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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桂花 ...

  •   碎瓷与桂香

      零栀把第三张草稿纸揉成纸团时,客厅里的争吵声终于突破了墙壁的阻隔,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反复拉扯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的房间在老居民楼的西北角,是整套房子里最逼仄的一间,墙皮已经开始泛黄,角落还洇着一块常年不散的水渍。书桌上堆着半人高的复习资料,明年就要高考,她本该把所有精力都扑在习题册上,可此刻,英语试卷上的完形填空空着大半,那些字母在她眼里扭曲成一团乱麻,远不如客厅里的动静清晰——妈妈的哭声从最初的压抑变成了放声的呜咽,爸爸的吼声里掺着明显的不耐烦,中间还夹杂着什么东西被推倒的闷响。
      这样的场景,零栀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经历了。
      十二岁那年,她第一次看见爸爸把妈妈的梳妆镜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溅到她的脚边,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那时她还会哭着扑过去拉爸爸的胳膊,仰着满是泪痕的脸求他别生气,可换来的只有爸爸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别管”和妈妈更凶的哭泣。后来次数多了,她就学会了躲,躲在房间里,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假装自己听不见外面的一切。可今天,耳机落在了学校的抽屉里,那些声音便无孔不入地钻进来,钻进她的耳朵,钻进她的心里,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又一个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响起时,零栀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腿蹭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这满是争吵的空间里,竟显得有些突兀。她走到门边,手指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犹豫了足足有半分钟——她知道自己出去也没用,只会被夹在中间,要么被妈妈当成“同盟”哭诉爸爸的不是,要么被爸爸指责“不懂事”,可如果不出去,她怕下一秒,家里的什么东西又会被摔碎,或者,爸爸妈妈会说出更伤人的话。
      最终,她还是拧开了门把手。
      客厅的顶灯是三年前换的,据说是节能的LED灯,亮得晃眼,却没什么温度。妈妈坐在沙发的一角,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平日里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马尾辫散了下来,几缕碎发黏在泪痕上。她面前的茶几上,一个印着蓝白条纹的玻璃杯碎成了好几瓣,里面没喝完的柠檬水顺着茶几的边缘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像一汪浑浊的眼泪。
      爸爸站在阳台和客厅的交界处,背对着她,手里夹着一支烟。烟卷已经燃到了尽头,烟灰却没掉下来,像一截灰色的小尾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阳台的窗户开着,晚风灌进来,把他的衣角吹得微微扬起,也把烟味吹得满屋子都是。零栀不喜欢烟味,小时候爸爸还会在阳台抽烟,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连阳台都懒得去,常常在客厅里就点燃一支,让整个家都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
      “你到底说不说!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尖锐,像一根针,扎得人耳朵疼。
      爸爸猛地转过身,把烟蒂狠狠摁在阳台的栏杆上,火星溅起来,瞬间就灭了。“我说了多少遍了,那是合作方!上周谈项目一起吃了顿饭,人家发信息问我合同的事,怎么就成你嘴里的‘女人’了?”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你能不能别整天疑神疑鬼的?能不能有点成年人的理智?”
      “理智?”妈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爸爸的鼻子,“你凌晨两点才回家,身上带着香水味,手机里存着别的女人的照片,现在跟我说理智?□□,你把我当傻子耍吗?”
      “那是客户的资料!我跟你解释过了!”爸爸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你在家待着不上班,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我在外头辛辛苦苦挣钱,不是让你这么跟我闹的!”
      “我不上班还不是因为要照顾这个家!要照顾零栀!”妈妈的情绪彻底失控了,她抓起沙发上的靠垫,朝着爸爸扔了过去,“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当初要是不放弃工作,现在会过得这么委屈吗?”
