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山之盈》三五夜

41、我叫霜序

　　回到南府，南雾山草草用了一些午膳，便回房歇下了。

　　昨晚守夜加之上午的奔波耗费灵力，使她这一觉睡得极沉，直接错过了用晚膳的时间。

　　梳洗时，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脑海中却不期然地闪过那片宝蓝色的衣角。

　　“许是太累了。”她敛下心神，不再多想。

　　门外，南知珩已经等候多时，他打算带南雾山出门吃点特色美食。“姐姐，好了吗？”

　　南雾山起身走出房间，“走吧。”

　　“城南醉八仙的烧鹅和杨梅酒可是一绝，十几年的老字号了。”南知珩语气雀跃，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

　　“好，那就去醉八仙尝尝。”

　　夜色下的府城别有一番风味，华灯初上，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充满了烟火气。

　　对比下来，南知珩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熟门熟路地引着南雾山穿过熙攘的人群。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醉八仙，酒楼生意极好，哪怕是过了饭点，大堂内仍旧座无虚席，喧闹非常。

　　但南知珩早有准备，预订了一间二楼的雅坐，临窗而望，就能看到贯穿淳塘的淳江。

　　此刻，淳江上还漂着几艘夜游的小船。

　　南雾山对这个位置十分满意，既不至于太过嘈杂，又能感受到淳塘的热闹氛围。

　　但南知珩长年在此居住，对这些都已没有多少兴致，他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所有关注都集中在了南雾山的反应上。

　　“姐姐，你尝尝这个，保证你会喜欢！”菜刚上桌，南知珩便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鹅腿到南雾山的碗里。

　　“鹅肉酥烂，确实美味。”南雾山尝了一口，对上南知珩湿漉漉的眼睛，赶紧赞美一句。

　　南知珩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才低低地笑起来：“那你多吃点，你也太清瘦了些，女孩子要圆润些才好看。”

　　南雾山弯了弯唇角，将另一只鹅腿夹给了南知珩，“你也多吃些，好好补补。”

　　南知珩夹起鹅腿，啃了一大口，吃得腮帮子鼓鼓囔囔。他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给南雾山倒上店家自酿的杨梅酒。

　　南雾山看着杯中紫红色的液体，浅酌了一口，酒液醇厚，带着杨梅特有的果香。

　　窗外是流淌的淳江与点点渔火，窗内是满桌佳肴和弟弟的侃侃而谈，南雾山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这时，江上突然响来一阵箫声。箫声幽咽，如泣如诉，随晚风袅袅传来，带着说不清的愁绪与寂寥。

　　南雾山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目光不由地寻声而去。

　　江上那几艘小船在夜色中模糊不清，她微微眯眼，仿佛看到了一个吹箫的背影，穿着上午瞥见的宝蓝色外衣。

　　“也不知道是谁，大晚上的扰人心绪。”南知珩听到箫声，瘪了瘪嘴，将杯中的杨梅酒一饮而尽。

　　南雾山没有接话，待她再想看清楚些，却怎么也寻不见那个背影，到底是在哪艘船上。

　　我大抵是喝醉了。

　　南雾山这样想，但没有放下酒杯，反而学着南知珩的样子，一口闷了。

　　随后，她说：“知珩，我醉了，带我回去。”

　　南知珩闻言伸手在南雾山面前晃了晃，发现她确实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清醒，这才起身将人背起来。

　　“姐姐，我们回家了。”他轻声说道。

　　南雾山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在南知珩背上安心闭上了眼睛。

　　“胡姑娘，您楼上雅间请。”下至一楼，南雾山隐约听到掌柜殷勤备至的声音。

　　胡姑娘？是隔壁胡家的小姐？

　　南雾山艰难睁开眼，突然想看看这位胡姑娘。但还未转过头来，她便觉得被人挤了一下。

　　“小心。”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多谢了。”南知珩偏过身子，躲开走动的人群，护住醉酒的南雾山，之后还不忘转头向说话那人道谢。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南雾山一点也不知情了。待南知珩背着她回到马车上时，她早已抵挡不住酒意，昏睡了过去。

　　次日，南雾山是被刺眼的光线亮醒的，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昨夜的记忆逐渐回笼，她又听到了那个相似的声音。

　　糟了！南雾山猛地坐起身，心中暗道不好，这明显已经过了与男子约定的时间。

　　她匆匆洗漱，早膳也来不及用，骑上照夜就往雁西山赶去。

　　待她抵达那颗树下时，果然看到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坐在树杈上，看着南雾山一步步走近，眼神里没有不耐，却带着一丝审视。

　　“抱歉，我来晚了。”南雾山缓了口气，诚心致歉，“昨晚……饮了些酒，醉了过去，导致起晚了。”

