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回环》月明深深

35、第 35 章

　　“到时候老师不会让你在舞台上真的演奏。”

　　“到时候你在舞台上不用真的演奏，后台会有录好的琴声配合播放。”

　　周末周辕说的话和面前老师的要求重叠在一起，让黎野感觉头晕目眩，一时间只有沉默以对。音乐老师也只能把黎野的沉默当做一种默许，自顾自的继续着她后续安排的说明。

　　周辕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用余光瞥向黎野，但黎野的表情管理仿佛突然上了一个大台阶，让人完全看不出端倪。

　　从这天开始是具体节目流程的排练，对应到黎野的部分，就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用来说明她确实有在表演。

　　本来这个节目，除了开场不到一分钟的合奏，剩下的基本是周辕的独奏。

　　黎野以为那是已经妥协过后的解决办法，没想到现实比她想的还要残酷。

　　直到排练结束，两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沉默的黎野突然说：“突然好想举报提议这次活动的校领导！”

　　“嗯……就在你毕业之后吧，如果到时候他还没下台的话。”

　　周辕没有回话，他看得出来黎野的内心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指不定心里想的是她毕业后就举报，如果那个领导还健在。

　　周辕能做的也只有在路过小吃街的时候，给黎野买一推她喜欢的食物，试图通过吃东西来发泄情绪。

　　最近发生的一堆事，对黎野的连番打击让周辕看了都不确定该如何安慰，感觉那句话没说对就戳到黎野的痛点。

　　捧着周辕递过来还热乎的煎饼果子和他手上还提着的狼牙土豆加红豆饼，还有目前正等着排队的铁板豆腐和鸡蛋灌饼。

　　“买这么多，晚上还吃不吃了？”

　　两人的一言不发里还是黎野先开口：“今天晚上还是先去你家写作业。”

　　周辕顺势问：“家里的冷战还没结束吗？”

　　这问的是黎野被赶出家门当天晚上和周辕一起回家的后续。

　　黎野不清楚大人的态度，并不敢直接回家，是和周辕一起先回的他家。

　　周爸爸正在家里准备晚餐，也不差黎野那一碗饭，餐桌上碗筷都摆好四人份的。

　　奈何下午周辕和黎野一起出去闲逛属于是逃课了，周妈妈在周辕回家后一直在教训周辕，又因为黎野也跟着一起到他家，所以周妈妈也只是口头教育，并没有真的动手。

　　周爸爸估摸着周妈妈教训的差不多，便赶紧声明快点开饭，不然饿着大人孩子多不好，一看就是家里经常演出的剧目。

　　此时，屋外穿来敲门声，还伴随着邻居家熟悉的问候。

　　“咚咚咚！咚咚咚！是我，黎多韵！”

　　“黎野是不是在你家，玩到现在都不记得回家，没在你家吃饭吧？”

　　周爸爸去开门，门口站着邻居家的夫妻俩，李老师率先把问题安在黎野的调皮头上，并不想把家里的矛盾弄得人尽皆知。

　　这样陌生的李老师令黎野感到害怕，直挺挺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却不敢有下一步动作，她看见把门敲开后不再说话的黎女士，表情依旧和早上一样阴沉得像是要吃人。

　　反倒是周辕挡到黎野面前，和大人们解释：“学校的校庆快到了，黎野和我都有表演节目，今天是一起讨论节目。”

　　但这不影响家长接孩子回家，尤其还是晚上。

　　黎野回到家，她站在客厅的边缘看向餐厅，餐桌上摆着的还是她离开前没人动过的丰盛早餐，早就已经凉透了。

　　家里此时只有客厅的灯是开着的，黎野从未感觉到往常白亮的灯光照着的空间可以如此冰冷，初夏夜晚的温度怎么会冷得让人如同站在冰窖？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母女间没有人先开口，李老师陪黎女士坐在沙发上也不敢开口。直到到两位大人一天没进食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动静，终于打破这片空间的寂静。

　　黎女士起身来到厨房，把丰盛的早餐给重新加热一遍，看着被重新摆上餐桌，热气腾腾的极其丰盛的早餐，和坐在餐桌两边的父母。

　　黎野一瞬间以为是时间倒流，夜色透过餐厅没被拉上的窗帘流入屋内，是李老师按下餐厅的灯，暖黄色的灯光流淌其内，把夜色又驱赶出窗外。

　　黎野从进门后一直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黎女士没忍住今天第三次直接上手，她拉着黎野的身体，把她人按坐在餐厅的座位上。

　　看黎野还是那副模样，没有吃东西的打算，黎女士总算是撑不住，在李老师的眼神示意下和女儿道歉：“今天早上不该对你说那么重的话，我没有真的要赶你走。”

