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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冰火交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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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之底,黑暗与冰冷是永恒的主题。
蚀骨的寒意无孔不入,即便有那道奇异的暖流护住心脉,四肢百骸依旧如同被无数冰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每一次心跳都沉重迟缓,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冻结。
霁渊盘坐在坚硬的潭底岩石上,墨发在漆黑的水中缓慢浮动,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紧闭的眼睫在细微颤抖,显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温暖的灵力护罩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抵御着寒毒的侵蚀,但范围仅限于护住他的脏腑核心。四肢早已失去知觉,经脉如同被冰封,灵力运转滞涩无比。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就在他意识几乎要被彻底冻僵,全靠一股不甘湮灭的倔强强撑时——
一道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暖流,毫无征兆地、再次透过冰冷的潭水,精准地注入他心口的护罩之中!
如同干涸濒死的土地忽逢甘霖,那即将溃散的护罩瞬间被加固、充盈,甚至比最初时更为凝实了几分!温暖的灵力顺着经脉缓缓流淌,艰难地驱散着一些侵入较浅的寒毒,带来片刻珍贵的缓和。
霁渊猛地睁开眼!
漆黑的潭水中,他看不到任何异样,但那道灵力的气息,他绝不会认错!
与昨夜那瓶奇药同源,与将他打入寒潭前、那“不耐烦”的一挥同源!
是云蓁!是她再次出手!
为什么?
她既然将他罚入这绝境,为何又要一次次暗中渡送灵力护他性命?
极致的冰寒与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形成尖锐到残酷的对比。巨大的困惑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躁动,在他死寂的心湖中砸下巨石,掀起滔天巨浪。
他死死攥紧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冰冷的麻木和内心翻江倒海的混乱。
那个女人…她到底想做什么?!将他踩入地狱,又吝啬地施舍一丝喘息之机?欣赏他挣扎求生的狼狈模样吗?
还是说…这护持本身,就是另一种更为漫长的折磨?
……
清寒殿内。
洛云蓁自寒潭回来后,便一直有些心神不属。
系统强行灌输的原主记忆和情绪如同一层冰冷的面具,牢牢覆在她原本的意识之上。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云雾缭绕的山景,心底充斥着一种莫名的烦厌和空虚。
那个叫霁渊的弟子…看着便令人不喜。阴郁,沉默,那双眼睛里总像藏着什么东西,让人看了便心生烦躁。合该待在寒潭那种地方受罪。
可是…
为什么一想到寒潭,想到那少年苍白的脸和沉默隐忍的眼神,心口深处某个被压制的地方,会泛起一丝极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刺痛?
这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仿佛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
她蹙起眉,下意识地运转灵力,试图将这点不合时宜的情绪碾碎。
然而,就在她灵力流转过指尖的刹那,一个完全不受她控制的念头突兀地闯入脑海——‘那寒潭之水极阴极寒,他修为低微,又有伤在身,心脉怕是受不住…’
这念头来得毫无缘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紧接着,她的手指便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般,结出了一个复杂而古老的印诀。体内精纯的灵力被悄然引动,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循着某种玄妙的感应,隔空疾驰而去!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待她反应过来时,灵力已然送出。
洛云蓁(云蓁)猛地回过神,看着自己刚刚结印的手指,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错愕和…恼怒。
她方才做了什么?
她竟然主动耗费自身灵力,去护持那个寒潭里的孽障?!
荒谬!
定是近日修炼出了岔子,心神不稳所致!
她强行压下心头那点异样,脸上寒霜更重,试图用更强烈的厌恶来覆盖那瞬间的“失常”。对,定是如此。那孽障活着才更有趣,若是轻易死了,反倒无趣。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玩具”这么快坏掉而已。
如此一想,心中那点不适才稍稍平复。
但那种灵力不受控制自行流出的感觉,却像一根细刺,扎在了她意识的某个角落。
……
接下来的几日,这种“失常”接二连三地发生。
有时是她打坐调息时,有时是她翻阅典籍时,甚至有时只是看着窗外发呆…那道关于“心脉受不住”的念头总会冷不丁地冒出来,然后她的身体便会先于她的意识,自动掐诀,将一股精纯灵力隔空送入寒潭方向。
每一次,她都愈发恼怒,对自己这不受控制的行为感到深恶痛绝。
那孽障也配耗费她的修为?
