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给你写信了》梁萧子

11、遇网名

　　就在杨娇娇还沉浸在刚才那首《冷雨夜》的旋律和陈旭白深邃的目光里时，耳边突然传来李欣媛压低了的、带着点兴奋的声音：“喂，娇娇，马上要军训了，还不快趁现在要我表哥的联系方式！加了联系方式，你们的关系不就更进一步了嘛！”
　　“啊？”杨娇娇猛地回过神，像是被抓包了心事一样，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下意识地瞪大眼睛，有些嗔怪地看向李欣媛，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你小声点！”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在责怪李欣媛多事，但只有杨娇娇自己知道，她心里其实早就七上八下的，加联系方式这个念头已经在她脑海里盘旋了无数次了。
　　只是……他会同意吗？陈旭白看起来那么清冷，总是独来独往的，他会愿意加自己这个只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的联系方式吗？
　　万一被拒绝了，那多尴尬啊……杨娇娇的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砰”地跳个不停，既期待又忐忑。
　　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的陈旭白，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和李欣媛的小动作，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目光投向了远方的操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杨娇娇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到嗓子眼了。她攥了攥手心，鼓起了毕生最大的勇气，用一种连自己都快听不见的、细若蚊呐的声音，对着陈序白小声说道：“那个……陈旭白同学，我们……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说完这句话，杨娇娇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了。她紧张地低下头，不敢去看陈旭白的眼睛，心里默默祈祷着：同意吧，求求你同意吧……
　　就在陈旭白刚要开口回应时，一阵尖锐的口哨声划破了体育馆的上空。紧接着，杨娇娇所在连队的教官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所有同学！集合！准备开始军训！”
　　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两人之间刚刚升温的气氛。杨娇娇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晕又涌了上来，这次却是因为懊恼和一丝失落。
　　“完了完了，要集合了！”李欣媛也急了，拉着杨娇娇就要跑。
　　杨娇娇只能匆匆地看了陈旭白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不舍，仿佛在说“下次再说”。陈旭白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两人立刻起身，朝着女生队伍的方向快步跑去。就在李欣媛起身的瞬间，一个粉色的、包装精致的小物件从他宽松的运动裤口袋里滑落出来，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与此同时，陈旭白也和他身边的男生站了起来。那个男生——也就是陈旭白的同学，眼尖地看到了地上的东西。他弯腰捡了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脸上立刻露出了夸张的嫌弃表情。
　　“哟呵，这是什么东西？”他把那东西像烫手山芋一样扔回地上，嗤之以鼻地说道，“咦，真恶心！她们女生都这么麻烦的吗？每天都知道用一些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拿这个粉色玩意儿有什么用。”
　　他的声音不算小，恰好传到了还没跑远的杨娇娇耳朵里。杨娇娇的脚步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转过身。
　　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个熟悉的粉色包装——那是她早上塞给李欣媛的，让她帮忙去小卖部买东西时顺便带的姨妈巾。因为李欣媛是女的，她特意让她放在口袋深处，没想到还是掉了出来。
　　而那个高三男生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了杨娇娇的心里。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瞬间从她心底窜起
　　她没有丝毫犹豫，让李欣媛先回队伍，自己则猛地折了回去，径直走到那个男生面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了整个体育馆入口。
　　“你有没有素质？！”杨娇娇气得浑身发抖，眼眶却倔强地没有泛红，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知不知道尊重人？还有，你说我们女生麻烦？我看你们男生更麻烦！去！给我的姐妹道歉！”
　　这一巴掌和怒吼，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连一直站在旁边，事不关己的陈旭白也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那错愕就被一种难以察觉的玩味笑容取代，他抱臂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说话。
　　那个男生被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怒火瞬间冲昏了头脑。他捂着脸，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扬起手就想朝着杨娇娇扇回去。
　　“住手！”
　　一声低沉而严厉的呵斥猛地响起。陈序白不知何时已经上前一步，眼神冰冷地盯着他的兄弟，那眼神里的压迫感让对方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
　　“陈哥……”被呵斥的男生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着陈旭白。
　　旁边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男生见状，立刻凑了过来，拍了拍陈旭白的肩膀，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打趣道：“哟，陈哥这是干嘛？英雄救美啊？护着女朋友呢？”
　　“女朋友”三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杨娇娇的耳边轰然响起。她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间懵了。她下意识地低下头，脸颊滚烫，心里又惊又乱，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窃喜。他……他刚才是在护着我吗？
