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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甄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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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间是火烧火燎的窒息感,胸口像是被巨石死死压住。
甄明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浸满寒霜的眸子。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正死死掐着她的脖颈,力道之大,几乎要碾碎她的喉骨。
他面容俊美无俦,却因滔天的怒意而显得阴鸷骇人,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疯狂。
“谁给你的胆子学她?东施效颦,令人作呕!”
熟悉的台词钻进耳朵,颈上的剧痛和缺氧的眩晕感让甄明瞬间清醒。
这不是她昨晚熬夜吐槽的那本古早虐文《翻版王妃:世子的罪爱》里的开场剧情吗?
她,甄明,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兼咸鱼读者,居然穿成了书中那个和她同名同姓、被男主虐身虐心最后惨死乱葬岗的可怜替身女配?!
原著里的镇安王世子晏昭,爱而不得自己的白月光表妹,便找了她这个七八分相似的替身放在身边折磨羞辱。稍有不顺心,非打即骂,最后更是在白月光归来后,一杯毒酒送了原主上路。
而现在,正是原主被送给世子的第一晚,只因她害怕之下哭红了眼,被晏昭认为刻意模仿白月风的“梨花带雨”,从而险些被当场掐死!
求饶?原主试过了,只会让他更兴奋地折磨你。
顺从?原主也试过了,结果是被视为玩物,更加肆意践踏。
电光石火间,甄明迅速分析了局势。按照原著剧情,下一刻她就会因为挣扎中抓伤了晏昭的手背,而被他一怒之下甩出去,额头撞在桌角昏死过去,开启长达三年的虐恋序幕。
去他的虐恋!老娘不伺候了!
求生的本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甄明猛地抬起腿,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身上男子最脆弱的地方狠狠一顶!
“呃!”
晏昭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掐着她的手瞬间松了力道,身体因剧痛而蜷缩。
甄明趁机猛地推开他,连滚带爬地跌下床,抓起旁边小几上一个冰凉的白玉瓷瓶,哆哆嗦嗦地对准他,剧烈地咳嗽着,眼泪生理性地飙出。
“别…别过来!”
晏昭缓过那阵钻心的痛楚,俊美的脸因暴怒而扭曲,眼底满是难以置信和嗜血的杀意。
“你竟敢——”
他一步步逼近,像是地狱里爬出的修罗。
甄明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知道,等他抓住自己,下场绝对比原著里还要凄惨一百倍!
视线飞快地扫过这间奢华却压抑的寝房。门口有护卫,窗外是庭院,跳窗不死也残。
拼了!
就在晏昭的手即将抓住她的那一刻,甄明猛地将手中的白玉瓷瓶狠狠砸向他身后巨大的琉璃屏风!
“哗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彻夜空,在寂静的王府里显得格外突兀。
晏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动作一顿。
甄明趁此间隙,转身扑向紧闭的雕花木门,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拉开门闩,撞开门就往外冲!
“拦住她!”晏昭暴怒的吼声自身后传来。
守在院外的护卫显然没料到会有人从世子房里冲出来,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阻拦。
甄明赤着脚,披头散发,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没命地奔跑。
身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晏昭越来越近的怒吼。
她慌不择路,只觉得肺都要炸开了,眼前阵阵发黑。
拐过一个月洞门,前方隐约传来丝竹之声,似乎正在举行宴会。
甄明眼中猛地燃起一丝希望——有外人!只要冲到有外人的地方,晏昭为了维持他矜贵世子的形象,或许不敢当场格杀她!
她咬紧牙关,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朝着那灯火通明处冲去。
“砰——!”
她撞开两扇虚掩的朱漆大门,踉跄着跌了进去。
刹那间,丝竹声戛然而止。
无数道惊诧、疑惑、审视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殿内烛火通明,觥筹交错,显然是一场规格不低的夜宴。上首坐着几位衣着华贵的男子,皆被这不速之客惊扰。
甄明浑身发抖,瘫软在冰凉的地面上,急促地喘息着,单薄的衣裳凌乱不堪,露出脖颈上那道狰狞青紫的掐痕,看着狼狈又可怜。
“放肆!”主位上一个颇具威仪的中年男子率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何人胆敢擅闯!”