　　然后就结束了，没有说明原因，也不需要黎野的回应，夫妻二人就这样直接开始吃他们的早中晚餐三合一。

　　并没有对黎野参与的校庆表演有任何反应，她已经知道家里人的态度了。

　　黎野还是选择吃完那一份属于她的早餐，哪怕她现在其实并不饿。

　　最后黎野回到自己的房间，书桌上放着先前被扯落的耳机，她检查过后发现已经被摔坏了。电脑上的音乐软件连带下载的音乐也被卸载删除，她不清楚电脑里的其他内容有没有一一检查翻阅。

　　黎野无力的蜷缩在床上，紧紧的抱着自己，心想为什么周辕不是女生，这样她就可以找借口晚上在他家一起睡觉，明天再来面对这一切。

　　又或者，她是个男生也行，反正只要能在一起睡觉就可以。

　　接下来几天，黎野放学后都是先到周辕家写完作业，尽力缩短待在自己家里的时间，同时也尽力避免出现在家庭的公共空间。

　　那里现在太冷了，会把她冻住的。

　　到了校庆当天，学校从校门口开始就一片张灯结彩的喜庆样子。

　　黎野带着她僵硬的身体来到后台，换上老师准备的并不合身的礼服，脸上画着厚重的舞台妆，头发被结结实实的盘起，最后喷上几遍定型喷雾，手里拿着借来的大提琴。

　　看着身旁对这一切如此习以为常的周辕，黎野一时分不清是他们学校的后台一贯如此，还是这才是所有后台的模样？

　　多次联合彩排后黎野很熟悉整场表演的次序，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他们的节目是倒数第三个出场，下一个是乐团的大合奏，据说以往的压轴一直是周辕的独奏。

　　好在前面的节目并没有出太大的意外，黎野也不希望她出现意外，哪怕她不喜欢这场弄虚作假。

　　但真的登台后，黎野发现在舞台上保持冷静不出错真的很难，她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动作保持和排练一样精准。

　　但黎野的双眼用绝佳视力告诉她，自她上台后就径直离场的那两个身影绝对是她的父母。

　　一瞬间，家里的冰窖仿佛直接来到了舞台现场，把黎野的身体丢到里面冻住，分明彩排时被聚光灯笼罩着时感受到的是聚集的热量才对。

　　演奏正式开始，由周辕的小提琴声引入开场，黎野条件反射的开始她的动作表演。在台下音乐老师的引导下，一分钟的合奏表演结束，剩下的部分是周辕的独奏部分，后续会无缝衔接乐团的大合奏。

　　舞台上黎野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是否该庆幸后续的聚光灯并没有给到她，否则现场会更像一场凌迟，场面就真的太难看了。

　　黎野还要努力维持住表情，哪怕现在只要一下台她就能把妆全都哭花，或许黎女士和李老师离场是对的。

　　为了避免想到更糟糕的内容从而影响脸上的表情，黎野只能疯狂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比如关注起舞台上的每一处细节。

　　耳边最近的是周辕的小提琴声，黎野想起来周辕和她不听同，他的演奏是货真价实。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周辕的乐声是如此美丽动人。

　　明明从他确定要学小提琴开始，每年除夕夜的晚上都会来她家表演一回。难道是因为这一个月以来听过的古典乐比以前加起来还要多的，终于有了能够欣赏音乐的耳朵？

　　黎野控制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正在演奏中的周辕，专注于演奏的男生正沉浸在他与小提琴的交流中。

　　黎野感觉好像舞台上好像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冷了，她又第一次发现周辕其实还是很帅的，那盏聚光灯打在他身上真是完美无缺。

　　此时，他们的表演已经结束，周辕拉着黎野一起致谢，然后一起下台。

　　去还全身装备的路上，黎野突然问：“你会讨厌我吗？”

　　今天的合奏黎野的心里只能算做表演，只有周辕的部分算是演奏。她不确定周辕对此的想法，他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泄漏。

　　还没等周辕有任何反应，黎野又飞快的把刚刚的问题糊弄过去，不停地询问：这个舞台妆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卸了？这身礼服是不是也可以换下来，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很难受。

　　还有，接下来要不要偷偷去外面吃东西？

　　然后两人在以最快速度换下全身的舞台装备，把剩下的一切全部交给负责的老师。

　　带着没完全卸干净的舞台妆和坚硬顽固的发型冲进汉堡店，本质还是小孩的两个人坐在一起狂饮可乐，在不知道是谁先打出第一个嗝后莫名其妙的一起笑出声来。

　　笑完过后，黎野伸手去揉僵硬一天的脸蛋，却在眼角摸到温热的液体。

　　原来刚刚眼泪都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