      靠垫没砸中爸爸,落在了地板上,弹了两下,滚到了零栀的脚边。
      零栀看着脚边的靠垫,又看了看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她弯腰捡起靠垫,轻轻放在沙发上,然后走到两人中间,小声说:“爸妈,别吵了,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可在这满是争吵的客厅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把所有的情绪都转移到了她身上。“你别管!这是我和你爸的事!”妈妈伸手推了她一下,力道不大,却让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茶几的边角上。一阵钝痛从后背传来,零栀忍不住皱了皱眉,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妈妈顺手抓起了茶几上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青花瓷的烟灰缸,是去年爸爸生日时,零栀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她记得当时在礼品店看到这个烟灰缸时,一眼就喜欢上了——瓷身很薄,上面印着缠枝莲的图案,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想着爸爸抽烟总把烟灰弹到地上,有个好看的烟灰缸,或许他会注意一点。爸爸收到礼物时,还摸了摸她的头,说她长大了,懂得心疼人了。
      可现在,这个承载着她心意的烟灰缸,正被妈妈紧紧地握在手里。妈妈的手在抖,烟灰缸也跟着抖,里面没倒的烟灰撒了出来,落在她的衣服上,像一些细小的黑点。
      “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不然咱们就离婚!”妈妈的声音里带着决绝,她把烟灰缸举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朝着爸爸砸过去。
      “离婚就离婚!谁怕谁!”爸爸也红了眼,往前迈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空气里的火药味浓得几乎要炸开。
      零栀的心跳瞬间加快了。她怕妈妈真的把烟灰缸砸下去,砸到爸爸,也怕这个她精心挑选的礼物就这样碎掉。她下意识地往前冲了一步,想把两个人分开,嘴里急切地喊着:“爸妈你们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别摔东西!"
      她的身体挡在了爸爸面前,视线刚好对上妈妈的眼睛。妈妈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里面全是愤怒和委屈,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零栀以为妈妈会放下烟灰缸,可下一秒,她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额头传来。
      “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头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零栀没有立刻感觉到疼,只觉得额头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有点麻,还有点烫。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湿意,黏黏的,顺着额头往下流。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在惨白的灯光下,那片湿意呈现出一种刺眼的红色。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妈妈举着烟灰缸的手僵在半空,眼睛死死地盯着零栀的额头,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的愤怒和委屈瞬间被惊恐取代。爸爸也愣住了,刚才还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往前伸了伸手,像是想碰零栀,又怕碰碎了她,嘴唇哆嗦着,半天只吐出两个字:“栀栀……对不起,妈妈没有想砸你的”
      烟灰缸从妈妈的手里滑落,“哐当”一声掉在地板上,摔成了好几瓣。青花瓷的碎片和刚才的玻璃杯碎片混在一起,在地板上散落开来,像一地破碎的月光。
      直到这时,疼痛感才像是潮水一样,从额头蔓延开来,顺着太阳穴往下钻,疼得零栀眼前发黑。她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爸爸妈妈的脸在她眼前晃动,像是隔着一层水雾。
      “疼……”她小声地说,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叫,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爸爸反应过来,快步冲过来想扶她:“栀栀你别怕!爸爸带你去医院!马上就去!”
      他的手刚碰到零栀的胳膊,零栀却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或许是因为刚才爸爸还在对着妈妈大吼,或许是因为妈妈刚才推了她,又或许,是因为这满屋子的争吵、破碎的玻璃和瓷片,还有那刺鼻的烟味,让她突然想逃——逃到一个没有争吵、没有眼泪、没有疼痛的地方。
      她转身,朝着门口跑去。玄关的鞋架上,她的白色帆布鞋还歪歪扭扭地放着,鞋尖朝着门外的方向,像是早就在等她离开。她弯腰,慌乱地蹬上鞋子,因为太急,一只鞋的鞋带都没系好,拖在地上。
      “栀栀!你去哪儿!”妈妈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带着哭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回来!妈妈不是故意的!”