话音未落,晏昭已带着护卫追到了门口。他显然也没料到甄明会直接闯进父王招待贵客的宴会,脸色铁青难看至极。他迅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迈步入内,拱手行礼:
“父王恕罪,是儿臣院中一个不懂规矩的侍婢,惊了疯跑出来,扰了诸位雅兴,儿臣这就将她带下去严加管教。”
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矜持,但看向甄明的眼神却冰冷得足以将她凌迟。
两名护卫立刻上前,就要拖走甄明。
甄明看着晏昭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再想到原著里原主的凄惨下场,强烈的恐惧和愤怒冲垮了理智。
她猛地抬头,声音因恐惧和缺氧而嘶哑,却清晰地响彻大殿:
“我不是疯婢!世子欲赐死奴婢,奴婢不甘枉死,才冒死惊扰!求王爷、求各位贵人救命!”
满场哗然。
晏昭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水。
镇安王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尤其是在几位身份尊贵的客人面前。他皱眉看向晏昭:“昭儿,怎么回事?”
晏昭咬牙:“父王休要听她胡言,不过是个失心疯的婢子……”
“奴婢没有疯!”甄明豁出去了,抬起颤抖的手,直指晏昭,“世子因奴婢容貌肖似某位贵人,便强夺入府,稍有不顺心便非打即骂,今夜更因奴婢未能模仿那位贵人神韵,便要扼杀奴婢!奴婢颈上伤痕便是证据!世子殿下敢做,难道不敢当吗?!”
她字字泣血,句句控诉,配上那凄惨的模样和颈间骇人的指印,由不得人不信。
宾客间顿时响起窃窃私语,看向晏昭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镇安王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强夺民女、虐杀婢女,这名声若传出去,于王府声誉有损,尤其此刻座上还有……
晏昭何时受过这等羞辱,还是被一个视为玩物的女人当众指控!他眼底涌上暴戾之色,也顾不得许多,厉声道:“满口胡言!你这贱人!还不堵了她的嘴拖下去!”
护卫动作加快。
甄明的心沉入谷底。难道还是逃不过吗?
就在护卫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大殿角落,一个略显清冷慵懒的声音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镇安王府待客之道,今日倒是让本王开了眼界。”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大殿右侧靠窗的席位旁,一个身着玄色暗纹锦袍的男子慵懒地倚在凭几上,手中把玩着一只酒樽。
他面容俊美异常,却透着一种疏离的苍白,唇色极淡,眉眼间带着几分病气,但那双微挑的凤眸深处,却似蕴着寒潭清冽,漫不经心地扫过来,竟让那两名护卫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
是九皇子蜀王赵珩!
那位传闻中因身患隐疾而常年深居简出、性情孤僻莫测的皇子王爷!
镇安王心头一凛,连忙道:“蜀王殿下何出此言?不过是府中琐事,惊扰了殿下,实在罪过。”
赵珩轻轻咳嗽了两声,苍白修长的手指抵了抵唇,目光却落在甄明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哦?府中琐事?本王倒不知,何时镇安王世子有了一位……酷似故人的‘心头好’?”
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玩味的探究,却让晏昭的脸色瞬间煞白。
晏昭倾慕自家表妹(也是九皇子的远房表妹)之事,在京城世家圈中并非绝密,但被这般当众点破,尤其是被这位身份特殊、与自家并非同一派系的皇子点破,意味就完全不同了。
镇安王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心中暗骂不已。
赵珩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视线又回到甄明身上,语气依旧懒洋洋的:“本王瞧着这婢女倒有几分烈性,不像疯癫之人。镇安王,不若听她说完?也好叫本王这等闲人,看个明白。”
他这话说得轻巧,却无疑是在给甄明撑腰,更是将了镇安王府一军。
若不让甄明说,便是王府心虚,虐待婢女、世子德行有亏之事恐怕顷刻间就会传遍京城。若让她说……谁知道这疯女人还会说出什么来!
镇安王骑虎难下,脸色铁青。
甄明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虽然不清楚这位九皇子为何会突然开口帮她,但这可能是她唯一的生机!
她立刻抓住机会,朝着九皇子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
“多谢王爷!奴婢别无他求,只求活命!世子殿下对奴婢动辄打骂,视若猪狗,奴婢实在不堪忍受!求王爷、求蜀王殿下开恩,允奴婢离府!奴婢愿自请离去,此生绝不再踏入京城半步!”
她这话一出,晏昭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可怕,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竟然敢!她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决绝地要离开他?!
一种混合着暴怒、羞辱和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你想走?”晏昭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阴冷得骇人,“休想!你生是我晏昭的人,死是我晏昭的鬼!”
这话简直坐实了甄明的指控!
