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兴与钟意》液态诗意

7、作兴07

　　自从蹇致轩答应了杨威麟要去吃海鲜宴的邀约之后，他居然就彻底安静了。

　　再也没有来她的聊天框里，大写特写那些无病呻.吟、矫揉造作的散文诗。

　　看来他说的一起去找海鲜老板吃海鲜这个邀请，也是看准了她正在气头上，绝对不会答应，是为了走流程显得真诚恳切而发出来的邀请。

　　他也压根没有想到，她居然会秒回这条消息并且答应了。

　　看来，他还是不想带她进入他的任何社交圈，也不想让任何认识他的人，知道他还有蹇致轩这么一个女伴。

　　蹇致轩作为一个狗血故事专业写手，在她长大的小县城，也到处充斥着狗血小故事，这让她认识到——在做大生意的土老板群体中，男人若带个年轻青涩的女伴去赴酒肉兄弟的饭局，她会是什么位置，大家都心知肚明。尤其是杨威麟这种外表帅气出众的青年才俊，身边投怀送抱的莺莺燕燕就更多了，他带来的人，不过是个用来逢场作戏的女工具人，并没有得到多少重视，遑论真心。

　　杨威麟连带她见卖海鲜的土老板都不敢，可见在他内心深处，她到底是什么位置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要是她不回复或者赌气拒绝的话，杨威麟说不定还会继续在她的聊天框里，进行散文诗创作呢！

　　没想到她的爽快应约，反而做到了打断施法。

　　要是她早知道，一个试图要进入他社交圈的要求，就可以让他停止这肉麻油腻的散文诗创作，并恢复曾经那高冷男神的样子，蹇致轩早就给他发八条要求认识他朋友的消息了。虽然这会让她看上去，又变回了那个卑微的女舔狗，但至少能给自己买个清净，倒也划算极了。

　　所以他现在，一定挺尴尬的吧？

　　还好蹇致轩一句如今已失业，随时可赴约，可待老板有空时，给了他一点迂回的余地，他还可以用人海鲜老板没空这个理由，稍微缓解一点尴尬。

　　这端午节都已经过去几天了，蹇致轩还没有等到杨威麟，来带她去吃海鲜盛宴。

　　等着等着，时间就到了十五号。

　　清晨起床的时候，她打开聊天页面，发现微信里的杨威麟还是噤若寒蝉。

　　蹇致轩也只好给他一个台阶下，主动给他发了条消息：

　　我最近打算搬家，没时间吃海鲜了，你不用来接我，继续忙你的吧。

　　前一天晚上，她去楼上看了下房子——那是这个本就高档的小区里，最豪华的一个户型，五室两厅两厨三卫，两景观阳台，其中一个完全能放下一个小型花园，一生活阳台，两个带衣帽间的主卧是落地窗，另外俩带着视野极佳的大飘窗，还有超大的客厅和餐厅。内部是简约精致的欧式装修风格，装修上还有许多留白，可以供业主进行二次创作。原本简洁清爽的样子，对不同风格的添加与修饰，包容性也很强。

　　她没有什么东西要搬，如果她一次性全都搬上去的话，还会让陈茶秀夫妻俩误以为，她以后不想常回来看他们。

　　所以就只先搬了凉席空调被、洗漱用品、一些夏天的衣服，还有一个内衣收纳盒。总之，还是要留一些能占地方的物件，在夫妻俩的房子里。

　　这些东西，她和唐忆潇两个人，一起搬两个来回就差不多搬完了。

　　性别的刻板印象中，总是女人东西多，男人东西少。可是申文皓叫上了他的高颜值兄弟团，还有两个平台的搬家队伍，为他搬东西，一上午过去了，也还没有搬完。

　　她们搬完自己东西的时候，打算帮着申文皓搬他的东西，却被他和他的兄弟们，异口同声地婉拒了。

　　申文皓告诉她们，他叫了两家搬家公司，而且本来就来了那么多男的，用不着她们两个女孩子动手流汗的。

　　然后蹇致轩和唐忆潇，就找了个结实而平坦的收纳箱，坐着看戏了。

　　大概是在上午十一点四十分的时候，十一层的半个楼道，都摆满了申文皓的东西。

　　主要是各种各样的乐器，或笨重或轻盈，简直再立块匾，这楼道就要变成一家琴行了。还有就是养宠物要用到的各种东西，猫粮呀房子呀玩具呀，不和同型号的收纳箱，审美价值偏高的各种架子柜子台子。

　　在其中一些台子柜子上面，有很多装着精美相框的照片，因为是在运输中的，正着放的、侧着放的、倒着放的都有。

　　大多数照片，都是和陈茶秀一家人有关的。其中最大的一张，是申文皓和他们一家的合照，俨然是幸福的一家五口，照片里的陈茶秀和任平生还年轻，他们的女儿也还青春靓丽，两个儿子则各有各的青涩。这至少是五六年前拍摄的，申文皓作为照片里年纪最小的人，还给人一种可爱弟弟的感觉，不像眼前这个有着强烈的“哥感”。

　　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这些都不是他全部要搬的东西——两个搬家公司，还在一趟又一趟的电梯，帮他把用车拖过来的东西，给搬到十一楼来。至于申文皓的兄弟们，都站在还空荡荡的房子里，等东西都搬上来了，帮着一起布置。