　　男子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缘由。他看着她，没有立刻回应，沉默更像是在无声地质询。

　　南雾山在他的目光下，竟莫名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她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陪我弟弟才喝的，他恢复精神之后，高兴。”

　　男子站起身，从树上一跃而下，“走吧。”

　　两人再次一前一后走进山林深处，今日的林间格外安静，南雾山跟在他身后，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草木气息，令她感到清醒了不少。

　　很快，他们再次来到山雀面前，它明显比昨日更有精神，正在窝边试着跳跃，看到男子回来，立刻发出清脆的啾啾声。

　　南雾山立刻上前，仔细检查山雀的翅膀，她不再耽搁，随即开始今日的梳疗。

　　温暖的灵光再次萦绕在山雀的翅膀上，今日的它格外乖巧，一动不动地配合着。

　　直到完成最后的治疗，南雾山才舒了口气，她伸手摸了摸山雀的小脑袋，柔声说道：“虽然好了很多，但是还不能飞哦。”

　　山雀啾啾啾的叫，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南雾山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发现男子不知去了何处，她想开口喊人，但发觉自己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去哪儿了呢？”她弯腰接起山雀，让它站在自己的手上，轻声嘀咕道。

　　山林静谧，南雾山坐在凸起的树根上，静等了一会。

　　男子回来得也快，在南雾山和山雀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含进嘴里，会好受很多。”

　　南雾山看着男子递过来的一片绿叶，依言接过送入嘴里，一股清新劲爽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她感觉整个人都清明了。

　　“谢谢你啊。”南雾山将山雀送回他手上，“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你可以叫我阿序。”阿序冷声回了一句，“我送你回去，明天不准迟到。”

　　南雾山尴尬一笑：“好。”

　　“走吧。”阿序带着山雀，依旧走在前面带路。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要快些，两人依旧沉默居多，但氛围较之昨日已经平和许多。

　　直到在快抵达树下的时候，阿序突然停下了脚步。

　　南雾山跟在他身后，抬头望去，不出所料，是南知珩找来了。

　　“那是我弟弟，南知珩。”

　　“我知道。”

　　南知珩看到两人一鸟，快步迎了上来。

　　但山雀似乎对他还有些害怕，直接缩在了阿序的手中，仿若一只受惊的鸵鸟。

　　“知珩，这位是阿序，就是他救了山雀。”南雾山看见山雀这副模样，忍下笑意。

　　南知珩刚想跟人打招呼，阿序却率先开口了：“我叫霜序。”

　　这突如其来的正式介绍，让南雾山意识到这才是他的本名，那之前告知的“阿序”，也许是代表更亲近一些的昵称？

　　这个念头让南雾山感觉有些难安，她走到南知珩身边，接过照夜的缰绳。

　　“霜序，之前是我鲁莽，吓到了它，多谢你出手相救。”南知珩听出了这两个称呼的差别，但此刻还是先行端正了神色，拱手致谢。

　　霜序看着南知珩，没有回应，他低头注视着手中的山雀，对南雾山留下一句：“明日，别忘了。”

　　说完，不等回应，便径直转身，融入山林之中。

　　“知珩，走了。”南雾山率先翻身上马。

　　南知珩赶忙跑到树下解开另一匹马，“姐姐，等我！”

　　南雾山勒住马，在原地稍等了片刻。她看着南知珩手忙脚乱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知珩策马跟上，与她并辔而行，“这个霜序是什么人啊？”

　　南雾山目视前方，城墙的轮廓在阳光下逐渐清晰，她想起霜序那双清亮却充满警惕的眼睛，“他守护这片山林，心思纯粹，爱憎分明。你以后注意些，莫要进入山林深入，惊扰了他。”

　　南知珩闻言，脸上的兴奋收敛了些，认真地点了点头：“姐姐，我们快些回去吧，我出门前让厨房提前做好了午膳，咱们回去就能吃上。”

　　“好啊。”南雾山夹紧马腹，朝城门快速跑去。

　　姐弟俩一前一后，直到进了城，才放慢速度。

　　“山儿，珩儿。”

　　到了南府正门，南雾山和南知珩看到南扬西和张如微一起站在门口，两人一同下了马，这才瞧见张如微的手上拿着一张请帖。

　　“娘，这是谁家送来的？”南知珩率先问出来。

　　“胡家的，”张如微将请帖递给南知珩，“届时，你带你姐姐一起去赴宴。”

　　“姐姐？”南知珩打开请帖看了一眼，随即扭头看向南雾山的神色，“会对这种宴席有兴致？”

　　南雾山瞥了他一眼，浅笑道：“陪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