝堂风波,因楼相泣血闯宫、皇子毅然请缨、以及那封真实的血书,终于尘埃落定。援军,终于得以成行。

      然而,旨意传出京城,驰援千里之外的海州仍需时间。重伤的楼默之和苦苦支撑的海州,能否等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