      “零栀!外面黑!别乱跑!”爸爸的声音也追了出来,比刚才的吼声温柔了许多,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可零栀没有回头。她拉开门,一股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在她额头上的伤口上,让她打了个寒颤,也让疼痛感更加清晰。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她的开门声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照亮了狭窄的楼梯间,也照亮了她脸上的血迹。
      她沿着楼梯往下跑,脚步急促而慌乱,楼梯扶手因为常年没人擦拭,积了一层薄灰,她的手抓上去,留下几道清晰的指印。每跑一步,额头上的血就往下流得更凶,有的滴在楼梯上,有的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在衣领里,带来一阵温热的黏腻感。
      她住的小区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成的老小区,没有电梯,六层的楼梯,她跑下来时,已经喘得不行,胸口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呼吸都变得困难。额头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有时候疼得她眼前发黑,不得不扶着楼梯扶手停下来缓口气,可一想到家里的场景,她又立刻迈开脚步,继续往下跑。
      小区里很安静,只有几盏老旧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线把路边的树影拉得很长,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路面坑坑洼洼的,有的地方还积着前几天下雨留下的水洼,零栀没看路,一脚踩进去,鞋子和裤脚都湿了,冰凉的水顺着裤脚往上爬,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知道小区门口不远处就有一家社区医院,虽然规模不大,设备也不算先进,但这个点应该还有急诊。她记得去年冬天,她半夜发烧,就是爸爸带着她去的那家医院,值班的护士很温柔,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朝着社区医院的方向走去,脚步有些踉跄,像个喝醉了酒的人。路上没什么人,偶尔有一辆汽车开过去,车灯晃得她眼睛疼,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却摸到了满脸的血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
      她只是想让爸爸妈妈别吵架,只是想有一个安安静静的家,怎么就这么难呢?
      小时候,爸爸妈妈不是这样的。
      她记得很清楚,在她上小学之前,家里总是充满了笑声。爸爸那时候还在一家国企上班,工作不忙,每天下班都会准时回家,有时候会给她带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有时候会陪她在小区的花园里荡秋千。妈妈那时候在一家幼儿园当老师,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会给她扎漂亮的小辫子,会做她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每年秋天,小区旁边那条小路上的桂花开了,爸爸就会抱着她,让她去够树枝上的桂花。妈妈站在旁边,笑着说她是个小馋猫,等桂花摘够了,就回家给她做桂花糕。那时候的桂花真香啊,香得能飘满整个小区,香得能让她在梦里都笑出声来。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爸爸所在的国企效益越来越差,最后倒闭了,他不得不重新找工作。那段时间,爸爸总是很晚才回家,身上带着一身的疲惫和烟味,话也变得越来越少。妈妈也辞掉了幼儿园的工作,在家附近找了一个超市收银员的工作,每天要站八个小时,回来后总是累得不想说话。
      从那以后,家里的笑声就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和争吵。他们会因为钱的事吵架,会因为爸爸晚归的事吵架,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零栀记得有一次,妈妈因为爸爸忘了买酱油,就跟他吵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爸爸摔门而去,妈妈坐在沙发上哭了一夜。
      那时候零栀就想,要是时间能回到小时候就好了,回到那个有棒棒糖、有荡秋千、有桂花糕的小时候。
      可时间不会回头,就像桂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不会因为谁的期待而提前,也不会因为谁的失落而推迟。
      零栀又一次停下来,扶着路边的一棵老槐树喘口气。老槐树的树皮很粗糙,摸上去像爷爷的手。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很圆,却被一层薄云遮住了,只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像一只蒙着水汽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旁边吹了过来。
      不是刚才那种冷冽的、带着尘土味的风,而是带着一点甜味的风,很淡,却很清晰,像春天里刚融化的雪水,又像夏天里冰镇的酸梅汤,一点点沁入她的心里。
      零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风吹来的方向望去。
      她面前是一条不宽的小路,路的两旁种着两排桂花树。这条小路她走了十几年,从小学到高中,每天上学放学都会经过这里。每年秋天,桂花开的时候,整条路都飘着香味,她总会在放学路上停下来,摘几朵放在书包里,或者别在衣服的纽扣上,让自己身上也带着桂花的香味。
      只是今年的秋天好像来得特别晚,前几天下雨的时候,她还特意绕到这条小路上看了看,树枝上只有小小的、绿色的花苞,一点要开的迹象都没有。她还跟同桌林晓说,今年的桂花怕是开不了了,说不定要等到冬天。林晓笑着说她太着急了,桂花总要等天气凉一点才会开,就像有些事,总要等时机到了才会有结果。
      可现在,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她清楚地看到,那些原本光秃秃的树枝上,缀满了细小的、米黄色的花苞,有的已经完全绽开了,像一个个小小的铃铛,在风里轻轻摇晃。那些绽开的花瓣很薄,呈椭圆形,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一片片小小的、透明的玉片。
