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不到的暗恋【ABO】》高浪冬希

5、第 5 章

　　凛冽的冬风终于彻底软化成带湿润花香的春风，当空气中弥漫起甜腻饱满的荔枝香气时，标志着整个上半学年也走到了尾声。

　　“选择题最后一道你选了啥？”

　　“这次考试题目好难，我都没复习。”

　　“考完能不能别对答案啊，烦死了。”

　　伴随刺耳的收卷铃声划破校园，寂静的教学楼被瞬间注入了沸腾的喧嚣。

　　走廊及讲台上东倒西歪地堆满了小山似的教科书和试卷，三三两两的学生勾肩搭背地往教室走，亢奋的议论声、懊恼的跺脚声、侥幸的嬉笑声混杂成暑假来临前最喧嚣的交响乐。

　　沈知乐刚把一摞书甩到自己桌面上，就被其他同学满含乞求的目光锁定，任命地成为搬书苦力。

　　同样是苦力的黄黎虞就潇洒得多，她只帮女生。

　　看见哪位女生强撑抬起厚重的书本，摇摇晃晃的往座位走，她就大步上前，直接拿过半数码回那女生桌上。

　　但凡有哪个不长眼的男生嬉皮笑脸地凑上来求帮忙，都会被黄黎虞冷眼轻哼：“菜就多练，细狗。”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默默看着大家收拾整理课桌，抬头望向黑板上的时钟，屈指敲敲台面，开始组织纪律：“都坐好，再拖还想不想放学了？”

　　海城的文理分班统一都是在高二进行，学校会在高一下学期时收集好学生意见，在暑期进行填报和分班。为此，学校特意把重要的家长会安排在期末考试一周后，希望学生们这周能好好思考，结合自己的兴趣特长与发展规划，与家长深入沟通后再做决定。

　　“大家这一周时间别以为放飞了。”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语重心长，目光扫过台下，“好好和家长谈谈自己想学什么，擅长什么，别等到家长会那天，家长来学校一问三不知！”

　　可惜台下的听众心思早就飞走了，思绪全在窗外背书包奔出教学楼的学生身上，什么文理分班，迅速放学才是全班的核心思想。

　　沈知乐的心也早就不在教室里。

　　他的目光穿过拥挤喧嚣的人群缝隙，牢牢粘在走廊外倚墙而立的陆云峥。

　　陆云峥头戴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有些低，恰好遮住了大半张脸的表情，只露出线条清晰紧绷的下颌。他单手懒散地勾着书包肩带，头微垂专注于手机屏幕，两条长腿随意交错着站在那里。

　　似乎是察觉到沈知乐的目光，他抬起眼，嘴角上扬，用清晰的口型：“等你。”

　　这无声的互动，让本就蠢蠢欲动的班级里瞬间又掀起小小骚动，同学们的心思更加漂浮，目光在讲台上苦口婆心的班主任和走廊外那个慵懒耀眼的身影之间疯狂摇摆，恨不得冲上去封住他的嘴，赶紧解放。

　　沈知乐点点头，赶紧冲陆云峥比了个OK。

　　现在整个班级都知道，沈知乐和陆云峥莫名其妙就玩到一起。

　　早上结伴入校，楼梯口分道扬镳；傍晚默契等待，一起穿过操场走向校门。

　　这组合乍看诡异，细想更费解。

　　班级里的同学也有向沈知乐悄悄打探过内幕，但是不管怎么问，他都是一脸茫然，最后悻悻放弃。

　　倒不是沈知乐不想说，他是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之间熟悉的那么快，细细回味过去几个月，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一切。

　　主导者永远是陆云峥。

　　偏偏陆云峥的所有靠近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精准分寸感。既没有Alpha常见的压迫感，又不会显得过分热络，聊起的话题也总能接上沈知乐跳跃的思维。以至于沈知乐后知后觉发现时，彼此的相处模式早已定型如水到渠成般自然。

　　突然间，本就嘈杂的教室响起欢呼声，桌椅摩擦地面的尖锐噪声此起彼伏，讲台上的班主任摇摇头，夹起教案率先离开。几个按捺不住的身影早就“嗖”地消失在门口。

　　沈知乐才反应过来是放学了。

　　他背起书包，不慌不忙地走出教室。在充斥着各种吵闹声的走廊里，他精准地走到陆云峥面前，潇洒地吹了个清脆的口哨，下巴朝楼梯方向扬，眼角还带点玩味的小得意，轻挑下眉，示意他可以出发。

　　陆云峥被他这副装腔作势强耍帅的模样逗得眼底笑意更深，顺从地点点头，抬步跟上。

　　两人一个在前悠闲带路，一个在后半步如影随形，默契十足。

　　“怎么样，我刚刚那一套动作酷吗？”

　　楼梯间人声鼎沸，四面八方都是被解放的欢声笑语和推搡跑跳的身影。为避开冲撞，两人没法并行。沈知乐的问话被巨大的噪音浪潮瞬间吞没，陆云峥只看到他嘴唇动了动。

　　“嗯？”他下意识地微微弯下腰，侧耳朝沈知乐的方向贴近。

　　沈知乐下意识转头，视野瞬间被一张放大的俊脸填满，长而浓密的眼睫在帽檐阴影下清晰可数，挺拔的鼻梁几乎要蹭到他的额发。那股干净清冽如同雨后森林般的气息，随着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他脑袋一空，脚下浑然忘记自己正身处台阶之上，落腿踩空，强烈的失重感袭来，身体重心完全失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下方猛扑出去。

