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给你写信了》梁萧子

10、遇情歌

　　队伍刚走出食堂大门，一股带着湿气的微凉空气就扑面而来
　　细密的雨丝像牛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每个人的头发和肩膀上
　　“怎么突然下雨了？”队伍里有人小声嘀咕
　　李老师抬头看了看天，眉头微蹙，随即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对大家说：“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教官让我们直接去体育馆集合，今天的训练在室内进行”队伍立刻转向，朝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体育馆果然非常宽敞，高高的穹顶，光滑的地板，能容纳下上千人
　　高一（3）班的同学们刚在指定区域站好，其他班的队伍也陆陆续续地涌了进来
　　整个体育馆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到处都是学生们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杨娇娇站在队伍里，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着
　　看着眼前这些穿着同样军训服一张张稚气未脱又带着些许疲惫的脸庞，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体育馆的大门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顿住了
　　门口，一个挺拔的身影正领着一队人马走了进来
　　是陈旭白他依旧是那副模样，身姿笔挺，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步伐沉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领导力
　　杨娇娇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往队伍后面缩了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不想被他看到
　　体育馆里的空气渐渐变得闷热，不知又站了多久的军姿，重复了多少遍枯燥的踢正步分解动作，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全体都有！原地休息十分钟！”教官的声音终于响起，像是一道赦免令
　　几乎是命令下达的瞬间，原本挺拔如松的高一（3）班队伍立刻“垮”了下来同学们纷纷瘫坐在地上，有的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平，发出如释重负的呻吟
　　“累死我了……我的腿快不是自己的了”
　　“这教官也太狠了，感觉比跑了五公里还累”
　　抱怨声此起彼伏，夹杂着粗重的喘息然而，杨娇娇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只是随意地走到旁边的栏杆边，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脸上甚至连太多的汗珠都没有
　　对她来说，这样的训练强度，似乎并不算什么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李欣媛看在眼里
　　她正揉着发酸的小腿，看到杨娇娇轻松的样子，又想起之前她和表哥陈旭白在一起时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杨娇娇身边，神秘兮兮地说：“喂，杨娇娇，你体力也太好了吧？看你一点都不累”
　　杨娇娇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李欣媛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正好，我表哥他们班也休息了，就在那边我带你去见他吧？”
　　“啊？不用了吧……”杨娇娇下意识地想拒绝，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可李欣媛根本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她性格本就有些大大咧咧，加上觉得这是个“拉近关系”的好机会，便一把抓住了杨娇娇的手腕
　　她的手劲不小，带着特有的力气“哎呀，别客气嘛，就过去打个招呼！”不等杨娇娇再说什么，李欣媛已经拉着她，朝着体育馆的另一边快步走去
　　杨娇娇猝不及防，只能被动地跟着她往前，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甚至不敢抬头，不知道一会儿真的见到陈旭白，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欣媛拉着杨娇娇穿过喧闹的人群，很快就来到了体育馆的另一角。这里相对安静一些，高一（1）班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散坐着休息。
　　杨娇娇的目光下意识地搜寻着，很快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旭白正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一条长腿随意地伸着，另一条腿则微微弯曲。他戴着一副白色的耳机，头微微侧向一边，眼神有些放空，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最让杨娇娇惊讶的是，他的手里还拿着一部手机，屏幕亮着，显然是在播放音乐
　　“他……他怎么可以带手机？”杨娇娇立刻停下脚步，小声地问身边的李欣媛，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学校不是管得很严吗？不会被老师或者校长发现了罚他吗？”
　　在她的认知里，军训期间管理非常严格，手机这种东西是绝对禁止带入校园的，更别说光明正大地拿在手里听歌了
　　李欣媛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带着一丝与有荣焉的得意：“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了？”她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表哥可是咱们学校的学神，连续三年的全校第一！校长都把他当宝贝一样供着，这种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再说了，教官和老师都知道他自律性超强，不会因为玩手机耽误训练和学习的，自然也就不会管他了。”
　　杨娇娇恍然大悟，心里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失落，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原来，在她看来需要小心翼翼遵守的规则，对陈序白来说，似乎并不适用
　　就在这时，陈旭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杨娇娇和李欣媛的身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只是在看到杨娇娇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李欣媛拉着杨娇娇，毫不客气地在陈旭白面前站定。她一屁股坐到地上，自来熟地拍了拍陈旭白的肩膀
　　“哥，你刚才听的什么歌啊？分享一下呗！”
　　“还有还有，你站军姿站那么久，腿不酸吗？”
　　“对了，你们班等会儿训练什么啊？”
　　李欣媛连珠炮似的问了一连串问题，语气里满是少女人的活泼
　　陈旭白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没什么” “还好” “不知道”
　　每一句都简短得像是在敷衍，瞬间让李欣媛热情的火焰灭了大半直接闭着眼休息了
　　杨娇娇就站在李欣媛身后，像个误入别人领地的小鹌鹑。她一直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军训服的衣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能感觉到陈旭白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她，那目光沉静，却让她更加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这略显尴尬的沉默中，陈旭白忽然动了。他抬起手，将戴在右耳的白色耳机摘了下来，线还连着手机。他将耳机递向杨娇娇，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听吗？粤语歌”
　　李欣媛原本以为是问她的，立刻睁眼，大大咧咧地摆手：“我才不听粤语歌呢，叽里呱啦的，根本听不懂！”
　　陈旭白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他没有看李欣媛，目光依旧落在杨娇娇身上，语气平淡地纠正：“给你旁边那位”
　　杨娇娇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震惊。她看着眼前坐在地上的少年，他微微仰着头，手里拿着那只白色的耳机，耳机线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那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喧嚣仿佛都静止了。她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从陈旭白另一只耳机里漏出来的、她听不懂的粤语歌声
　　杨娇娇的心跳得飞快，她几乎是凭着本能，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她在陈旭白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接过那只还带着他体温的白色耳机，戴在了自己的右耳上
　　下一秒，一段她从未听过的旋律就流淌进了耳朵里。那是一首粤语歌，歌声低沉而富有磁性，歌词虽然听不懂，但旋律却意外地很好听，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和温柔
　　“哇哦……”
　　一声轻呼从旁边传来。杨娇娇和陈旭白同时看过去，只见李欣媛正张大着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俩。那眼神，活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仿佛他们是什么公开的校园情侣
　　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杨娇娇的脸颊微微泛红。陈旭白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瞬间让李欣媛收敛了表情。她识趣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往旁边挪了挪，在杨娇娇的另一边坐下，安静地当起了“背景板”
　　杨娇娇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耳机里的音乐上。虽然听不懂歌词，但她却莫名地觉得很安心，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情竟然轻快了起来。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陈旭白，他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但这一次，她却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很多
　　终于，她鼓起了毕生的勇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细若蚊呐的声音问道：“这……这首歌是什么名字啊？”
　　话音刚落，原本闭着眼睛的陈旭白就缓缓睁开了。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杨娇娇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的脸上，声音清晰而平静地吐出三个字：“冷雨夜。”
　　说完，他没有再闭上眼睛，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这首歌的歌词。杨娇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恰好看到屏幕上滚动的那几句：

　　“冷雨夜我在你身旁
　　盼望你会知”

　　这简单的两句歌词，像是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杨娇娇的心脏。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陈序白。少年的眼神深邃，正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那一刻，杨娇娇觉得，这首歌里的故事，好像就是在说他。说他一直在她的身边，默默地看着她，希望她能知道些什么。体育馆里依旧喧闹，但她的世界里，却只剩下耳机里的歌声，和身边这个少年沉静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