      风又吹过来了,带着更浓的桂花香,钻进她的鼻子里,也钻进她的心里。那香味很纯,没有一点杂质,像小时候妈妈做的桂花糕的味道,又像爸爸抱着她时身上淡淡的肥皂味,一瞬间,那些被她藏在心底的、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
      零栀站在原地,忘了额头上的疼痛,也忘了要去医院的事。她看着那些在灯光下轻轻摇晃的桂花,突然就哭了。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混着额头上的血,一起滴在地上。地上的泥土因为前几天下雨变得很湿润,血迹滴在上面,晕开一小片暗红色,像一朵难看的花。
      她抬手,想去摸那些桂花,指尖刚碰到一片小小的花瓣,就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她赶紧扶住旁边的桂花树,树干很粗,带着一点凉意,让她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额头上的疼痛感又汹涌地袭来,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她的头,疼得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晕倒在路边。
      她咬了咬牙,擦干眼泪,继续朝着社区医院的方向走去。
      桂花香还在身后追着她,像一个温柔的拥抱,可她却觉得更委屈了。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为什么她等了整整一个秋天的桂花,会在她头破血流的时候开放?
      她想起去年秋天,桂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她和林晓一起在这条小路上散步。林晓说,桂花的花期很短,只有二十几天,所以每次花开,都像是一场盛大的告别。那时候她还不明白林晓的意思,觉得桂花年年都会开,没什么好告别的。可现在她懂了,有些东西,即使年年都会出现,可每一次出现,都可能伴随着不一样的心情,不一样的境遇。
      就像今年的桂花,开得和去年一样香,可看桂花的人,却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学生,变成了一个头破血流、狼狈不堪的逃兵。
      她走到社区医院门口时,值班护士正在前台打哈欠。医院的玻璃门是自动感应的,她走过去时,门“嘀”的一声开了,护士抬起头,看到她的样子,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零栀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觉得喉咙里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护士赶紧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扶住她的胳膊。护士的手很暖,带着一点消毒水的味道,让零栀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慢点慢点,别着急,先坐下。”护士扶着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转身去拿急救箱,“你这孩子,怎么伤成这样?跟人打架了?还是摔了?你爸妈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零栀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手。手上的血已经干了一些,变成了暗红色,指甲缝里也沾着一点,看起来有点吓人。她想起刚才在家里,妈妈举着烟灰缸的样子,爸爸愤怒的表情,还有那些破碎的玻璃和瓷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不行。
      护士拿着急救箱过来,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用生理盐水帮她清理额头上的伤口。生理盐水碰到伤口时,传来一阵刺痛,零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护士连忙说:“忍一忍,马上就好,伤口里有灰尘,不清理干净容易感染。”
      零栀点点头,闭上眼睛,任由护士帮她处理伤口。她能感觉到护士的手很轻,动作很温柔,不像妈妈刚才推她时那样用力,也不像爸爸刚才吼她时那样粗暴。她想起小时候,每次她受伤,妈妈也是这样温柔地帮她处理伤口,一边吹着气,一边说“不疼不疼,栀栀最勇敢了”。
      可刚才,妈妈却用烟灰缸砸了她。
      她知道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只是太生气了,太委屈了,可那种被最亲近的人伤害的感觉,还是像一根针,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伤口有点深啊。”护士清理完伤口,皱了皱眉,“得缝两针,不然以后会留疤。你别怕,缝针的时候会打麻药,不怎么疼。”
      零栀睁开眼睛,看着护士,小声问:“会留疤吗?”她不喜欢疤痕,总觉得疤痕是不好的东西,会像一个印记,永远留在身上,提醒着她曾经受过的伤害。
      “只要好好护理,应该不会太明显。”护士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留疤多可惜啊。放心吧,我会小心一点的。”
      护士的笑容很温柔,像小时候幼儿园里的老师,让零栀紧绷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她点点头,任由护士牵着她走进处置室。
      处置室里的灯光比外面更亮,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护士服,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零栀躺在处置室的小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心里有点害怕。她从小就怕打针,更别说缝针了,可现在,她没有别的选择。
      护士给她的额头打了麻药,针扎进去的时候,有一点疼,可很快就过去了。然后,她就感觉到护士用针线在她的伤口上穿梭,有点痒,却不怎么疼。她闭上眼睛,脑子里又想起了那条小路上的桂花树,想起了那些在风里轻轻摇晃的桂花,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做的桂花糕。
      “你爸妈还没来吗?”护士一边缝针,一边问她,“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伤成这样,他们肯定很着急吧?”