　　就在这时，杨娇娇的教官又一次吹响了急促的口哨，锐利的目光直直地锁定了她。
　　“杨娇娇！”教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都说了马上集合开始军训，你跑到高三那边去干什么？还不快归队！”
　　被教官点名批评，杨娇娇心里一慌，刚才的勇气和怒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紧张和害怕。她不敢再停留，也顾不上理会周围人的目光，迅速弯腰捡起地上的姨妈巾，胡乱地塞回自己的口袋里，然后低着头，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飞快地跑回了高一的队伍中。
　　只留下陈旭白和他那两个表情各异的兄弟，以及周围一片寂静的空气。
　　看着杨娇娇慌张跑远的背影，陈旭白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他那两个还在愣神的兄弟。他先是对着那个被打的男生，啧了一声，然后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
　　“她还是个高一的小妹妹，”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把人打伤了，不怕她家里人来找你麻烦？”
　　旁边刚才还在打趣的男生撇了撇嘴，一脸“我懂了”的表情，语气夸张地说：“我还以为陈哥你这是在护妻呢，搞了半天是怜香惜玉啊。”
　　“谁让她先打我的！”那个被打的男生捂着脸，还在为自己辩解，语气里满是不甘和愤怒。
　　“行了。”陈序白打断了他，眉头微蹙，“女孩子而已，别动不动就动手。而且，是你先说她们女生麻烦的，这一巴掌，你活该。”
　　听到陈旭白这么说，那个男生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小声地吐槽了一句“什么人啊”，便没再反驳。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陈序白的话，分量向来不轻。
　　另一边，杨娇娇跑回高一的队伍，脸颊依旧滚烫。军训的哨声再次响起，她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和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跟着队伍开始了枯燥的训练。站军姿、踢正步，汗水浸湿了她的校服，也渐渐冲淡了一些难堪，却冲不散口袋里那团东西带来的异物感，以及陈序白那句“住手”在她心里留下的涟漪。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四点，军训终于结束。放学铃声一响，杨娇娇便和同班的李欣媛一起收拾书包。犹豫了半天，她还是把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欣媛。
　　“什么？！”李欣媛当场就炸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那两个高三的也太不是东西了！还有那个陈序白，他怎么也不管管？”
　　“不是的！”杨娇娇连忙拉住她，小声为陈旭白辩解，“陈旭白他……他其实有帮我，是他拦住了那个男生，不让他打我的。”
　　李欣媛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行吧，算他还有点良心。不过那男的也太过分了，你放心，这事没完！我回去肯定给我表哥说，让他去教训教训那小子！”
　　杨娇娇心里一暖，点了点头。有朋友这么为自己出头，感觉安心多了。
　　两人说着话，一起走出了教学楼。刚到校门口，杨娇娇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娇娇！”杨雯雯一眼就看到了她，立刻快步跑了过来，亲昵地搂住了她的胳膊，“怎么样怎么样？第一天军训累不累？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快跟我说说！”
　　看着杨雯雯一脸好奇又兴奋的样子，杨娇娇上午的委屈和下午的慌乱仿佛都烟消云散了。她笑了笑，拉着杨雯雯的手，一边往家走，一边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了军训的趣事，当然，关于下午的小插曲，她巧妙地隐去了那些不愉快的部分
　　陈旭白刚回到家，把书包随手扔在沙发上，手机就“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他拿起来一看，企鹅信息列表里，表妹李欣媛的头像正在疯狂跳动。
　　点开一看，全是关于下午军训时，杨娇娇和那个被打的男生之间发生的事。李欣媛连珠炮似的发来一长串语音和文字，又是替杨娇娇抱不平，又是让他去教训那个男生。
　　陈序白皱了皱眉，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你烦不烦。”
　　发送完毕，他随手将李欣媛的对话框往上一划，却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她的个人主页。他很少看这些东西，今天不知怎的，就是想点开看看。
　　主页内容很简单，大多是些日常的自拍和吐槽。他往下翻了翻，一张两人的合影突然跳了出来。照片上，李欣媛挽着另一个女生的胳膊，笑得一脸灿烂。那个女生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着干净的校服，眉眼弯弯，正是下午那个敢作敢当、又有点慌张的高一女生——杨娇娇。
　　照片下面，李欣媛配了一段文字：“和我最爱的娇娇！一起加油！” 并且还艾特了对方。
　　陈序白的目光停留在那个被艾特的名字上——“等风来”。
　　他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点了进去。这是杨娇娇的主页。他没有加好友，只是默默地“访客”了一下，看了眼她的头像——是一只坐在窗边，望着远方天空的卡通小猫。
　　这时，李欣媛的信息还在锲而不舍地轰炸着。陈序白快速地回复了几句“知道了”、“会处理”之类的敷衍话，就将手机扔在了桌子上。
　　就在这时，客厅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母亲摔东西的声音，以及她那近乎撕裂的辱骂声，内容不堪入耳。
　　陈序白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听到的只是窗外的风声。他不想让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变得一团糟。
　　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了点灰尘的吉他包，打开拉链，拿出了那把他已经两年多没碰过的木吉他。他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熟悉又陌生的旋律流淌出来。
　　是Beyond的《光辉岁月》。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点唏嘘……”
　　他低声哼唱着，眼神有些放空，暂时将外界的喧嚣和内心的烦躁，都隔绝在了这旋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