可无论她如何试图压制,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想要“护住他”的冲动,却顽强得可怕,总能找到缝隙钻出来。
她与自身这种诡异的“本能”较着劲,情绪越发阴晴不定,整个清寒殿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伺候的童子和弟子们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寒潭之底的霁渊,则在冰与火的极端煎熬中,逐渐察觉到了规律。
那温暖的灵力并非持续不断,而是每隔大约十二个时辰,便会注入一次。每次都在他即将到达承受极限的时刻,精准得如同算计。
这发现非但没有让他感到安心,反而让他更加毛骨悚然。
她连他何时濒临极限都计算得如此清楚?这是何等可怕的掌控力?
她是在提醒他,他的生死完全在她一念之间吗?
黑暗的潭水中,少年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眼底不再是纯粹的恨意或困惑,而是沉淀下一种更为幽深、更为偏执的东西。
像是最危险的困兽,在绝境中默默舔舐伤口,磨砺爪牙,将所有纷乱的情绪压入心底最深处,等待着…一个答案,或是一个彻底爆发的时机。
他开始疯狂运转那部她“忘记”收走的、实则为绝世功法的口诀。
极致的寒冷是折磨,也是淬炼。那一次次精准注入的温暖灵力,成了他一次次冲击经脉关卡、磨砺意志的最佳助力。
痛苦依旧,但他不再被动承受。
他要变强,必须变强!强到足以撕开这一切迷雾,强到足以…向她索取一个真正的答案!
……
又一次“失常”地送完灵力后,洛云蓁(云蓁)心烦意乱,拂袖出了清寒殿,想去丹阁寻些清心凝神的丹药,压下这该死的“不适”。
途经外门弟子演武场时,一阵喧哗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几名衣着光鲜、显然是内门精英的弟子,正围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衫、修为低微的外门女弟子推搡嬉笑,言语轻佻,行为很是不堪。
那女弟子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洛云蓁本不欲理会,这等琐事在她眼中与尘埃无异。
然而,就在她目光扫过那名被欺凌的女弟子那惊恐无助、含着泪水的眼睛时——
脑海深处,仿佛有一根弦被猛地拨动!
一幕极其模糊、却带着剧烈情绪色彩的碎片闪过:似乎是更久远的过去,也有人曾那样无助地跪在地上,承受着欺凌和羞辱,周围是冷漠的看客…
是谁?
那画面快得抓不住,但一股强烈到窒息的愤怒与厌恶却瞬间涌了上来,远超她平日对琐事的烦躁!
那情绪来得汹涌猛烈,完全不受控制!
“放肆!”
冰冷蕴含着威压的呵斥声骤然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在演武场上空!
所有弟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颤,循声望去,只见云蓁仙尊不知何时立于不远处,面覆寒霜,眼神冷得吓人,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空气都几乎凝固!
那几名内门弟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地:“参见仙尊!”
洛云蓁(云蓁)自己也被这声不受控制的呵斥和体内翻涌的陌生怒意惊了一瞬,但话已出口,那强烈的情绪依旧主导着她。
她看着那几名跪地发抖的弟子,只觉得无比碍眼,心中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只想将眼前这令人作呕的画面彻底摧毁。
她甚至未动用灵力,只是袖袍随意一挥!
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撞在那几名内门弟子身上,将他们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石墙上,口吐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弟子都吓得瑟瑟发抖,头埋得极低,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洛云蓁(云蓁)看也未看那几人,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吓傻了的外门女弟子身上,眉头蹙紧,心底那股因看到欺凌而引发的暴戾情绪缓缓平息,转而升起一种莫名的…空洞和疲惫。
她丢下一个冰冷的字,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污了她的眼,转身化作一道流光,瞬息离去。
回到清寒殿,洛云蓁(云蓁)抚摸着仍在微微震颤的指尖,看着镜中自己冰冷却隐含一丝困惑的眉眼。
方才那失控的怒意…那陌生的情绪…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而寒潭之底,正在疯狂修炼的霁渊,再一次准时接收到了那缕温暖的灵力。
这一次,在那纯粹的灵力之中,他似乎还感受到了一丝极细微的、未曾有过的…残留的震怒与烦躁的情绪碎片。
他吸收灵力的动作微微一顿。
师尊她…在外面动怒了?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