      零栀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他们在吵架。”
      护士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说:“大人的事,有时候也身不由己,你别太往心里去,等他们冷静下来,肯定会来找你的。”
      零栀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她不知道爸爸妈妈会不会来找她,也不知道他们冷静下来之后,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吵架。她只知道,现在的她,不想回家,不想再听到那些争吵声,不想再看到那些破碎的东西。
      缝完针,护士又给她包扎好伤口,然后带着她去打破伤风疫苗。打针的时候,零栀还是忍不住闭紧了眼睛,可这次,她没有哭。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长大了一点,不再是那个一受委屈就哭鼻子的小女孩了。
      打完针,护士给她开了一些消炎药和止痛药,叮嘱她说:“每天记得过来换药,别让伤口沾水,饮食清淡一点,别吃辛辣刺激的东西。要是有头晕、恶心的症状,一定要及时来医院。”
      零栀接过药,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护士笑了笑,“你现在要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吗?我这里有座机,你可以用。”
      零栀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她现在不想跟爸爸妈妈说话,也不想听到他们的声音。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想再去看看那些桂花。
      她拿着药,走出社区医院。外面的风还是有点冷,可桂花香却更浓了,顺着风,飘进了她的鼻子里。她沿着原路往回走,脚步比刚才慢了很多,额头上的伤口因为打了麻药,已经不怎么疼了,可心里的委屈,却一点都没减少。
      路过那条种满桂花树的小路时,她停下了脚步。
      路灯的光线透过桂花树的枝叶,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那些桂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米黄色的花瓣,像一个个小小的精灵,在风里轻轻跳舞。她走到一棵桂花树下,踮起脚尖,摘下一朵开得最盛的桂花,放在手心里。
      小小的花瓣,软软的,带着淡淡的甜味,和小时候妈妈做的桂花糕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握紧手心,像是握住了一点点温暖。她想起小时候,爸爸抱着她摘桂花,妈妈站在旁边笑着说她是小馋猫,想起那时候家里的笑声,想起那时候空气中弥漫的桂花香味。
      那些美好的记忆,像一束光,照亮了她此刻灰暗的心情。
      或许,不管现在有多狼狈,不管心里有多委屈,只要桂花开了,就还有希望吧,她想。
      她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刚才遮住月亮的薄云已经散了,月亮变得又圆又亮,洒下清冷的月光,落在桂花树上,落在小路上,也落在她的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满鼻的桂花香,慢慢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她知道,爸爸妈妈可能还在吵架,可能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可她还是想回去。因为那是她的家,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即使那里充满了争吵和委屈,可也藏着她最珍贵的回忆。
      额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她的心里,却因为那一点点桂香,变得不那么难受了。她想,等她回家,爸爸妈妈应该不会再吵架了吧?他们会给她做一碗热汤,会帮她把额头上的伤口再检查一遍,会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说她是他们的宝贝。
      她就这样想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手心里的桂花香,一路伴随着她,像是一场温柔的救赎。
      未完待续
      (其实我就搞不懂某些言情小说里的套路,女主过得那么惨,只是为了等待男主的救赎,然后把被男主救赎的过程中还要被他虐身虐心,这还不如不救呢,自己救赎自己不好吗,非得等着男主救赎,完了吧,开始对你掏腰子挖肾了,然后自己死了,等着男主坐拥千亿家产后悔了,我的妈,这种文统统贴上一个脑残标签,我的文会让你们明白,你自己是可以救赎自己的,不需要通过他人来场所谓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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