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弑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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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见那头鲸，景御和厉维有些理解宋承屿的说辞了。
它静静伏在积雪里，许久没有动弹，宛如天地间重新拔起的一座雪山。
厉维暗道，这才对，自重那么大的海洋动物，不可能在陆地上行走这么久，早应该垮了。
宋承屿做了个手势，果断改变原先的计划，自己越过两人，向那头鲸所处的位置小心探了过去。
他没有刻意控制自己发出的声响，但是那头鲸始终没有任何要动弹的趋势。
难道已经死了吗？
在他思考的空档里，景御和厉维也迈步过来，三个人和海鲸保持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厉维见两个大佬都显得有些犹疑，主动打破了当前略微凝滞的氛围，问道：“要不，打一枪试试？”
宋承屿没什么反应，仍自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景御颔首：“可以，试试。”
“砰”的两声，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表面的雪层，又在更深处湮没无闻，像是什么东西顷刻消融了攻击的力度，声响的回馈无法给予他们准确的信息，判断不出射击是否成功突破了座头鲸的表皮。
开枪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厉维道：“打进去了吗？”
“打进去了。”
景御正想摇头，宋承屿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那座“山”，却替他说了一句意想不到的答案。
积雪很厚，沉在苔原地表的无数雪沫微微颤动，底下的震动传至最顶上的雪层，肉眼可见地漾起了涟漪。下一秒，三人脚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动翻覆，雪纷纷滑落，一股巨大的力量自脚底袭来。
宋承屿反应极快，喊道：“快跑！”转腿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脚下的巨力掀起了一切，积雪如同一股汹涌的浪涛，朝着四面八方飞溅而去。景御拉着反应慢了半拍的厉维再次朝远处奔袭，跟前面的Beta差了两三个身位。
堆积起的雪层大幅坍塌，背后传来惊人的巨响，还伴随了一小段类似蒸汽的喷涌声。
他全力向前暴冲而去，其间偶尔回头一望，见在他们原来站着的一块地方，一道连着锯齿边外缘的巨大灰褐鳍肢轰然扬至空中，雪屑纷纷，那鳍肢几乎要遮住半边的天光。
他们竟然一直踩在人家座头鲸的前鳍上！
这头鲸的前鳍怎么都要超过它自己的体长了吧？
鳍肢重重拍到地上，那头异变座头鲸的周身气泡经雪一浸已经全然消退了，露出巨兽全副如冷硬山岩般的灰褐色躯体。它的脊背重新挺起，似乎是惊怒于这三个打扰它歇息的人类，庞大的身影尾随三人跑过的路径，跟了过来。
恍觉自己在一场人为的天翻地覆里，景御带着厉维一起跑动着，一丝倦意难得出现在Alpha的心头。
雪又下了起来，宋承屿离他们并不远，他的身影在前方时而跃现，时而又会被大雪遮上几瞬。
原来的捕猎好像变成了一场拉练，景御正在努力确认他奔跑着的身影和速度，却见Beta突然微微调换了逃跑的方向。
景御高声道：“宋承屿，你去哪儿？”
回答穿越风雪而来，那人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听着不甚清晰，“去海岸那边，找礁石带。”
他还没有放弃原来的计划。
等听到他的声音，景御才发现他已经与他们拉开了更长的距离。
一旁的厉维跑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纯靠自身的肾上腺素吊着跑，身后不远处的阴影虽然迫近，速度并不如第一次追赶要来得快，景御狠下心来，抓紧厉维的胳膊，急急跟上了前面人的步伐。
宋承屿的速度非常夸张，快得几乎要脱离人类的范畴，除了训练系统没人能观测到他此时的移速。他感受着迅疾的风向，沉浸在风雪里，寻觅着隐隐的海水腥气，路过一些欲将攻击上来的异变动物，顺便一枪轰掉。
海浪声若有若无，敲打着他的耳畔——快要到了。
那一片厉维叙述里曾出现过的礁石带出现在视线的尽头，礁石带极长，沿着海岸线延绵，消失在了远天的漫漫雪雾之中。宋承屿回头，见景御和厉维遥遥跑了过来，他在空中伸手做了一个手势，带着他们急转弯到一道在礁石带附近的雪坡侧面。
那道耸起的雪坡下是从礁石带脱出的几个大石块，现下的岩石缝隙被雪填满了，好歹有能够站上去的余地，给他们提供一个高于地面的视角。
宋承屿省掉了一切的废话，直接道：“好，人齐了，计划继续。现在气泡没了，眼睛和喷气孔的位置会更好找。等它上了礁石带，我们从不同的方向射击，吸引它的注意力。小心它的嘴和鳍，我们没有入体的炸弹或者穿透性武器，不能一击致死，只能把它的脑袋当唯一的突破口。”