　　隔壁和对面的邻居，牵着孩子扶着老人小心翼翼路过的时候，无不露出嫌弃的眼神，哪怕是一群俊男美女站在这儿。他们关门的时候，还要故意弄出巨大的声响，表示心中不满。

　　每次邻居们大声关门的时候，申文皓就会下意识地，捂住怀中猫咪的耳朵，将它抱得再紧一些。声音止住后，又轻抚它的猫猫头进行安抚。

　　他怀里的那只猫，是一只长毛银渐层。有一双可爱俏皮、泛着粉嫩的竖耳朵，深邃海洋一般的蓝宝石眸子，全身洁白无暇的光洁毛发，山竹一般圆鼓鼓肉乎乎的爪爪。

　　猫咪的脖子上挂着漂亮的蝴蝶结蕾丝花环，尾巴上也绑了个小小的镶钻蓝色蝴蝶结，应该是一只母猫，申文皓有意将它往“公主猫猫”的风格上打扮。

　　如果不是还跟他不熟，蹇致轩和唐忆潇真的很想顶着大热天的炎热，上去挼一挼。

　　不过长毛猫这种宠物，在夏天一直抱着也是真的热，她俩光是看着申文皓抱了半个上午，也没有舍得撒手，一点也不担心身上会长痱子，视觉上就已经感到闷热了，不停地用一本薄薄的旧杂志给自己扇风。

　　扇着扇着，她们就忍不住外卖叫了一堆加冰的奶茶。

　　她们出于客气礼貌去问，帅哥们要不要也来一杯，要几分糖几分冰，有几个男生要了。但外卖送过来后，只有她俩坐在横放的木柜子上，看着这群一脸愁容的帅哥，悠哉游哉地喝了起来。剩下的几杯加冰奶茶，则放在木质收纳箱上没人喝，随着时间流逝，在平面上渗出了不少水。

　　就像申文皓请来的两家搬家公司的师傅一样，在还算阴凉的楼道里，头上背上也不停地流出汗水，将身上的透气棉T恤完全濡湿。

　　为首的大哥用肩膀上悬挂着的毛巾，大力甩掸着发间不停渗出的汗水，一边朝申文皓走来，拧着眉毛作出疲惫痛苦的表情：“兄弟，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快用掉了我们一半的车子……”

　　这个精壮得透过湿漉漉的T恤，就能看到清晰肌肉线条的大哥，眼神里一半嫌弃一半惊愕地，瞄了一眼申文皓那堆了快半条路的各种乐器：“还都是些又金贵又笨重的乐器，搬上楼来可真是要了哥几个老命！”

　　大哥表情痛苦地揉了揉自己酸麻的腰：“我以为你个大男人，搬家根本没啥东西呢，就给你报了个平均价。没想到你特么的，居然比两个合租的女人东西加起来都多。现在看来，不加钱的话，哥几个今天亏大了。”

　　这话说得申文皓都心里有些愧疚了，摸了摸怀里猫猫的头，回以不好意思的一笑，表示他同意加钱。

　　“现在差不多是吃午饭的点了，我就先让兄弟们回去吃个午饭，午休一下再来搬！”

　　他正要带着自己的小弟们往电梯走去，又让申文皓拦住了。

　　“你们今天辛苦了，午饭和晚饭都我请吧。我刚来南昌不久，不知道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外卖，你们肯定更清楚南昌哪些店好吃。你们想吃哪一家店的外卖？我来点吧……”

　　申文皓把猫咪送到了另一个男生怀里，自己拿着手机打开了点外卖的页面。

　　“我们这么多人，你点外卖的话，两个大箱子也装不下，我看还是不要为难外卖员了吧！我看我们还是去下馆子吧……”

　　听到搬家师傅说出了这句话，蹇致轩不禁在一边露出鄙夷的白眼——如今餐饮消费这么高，他们这么多牛一般壮实的男人，去稍微上档次的餐馆吃一顿，都够他们半天的工资了，宰客也不带这样玩的。

　　可是不等师傅把话说完，楼道里就传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将他打断了。

　　声音在一阵阵美味的香气中，逐渐清晰起来，如同照进楼道的光：“小伙子们，来我家吃饭吧，外面没这么健康卫生……”

　　是陈茶秀。

　　她发间静止着几颗在炊烟中蒸发出来的汗珠，手里稳稳端着一个电饭煲，盖子微微打开着，溢出美味而营养的香气来，慰藉着楼道里每个人的疲惫。

　　难怪蹇致轩今天明明起得比平时早了快两个小时，也还是一起来就看见了，陈茶秀与任平生在厨房热气中忙碌的身影。

　　二老定是昨天花了一整天，塞满了家里的双开门大冰箱，今天又花了将近六小时，来准备丰盛的午餐。

　　“就在九楼，电梯一下子就到了，走楼梯都快！”

　　陈茶秀笑容盈盈。

　　“这个是我炖了三个小时的番茄牛腩煲，可香了。楼下还有一桌子好菜呢！”

　　“谢谢阿姨。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直不是板着脸就是痛苦面具的搬家师傅，终于发自内心地绽放了笑颜，领着兄弟们走进了电梯。

　　事情发展到这里，蹇致轩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认为在申文皓给了足够工资的情况下，这群人并配不上陈茶秀夫妻俩，做那么多好菜招待，这花出去的钱和人力，都够再搬半次家了。

　　男孩们都坐上电梯后，陈茶秀见两个姑娘还坐在收纳箱上，似在神游地啜茗着吸管里的最后几口茶，便玩笑着叫她们：“怎么了？是喝这粥一样的奶茶喝饱了，不需要吃中午饭了？还是因为我刚才说的是‘小伙子们’，就以为不包括你们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