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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揭疤(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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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靳谙缓缓睁开眼,神思由昏睡混沌渐渐转清,同时,易感期的狂躁与热潮如同原本蛰伏的蛇兽开始腾腾乍动,积蓄突起之势,再度开始铺天盖地。他连忙起身,要去找抑制药片或者抑制剂,一转头,在床头柜上发现了备好的抑制剂和针管,旁边还有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我有事先行出去下午就回来,早餐已经在桌子上了。字迹锋利清瘦,是许睦时的字迹。
靳谙把玻璃管里药液吸进针管里,然后注射进静脉。抑制剂顺着血流流遍全身,以强效威压按捺住了易感期的狂躁与热潮,当然其中滋味并不好受,仿佛脑浆被搅得晕眩不已,他揉了几下太阳穴,眉毛拧着。过了一会儿,靳谙环顾四周,看见桌上放着热腾腾的早饭,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菩提信息素。
靳谙感觉心头仿佛被一阵狂风扫荡,只余孤寂落寞荡漾,以及一分切切实实的难过。他怔愣着,思绪四散,既然答应一同外出旅游,自然是挑无事缠身的闲暇日子,怎么偏偏这时候说有什么要事,是真的有事还是信口胡诌来搪塞的。随机,他又压下心头的万般想法,然后,自嘲了一下,干嘛要这样患得患失把自己弄得这么矫情。
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像遭受灭顶之灾那样神色恹恹,不值得自己这样。靳谙嘲讽了一番自己,然后心绪平静下来,就草草地吃了早饭,然后又躺下来了。注射完抑制剂,虽说压住了暴躁因子,但浑身像虚脱了一样无力疲倦。
他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只是闭着目。都说人在百无聊赖之时闭目养神,思绪会极度跳跃,小到动物园的猴子,大到喜马拉雅山,万千事物都能在天马行空般的思绪里闪过。于是,他就无端地想起了很多事,可一旦任由思绪游荡,就像峰回路转却都会走到一处,他总会想着如今他和许睦时这段感情到底该怎么办,维持还是......放弃。靳谙一下子睁开眼,光线映入眼帘的那刻,闭目时缠绕他惹他忧虑焦躁的万千思绪才散了去,脑中短暂清宁片刻。
靳谙告诉自己先别想这个,先让自己清净一会儿再作打算,先让易感期的自己偷会懒暂且不去思考眼下棘手的问题。
就这样,靳谙半梦半醒地躺在床上一段时间。
忽然,房间门开了,靳谙惊醒过来,做起来,就见许睦时回来了,他看了一眼时间,是下午两点。
“你吃午饭了吗?”随着许睦时声音传来的,是丝丝缕缕的菩提信息素,同时,还夹杂着一分陌生来自于其他Alpha的紫藤味信息素。
那一缕紫藤信息素似乎立刻如滴水入油,将靳谙骨髓血液里的狂躁潮热激起狂风卷狼般的气势,仿佛风吹蜡烛,令那原本快化烬的火苗再度燃起,烧起一阵心里的负面情绪。
靳谙压下心中骤起的情绪和易感期的躁动,抬眸看着许睦时如常平静神色,问道:“你今天去干什么了?”声音一出,靳谙才惊讶发现心里积攒的负面情绪已经流露在这声音里了。不过,这样也好,趁着此时克制不住情绪,把心底里想问的话说出来,靳谙如是想着。
许睦时的声音依旧冷静:“我不是留了字条?”虽说咋一听是问句,但尾音并不上扬,反而平平,更像是陈述句。
“纸条上只写着有事,却没说具体是什么要紧的情况,还有......”靳谙声音顿了一下,接着又响起:“你身上怎么会有其他人的信息素味?”
许睦时略垂了薄薄的眼皮,片刻后,一种似是疑惑的怔愣闪过他的瞳孔,然后他抬起手臂嗅了嗅,半响后说道:“可能是在什么时候不小心沾上的,连我都未曾发觉。”若在人群拥挤之处,或者不小心和陌生人碰撞了一下,都有可能沾上信息素。但,什么情况之下许睦时才后知后觉地发觉沾了别人的信息素。
“那么你上午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事?”靳谙继续问道。
许睦时行至床边,看着他说道:“没什么事,和你关系不大,你不必知道。”
易感期的情绪波动极大极不稳定,也很容易动怒焦躁。靳谙气笑了一声,这段时间以来被冷落的不解不安焦躁连同怒气一并涌上心头,他大声说道:“你说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在故意欺瞒我?”
“每个人都是有隐私的,就算是情侣之间也都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私密空间和私密事情,对此彼此应当相互尊重。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从来没有刻意欺骗过你。”许睦时语气平静,像是在阐述一加一等于二这种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忽然,靳谙想起了交往半年里的一件事。那次他向许睦时提议去新开的游乐场玩,许睦时听了一脸木然满满推辞的样子,毕竟他那么一副生冷得了无生趣的性子,在他眼中这提议太幼稚也毫无意义。可是靳谙好说歹说,才缠着许睦时答应,时间约定在晚上八点。许睦时正在读博,时间很忙,但那天晚上他本来是有空的。
那一日晚上,靳谙等了许睦时两个小时也不见许睦时踪影,他给许睦时发了很多条信息却没有回应,打了很多通电话也没人接通。那两个小时仿佛是一把拉长的刀刃,割得靳谙心里又气又伤。等到差不多十一点靳谙才回到两个人一起租住的公寓,看到许睦时刚刚洗完澡正从浴室出来。
靳谙心中的怒气如同火烧冲天燎原之势,诘问他为什么失约害得自己白白等了两小时多还电话微信不回。
许睦时当时也是神色平静毫无波澜地说,当时导师突然把他拽去了一个讲座,他推脱不了,但偏偏手机没电关机了,他借用导师的手机给靳谙拨打过电话,但靳谙没接。
靳谙当时冷声道:“你不知道我手机设了陌生来电拦截拒接吗?!”