刮蹭雪地的沉重声响传来，那头异变的座头鲸追过来了。
少顷，它重新登上了最初离开的那片礁石带，身上繁多的皮质瘤被礁石四处挤压，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声音，极长的尾鳍在岸边的积雪上拖曳出了一条宽沟，拍打着海岸线与陆地交界处的礁石。
它朝向海洋，长吻中发出一串悠长空灵的低吟声。
宋承屿绕过雪坡，向异变座头鲸径直冲了过去。
厉维呆道：“搞半天，原来是要正面突击吗？”
景御本来还没缓过来，见状，强行深吸了一口气，也托着枪从另一个方向冲了出去。厉维面目狰狞，随即也跟着冲向那头海鲸。
两人此刻的想法空前一致。
既然合作了，就一定不能拖后腿。
宋承屿大步跨跳过礁石，快速找到了这头鲸的眼睛，它惯常黑瞳白仁的眼球现在一片血色，内部压出的血将眼球浸染得犹如地狱艳红的火球，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了。
他没有装上瞄准镜，果断扬枪射去。
“啪——”
准度没有偏移，座头鲸一侧的眼球瞬间爆开，裹缠在后的血顷刻溢出，剧痛使它长长嘶鸣一声，前鳍重重挥动，甚至试图在礁石带上翻滚自己的身体。有些鲸身最底下的皮质瘤反复磋磨之后，终于破开，也开始渗出新鲜的血液。
巨兽的挣扎让整片礁石带连着海岸线都开始震动，偶尔拍到身上的水浪掺着自身的雪和血，让礁石带多添了几分湿意，它胡乱挥动着自己的前鳍和尾鳍，竟真的在粗粝的礁石带成功得翻了几下。
“小心！”景御忍不住警示离海鲸非常近的宋承屿，自己也尝试着找到座头鲸另一侧的眼睛。这头鲸翻腾得极其剧烈，他找了几分钟都没能在视野不断变动的瞄准镜里找到那只血红的眼睛，只能匆匆往鲸身再放几枪，打算先消耗它的体力和生机。
面对即将拍来的鲸鳍，宋承屿迅速在脑中计算出它的位置和距离，脚飞快勾住边上一块体积较小的礁石，折膝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倒挂在两个更大礁石的罅隙里，险之又险地避过鲸鳍的拍击。
待劲风从礁石上掠过，他的腰腹又陡然发力，像一张绷直的弓弦反方向弹回礁石顶，再飞快跃过更远的几处礁石，避开座头鲸鳍足再次以万钧之力落下的拍击。
那头海鲸痛极，频频扭动的时候，微弱的水雾蒸汽从头上散出，如果能从空中俯视下来，就能看见在它隆起的额顶，两个对称的喷气孔正在不断翕张。
宋承屿观察着它甩动的身体，见它翻动的幅度渐渐减少，便借着礁石砸断自己的瞄准镜，露出锋利的一端，重新找了一个高一些的礁石，猛地一蹬一跳，直接落到座头鲸身上。
他狠狠将瞄准镜的尖锐一头插进座头鲸身上，像攀岩一样，开始徒手往鲸的头部爬去。
另一侧，景御和厉维一直没有停止射击，他们小心调整着自己的射击位置，一直寻觅着座头鲸的另一侧眼睛，完全没有注意到宋承屿的状况。
等宋承屿快要爬到鲸嘴的位置时，景御才发现灰褐鲸躯上多出的一抹黑影。
那个Beta把枪半挂固定在一侧的肩背上，一手握着像刀一样的东西往鲸身上一扣一扣地借力，一扣就是一个血口，另一只手抓着座头鲸身上膨出的皮质瘤，略过座头鲸下颌一排坚硬的鲸须板，缓慢地往它的头顶爬去。
座头鲸虽然已经没了再次翻转身体的气力，却还在挥扬着自己的鳍，肺部呼吸隆起的几番起伏也在极力动摇着身上的赘余，试图将这个不识好歹的人类摔下去。
“宋承屿！”
景御疾呼一声，愤怒混杂着焦急，心里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巨浪。
所有的军队规章里都严格规定了，人类不允许与异变动物产生直接性的接触，待异变动物遭清除死亡之后，需施以专门的隔离措施，彻底杜绝污染因子的传播性。
宋承屿这一爬，是严重违规的。
没有人敢赌，异变动物体内的污染因子，是否会通过破损的防护服触碰人体，或者被携带至无污染的区域，所以根本的杜绝方法就是实施全套的清理与隔离。
Beta没有理睬下面两人的呼喊，他聚精会神，终于找到了那两个仍在翕张的喷气孔。
死扣着一个硕大的皮质瘤，他将枪口塞进其中一个喷气孔，扣下扳机，枪口喷出的高热在底下爆裂散开，很快就灼透鲸脑顶的所有保护层，烧至鲸脑。
没过多久，座头鲸彻底失去了生机。
他拔出枪，自海鲸的头顶翻身下跃，在落地的那一侧恰好看见海鲸那只完好的眼睛，它没有眼皮，里面充溢的血似乎在慢慢散去，逐渐露出原来的黑瞳白仁，望去一片清明。
清明的眼睛，仿佛昭示着它曾经拥有过的智慧。
厉维早就不知道被大佬的举止吓呆了多少次，景御望着宋承屿平淡的身影，也被惊得有些呆了，手中的枪无意间垂落至地上。
此时，训练系统发出了“比赛结束”的一声判定音。
在所有人第一视角的页面里，新弹出了一列参赛者的赛终结算积分榜，第一列赫然排着的，就是宋承屿的ID名——“萨尔的龙舌兰”。
观赛屏幕外，无论是索兰军校的学生，还是旗月军校的学生，早已忘记了先前的争吵，热烈的讨论声在场馆里再次炸响。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弑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