　　就当沈知乐觉得自己这次会跟大地亲密接触时，强劲的力道猛地从他后方袭来，精准地钳住了他即将栽倒的身体。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惊人力度和热度的手，死死地攥住他的上臂，硬生生将他往前扑的姿态拽了回来。惯性作用下，他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半步，后背结结实实撞在了身后那人同样结实有力的胸膛上。

　　楼道安静一瞬。

　　正在下楼推搡的同学被他们的动作吓住，甚至刚走到楼下的同学也忍不住好奇地仰头上望。

　　“啧——”

　　一声拖得长而意味深长的轻啧就在此刻响起。

　　黄黎虞刚从教室出来往下走，就见证整件事情的发生。她双臂抱胸，边往下走边轻摇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世风日下啊——”

　　“拉拉扯扯——”

　　她眼神凌厉如刀，直射向陆云峥依然紧紧扣在沈知乐手臂上的那只手。

　　最后，她目光如炬锁定陆云峥，仿佛法庭上对着嫌疑人吐出最终定罪的结论：“绿茶心机男啊！”

　　沈知乐惊魂甫定，连忙站稳身体。脸上带着真诚的感激，和几分被打趣的无奈：“谢谢啦，不然我就要丢大脸了。”

　　然后立刻转头，凭借对方在女生中显著的身高和清朗的嗓音，认出是黄黎虞，哭笑不得道："这什么跟什么。"

　　“没事就好。”陆云峥这才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握住他手臂的手，仿佛刚才那千钧一发的紧张用力从未发生。他对黄黎虞说的话恍若未闻，眼神专注地停留在沈知乐身上，语气温和关切：“知乐还是小心点，受伤可就不好了。”

　　黄黎虞没把陆云峥的无视当回事，她轻哼声，回沈知乐的话：“你听不懂没关系，有人听得懂就行了。”她一把揽过沈知乐肩膀，将他往自己这边带，目光警告地瞪着陆云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跟你说小乐同学，离某些Alpha远点，尤其是那种看起来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小心哪天你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呢！”

　　夹枪带棍的话语，虽没指名道姓，可现场的Alpha除了她本人外，就只有陆云峥。

　　攻击的对象昭然若揭。

　　沈知乐明显感受到黄黎虞对陆云峥的敌意，周围人太多不方便多问。好不容易挤出教学楼走到相对空旷的路边，他才悄悄用手肘碰陆云峥胳膊，压低声音凑过去：“你跟黄黎虞是以前认识？怎么感觉她对你态度这么差，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人。”

　　陆云峥被沈知乐躲躲藏藏的动作和悄悄的细语逗笑，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也配合地侧头凑近沈知乐耳边，学着那压低的声音：“嗯，我们两家是世家，从小就这样。”接着，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双臂抱胸佯装看风景的黄黎虞，无情揭露老底：“她就是这样的人。”

　　陆云峥当然不反驳黄黎虞说的话，因为实话没什么可以反驳的。

　　Alpha基因里携带的强大、掠夺性与潜在危险如同烙印，这标签让他们的一举一动天然就被置于放大镜下审视。那些所谓“保护”，核心逻辑无非是“管制”、“提防”。

　　所以，自打分化成Alpha的那天起，他们就无师自通地掌握了一项足以抵消诸多麻烦的技能——伪装。将真实的、极具压迫感的掠食者本性，严密裹进名为“温和”、“无害”、“克制”的柔软外衣里。

　　尤其在那个对信息素感知迟钝的Beta身上，这套伪装，他运用得堪称登峰造极。

　　Alpha的听力向来拔尖，黄黎虞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呵”地冷笑，也毫不犹豫地大步走到沈知乐另一侧，故意学着他们耳语的模样，凑近沈知乐的耳朵，清晰而缓慢地说：“彼此彼此，小乐你别看他装。”

　　城墙失火，殃及池鱼。沈知乐眼见气氛不对，当机立断转移话题：“你们高二打算报文还是理呀？”

　　“你呢？”陆云峥目光温和地反问道。

　　“我是理科。”沈知乐爽朗一笑，眼睛亮亮的，带着少年人纯粹的热忱，“我感觉物理挺有意思的。”

　　“巧了，”陆云峥嘴角噙着浅笑，目光不曾移开，“我也选理。”

　　“那黎虞呢？”

　　“理科。”黄黎虞言简意赅。

　　她的回答出乎沈知乐的意料，“我还以为会选文，我看你一直当语文课代表，以为你会对文科很感兴趣。你不是作文还拿过省奖吗？”

　　他印象里黄黎虞对文史哲很有热情与天赋。

　　“对什么感兴趣不重要。”黄黎虞耸耸肩，“我家对我自有规划，我走就行了。何必自己劳心费力选路？”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你最重要。”沈知乐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神色变得无比认真，他停下脚步，正色看向黄黎虞：“你对什么感兴趣，你想走什么路，你是最重要的。”

　　“什么规划，只是期待你顺从他们的意志，这才是最不重要的，你不用承担任何人的期待。”

　　他的声音清脆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少年阳光般纯粹的话语让黄黎虞愣住，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