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不到的暗恋【ABO】》高浪冬希

3、第 3 章

　　“沈知乐！走啊，放学打球去。”

　　窗外夕阳熔金，将广袤的天空浸染成一片澄澈的“橘子汽水”。上了一整天课的班级，在放学时闹哄哄地忙个不停：写作业的、收拾书包的、记录家庭作业的...各有各的任务。

　　沈知乐正捏着本语文书念念有词，听到走廊朋友相约，整个人像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浑身瘫软地趴在课桌上，还顺带将语文书也扣在自己头上。

　　“他走不成，早读背诵没过关，老赵头勒令他放学留狱，背过才给走。”在讲台上正布置家庭作业的黄黎虞解释道。

　　她随手将粉笔丢进粉笔盒里，拍散掉手上的粉笔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风扇降温——可能是Alpha体质的关系，身体像是内置了个暖炉，她总想方设法驱散那股挥之不去的燥热。

　　白色的小风扇是早上沈知乐送黄黎虞的礼物，虽然黄黎虞一直说不用他赔偿上次的那个风扇，可沈知乐觉得她要不要是她的事情，自己不能就真的这么算了。

　　毕竟风扇虽然没弄坏，但也是被他“送”给了陆云峥，没要回来。

　　“哦哦，那黄黎虞你去不去？”打球的同学转头问。

　　“晚上有事，改天约。”黄黎虞挥挥手拒绝。

　　“放学了就麻溜回家去！整天杵在学校干啥？早上来一个个愁眉苦脸，晚上让回家倒是又舍不得挪窝！”走廊响起教导主任洪亮的赶人声，人未至声先到。

　　沈知乐闻声更加崩溃，抓起语文书一下下的往脑袋拍，仿佛要把那些古文硬生生拍进脑袋里。

　　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教室的黄黎虞憋着笑蹭过来：“没事啦，又不止你一个，难兄难弟排一长溜呢，当互相作伴了。”

　　听到安慰的沈知乐坐起身刚想哀嚎，教导主任的身影就已堵在教室门口，手上还卷张生死簿：“还在教室干嘛？再逗留就一块儿留下来背书！没背完的不准走，名单在我这，敢溜的明天直接喊家长来办公室找我。”

　　看着班级同学被教导主任一个个催促离开，最后一排的男生崩溃咆哮：“靠——！，想走走不掉，想留留不下。”

　　“三天前就布置的背诵，今早还没背下来去，还想走？今天没背完的都不准走！”教导主任声如洪钟，“楼上五班也有‘漏网之鱼’，今天你们都别想逃，我一个个点名，拿语文书上楼给我到走廊背去。”

　　黄黎虞背着书包溜达到教室门口，转身冲沈知乐俏皮地握拳做了个“加油”口型，一溜烟没影了。

　　“草...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晚上我还约了排位生死局啊！”

　　楼上五班的哀嚎遥相呼应。

　　陆云峥刚拎起书包，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他，“陆同学... 这会有空么？有道数学题...老师讲太快我没嚼透...”

　　他转头发现是班长，一位Omega，手上拿着练习册，眼神恳切地看向他。

　　“抱......”歉意的话刚出口，手机在掌心震动。他抱歉地朝班长微笑，将手机放在耳边接通，黄黎虞的催促连珠炮似的轰来：“搞快点搞快点！琳姐难抽出档期吃顿饭，你这个附赠品别拖后腿行不行？”

　　陆云峥敷衍应答挂断：“抱歉班长，家里......”倏地，话音断掉。

　　教导主任带领一支大军从楼梯涌上走廊，每位跟在身后的学生手上都拎着本语文书。一到走廊，就熟练地一字排开，语文书往栏杆上一撂，脑袋凑近书页嗡嗡唧唧开始念。

　　“六王毕，四海一，六王毕，四海一......”

　　“诶，你说今天老赵头打算几点下班啊？”

　　“天晓得，反正今晚我爸妈不在家，随便他熬！”

　　“那说定了啊！我没背完，你不准走。”

　　......

　　沈知乐混在其中，胳膊肘撑着栏杆，掌心托腮。眼神在书页和校门口间飘忽——那些蓝白颗粒涌动着、笑闹着，汇入落日熔金的画卷，他的心也跟随远去。

　　班长听着陆云峥拒绝的话没了下文，抬起头发现，陆云峥已经将书包脱下，整个人坐回座位。

　　班长：啊？

　　"陆同学，你...不是家里有事吗？"班长一时摸不着头脑。

　　“突然想起来找赵老师还有点事。”陆云峥神色自若。

　　他三两下给班长讲完题，目光顺势粘向栏杆边的沈知乐，后者刚在教导主任那栽了一回，磕磕巴巴卡壳半天，还是背不下来，轻啧一声，拿起书又排回队尾。

　　沈知乐倒也不气馁，站在末尾趁排队的功夫重新熟悉文章，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张纸，在手中不停翻转折。