宾客们的神色更加微妙了。
镇安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蜀王赵珩轻轻挑眉,掩唇低咳了两声,似笑非笑:“世子倒是……情深义重。”
他这话讽刺意味极浓,晏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赵珩却不再看他,目光落在甄明身上,淡淡道:“本王今日倒是做了回恶客,管了闲事。镇安王,不过一个婢女,世子既不喜欢,放了也罢,何必闹得如此难看,徒惹非议?”
他轻轻巧巧地将“虐杀”定性为“不喜欢”,给了镇安王一个台阶下,但前提是——放人。
镇安王此刻只想着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挽回王府颜面。一个婢女而已,放了也就放了,总比让她继续在这里胡言乱语、甚至惊扰了蜀王要好得多。
他当即沉声道:“王爷说的是。既是昭儿与你无缘,王府也非强留人之地。今日便准你自去,王府会予你些银钱,足够你安身立命。日后好自为之,莫要再胡言乱语!”
成了!甄明心头狂喜,几乎要虚脱过去。
她强撑着再次磕头:“多谢王爷!多谢蜀王殿下!奴婢绝不敢忘恩!”
晏昭却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父王!不可!”
“闭嘴!”镇安王厉声打断他,眼神警告意味十足。
晏昭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死死地盯着那个跪在地上、看似柔弱却异常决绝的女人,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偏执和阴鸷。
甄明不敢再看晏昭,生怕他当场发作。
很快,管家取来一个小包裹和一小袋银子,递给她,眼神带着警告。
甄明接过,再次道谢,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低着头,一步步挪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大殿。
夜风冰冷,吹在她单薄的衣衫上,激起一阵战栗,却也让她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
她自由了!
她真的改变了原主开局就死的命运!
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她活下来了!
她不敢在王府停留片刻,凭着原主模糊的记忆,朝着王府后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就在她即将走到后门时,身后却传来一个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道她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站住!”
甄明身体一僵,缓缓回过头。
月光下,晏昭站在不远处的廊下,脸色阴沉得可怕,一步步朝她走来。
“甄明,”他走到她面前,声音压抑着极大的怒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甄明警惕地后退一步,握紧了手里的银袋。
晏昭看着她戒备疏离的模样,心口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还夹杂着一丝尖锐的刺痛。他从未想过,这个被他视为替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竟然敢用这种方式反抗他,甚至不惜惊动父王和宾客,也要逃离他!
“你以为离了王府,就能活得好?”他语气带着嘲讽,却又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不劳世子费心。”甄明低眉顺眼,语气却异常坚定,“蝼蚁尚且偷生,奴婢只想活着。”
“活着?”晏昭猛地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却被甄明敏捷地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更加难看。
“回来。”他盯着她,几乎是咬着牙命令道,“今夜之事,我可以不计较。只要你回来,我……我可以不再将你当做她。”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已是极大的让步。连他自己都震惊了。
甄明却只觉得讽刺无比。不再当做她?那又如何?依旧是他的玩物,随时可以被打骂羞辱。
“世子厚爱,奴婢承受不起。”她福了一礼,语气疏离,“奴婢告退。”
说完,她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那扇象征着自由的后门。
“甄明!”晏昭在她身后低吼,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与绝望,“你若踏出此门,日后便是跪着求我,我也绝不会再看你一眼!”
明臻脚步未停,甚至加快了几分,毫不犹豫地跨出了那扇门。
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晏昭那双瞬间变得猩红、写满震惊与暴怒的眼睛。
门外是漆黑寂静的巷道,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
明臻裹紧了单薄的衣裳,看着手中那袋微沉的银子,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活下去。她一定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谁都好!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东市的方向走去。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换身衣服,填饱肚子,然后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她刚走出巷道,拐入另一条稍宽些的街道,一旁昏暗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一道清冷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咳咳……姑娘请留步。”
明臻吓了一跳,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一辆看似朴素的青篷马车停在不远处的阴影里,车帘半卷着。
方才在宴席上那位替她解围的蜀王赵珩,正慵懒地倚在车窗口,苍白俊美的面容在月光下更显疏离冷淡。
他指尖夹着一块素白的手帕,轻轻抵着淡色的唇,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正静静地望着她,眼底似乎带着一丝……探究与兴味?
明臻的心猛地一跳。
他怎么会在这里?!
赵珩看着她瞬间警惕起来的模样,像是受惊的小兽,眼底的兴味更浓了些。他放下手帕,唇角牵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声音依旧带着病气的低哑,却不容置疑:
“夜寒露重,姑娘衣衫单薄,恐染风寒。若暂无去处,不如……上车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