　　等半天的黄黎虞还是没在校门口看见陆云峥的身影，拿起手机不断向他发消息。

　　【人呢？哥？】

　　【有事你先回。】

　　【耍我啊？】

　　【风扇还你。】

　　黄黎虞看到陆云峥发的话，脸上立刻多云转晴，边让司机开车，边戏精附体敲字：【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晚上......】

　　天色浸染深蓝，背书进度粘滞。

　　教导主任望向逐渐转向暗色的天空，又看向背诵率低得惊人的队列，无奈地揉着酸疼的鼻梁，余光瞥见空荡教室里唯一的闲人，“云峥，你手头没事的话？帮老师分担分担几个同学去你那儿过关？”

　　教导主任的呼喊正合陆云峥心意，他压根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教导主任，正想着如何能名正言顺的将沈知乐的目光吸引到他这里来。

　　果然，教导主任的话让一群人蠢蠢欲动。毕竟在陆学神那背书比在老赵头这边更好浑水摸鱼。

　　陆云峥刚点下头同意，排队的学生哗啦啦涌过去三分之一，都在他座位旁边迫不及待背诵起来。

　　沈知乐压根没在听教导主任说什么，他一门心思都在折叠手里的纸张。待到身前排队的人流散开，他才后知后觉发现教室里多了一个考核点。

　　他转下意识瞟向新队列的长度，视线不期然撞进了一道沉静的目光。

　　陆云峥就在他自己座位上坐着，周围同学的背书声磕磕绊绊、贼眉鼠眼瞟着书页，他全然充耳不闻，只那么安静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沈知乐。

　　沈知乐对视半天，茫然地眨眨眼，他只觉得眼熟，但是整个学校他认识得人太多了，眼熟的人也太多了。没多想，又开始低下头又扎进背诵的苦海。

　　一股无形的低气压以陆云峥为圆心弥漫开。

　　总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对我总是熟视无睹。

　　陆云铮心想，他的视线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沈知乐。

　　陆云峥向来是人群中心，像一件精心雕琢的稀世珍宝，无论置身何种场合都自蕴光华。从小到大，只要他出现就会是瞩目的存在，他理所当然的是Alpha，理所当然的是年级第一，理所当然的是所有人羡嫉的对象，理所当然的成为别人第一眼就难以忘怀的对象。

　　然而在沈知乐面前，这套仿佛失效了。这个人，不仅闻不到信息素，还一直记不住他的模样，即便他们已经在各种场合相遇多次，他已经如同第一次遇见般，望向陆云峥的眼神里充满陌生。

　　从沈知乐身上，他第一次品尝出挫败的味道。

　　旁边背书的同学被这冻人的低气压箍得喘不上气，脑袋愈发空空如也，连偷翻书页的勇气都冻僵，一句话车轱辘翻来覆去背四五次。

　　陆云峥敛去眼底的郁色，嗓音听不出情绪：“再去熟悉一下吧，待会就从没背出来的地方接上背。”

　　“你们在下面给我认认真真的背！别就光在这排队，排两三次背不出来多的一句！”教导主任被一次次车轮背诵战磨穿耐心，“从现在开始，但凡在我和陆云峥那背超过三次的，直接全文抄十遍，明天给我。”

　　教导主任的宣判，让他捏纸的手猛地一抖。

　　陆云峥？！

　　电光火石间，他脑海中终于将人脸和姓名对上号，这人非但放学没走，还成了背诵的考官。

　　几乎是本能，沈知乐抬脚就想往陆云峥队尾挪，恰好前面背诵的同学刚背完，欢天喜地提起书包拔腿就溜，轮到他了。

　　同样的开篇一次次在耳边念叨，陆云峥人还在教室，心思全然挂在栏杆边的沈知乐身上。看着他站在教导主任面前，脊背不自知地挺直了一下，宽厚的冬季校服也掩不住少年流畅的肩线轮廓，他微低着头，嘴唇开合。

　　沈知乐背书时总会不知觉有些小动作。

　　忘记内容停顿卡住时，手指无意识地将衣袖向上推了又推，一小截紧实有力的手腕就时隐时现。又会在记起内容时，将衣袖拉下，回归原位。

　　这次沈知乐意外地顺畅，陆云峥目送他从教导主任手中接过书，嘴角微翘，脸上荡开一抹如释重负的笑。他跟还在背书的同学挥挥手，一阵小跑消失在楼梯拐角。

　　沈知乐离开的背影带走天上最后一缕夕阳。陆云峥失去继续呆在教室的兴趣，“你们几个...勉强过。”他快进将剩下几个在他排队背诵的同学都放行。

　　转头跟其他还想来排队背诵的同学说道：“抱歉，太晚了。我得走了。”

　　无视身后尚未排到他处的同学的哀求和抱怨，陆云峥利落地挎上书包，跟教导主任略一点头示意，背影消失在逐渐浓厚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