许睦时说道:“抱歉,不知道,是我不对,我道歉。”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像是绝对理性的机器一般,在识别出了“自己做错”的信息后依照程序输出“道歉”的指令,这种“道歉”里丝毫没有人情味和情绪价值。
靳谙满心的怒意仿佛被一桶冷水兜头浇下,不忿之余又有难过,他问道:“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安慰我一下?”为什么在说这件事的时候依旧那么无悲无喜,不见丝毫对恋人的担心,不见丝毫对可能产生误会的忧虑,为什么不能在我一进门的那一刻就马上抱住我和我解释,为什么你只是像是机器人遵从程序一样地说出道歉那两个字而不提供丝毫情绪价值。
而许睦时依旧平静说着:“既然是误会,我们明明已经解释清了。造成这件事。不是故意为之而是无心之失,那么,还需要说什么吗?”他的声音清冷而不含任何情绪,仿佛就像考场上播报开始结束的广播音,只是单单传递信息而不见分毫情绪,无悲无喜无怒无忧。
靳谙心里仿佛被裹着湿棉花的石头堵住,愤怒与忧伤横生,他情绪激动之下又喊了几句。
但许睦时只是神色淡淡不再言语,仿佛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无理取闹”。
最后那件事不了了之,只是靳谙自己强压下心头的负面情绪,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让自己若无其事地继续维持这段关系。许睦时那种生冷得有些不近人情的性格像尖锐的棱角,会无差别刺着周遭每一个人,就算在与靳谙的交往中,也不曾愿意磨去性格棱角的尖锐,所以为了能维持这段情感,靳谙只能不断往后退,把自己的性格外壳磨薄。一方面是靳谙确实珍视这段情感,另一方面这是靳谙的性格缺点,感情里很容易用逃避代替或躲避矛盾,累积未处理矛盾。
思绪回到现在,靳谙才发觉,类似那件事的,还有许多,很多次遇到这种类似状况,许睦时就会不再理睬,以平静待之。而靳谙则是心里一遍遍堆积负面情绪,直到这些情绪压不住了。
靳谙忽然觉得喉咙干涩,一种苦涩似冷雾一般笼上心头,他出声道:“那么,你告诉我,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冷淡一副对我全然不在意的模样,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和我来这成都旅游一趟,还是,你是不是厌烦这段关系了,是不是想分手。”心底的话一下子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从唇齿间吐出,一瞬间倒有一分轻松,但那轻松过后,却是一种酸涩的担忧。
许睦时的眉头紧拧宛若险峻山峰,蹙成崎岖走势,他狭长的眼尾拉开一道亮光,他双唇一张一翕,似是欲言却又止,几秒后,说道:“别多想。”
“什么?”
许睦时说道:“你别多想,否则只会让你心绪不宁毫无益处。”
靳谙看着许睦时的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只觉得又气又急既忧且躁,易感期的暴躁因子攻势更猛,他捏着眉心,一手握拳,试图强压一下,但大量梧桐花信息素还是汹涌着从颈后腺体溢出,叫嚣着燥热。
许睦时闻到后,连忙翻找出抑制剂,握住靳谙的手臂给他注射进去。
药液顺着血液流动,带着威压与易感期的狂躁相抗相撞,像两股强力在靳谙身体里挤压推搡,渐渐一方压倒另一方,神志渐渐清明,身体愈加疲惫难受。
许睦时扶着靳谙的身体,慢慢释放菩提信息素,尝试去安抚靳谙易感期叫嚣的躁动,说道:“好些了吗?”关切从清冷的声音里自然流露。
靳谙半阖着眼皮,只觉得心里被堵住了,负面情绪未被消解而是以一种方式被堵住进而变得无力,他的瞳仁由聚到散,心里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他弄不清许睦时的意图,辨不明许睦时的行为为什么这么矛盾,先予以冷淡后又流露关切,许睦时,你到底要干什么,靳谙心里发问道。
第三日清晨,靳谙惊奇地发现他的易感期竟然结束了,Alpha的易感期一年一次,一次六七天,为什么,他这次易感期只持续了两日。靳谙抚了抚额,想着看来自己得去医院看看了。
其实靳谙还计划着要去成都大熊猫基地看看,票都预定好了,那本该是看车展的明天,偏不巧遇上了易感期,并且马上就要开学了,所以,他只能抱着遗憾回到京城。
开学后,就是研二的上半年,靳谙开始把自己一头扎进学业。他几乎要把所有精力时间都浸在实验科研数据之中,和他同导师的师哥师姐都怕他会因为操劳过度当场猝死。但是,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投入繁忙从而无暇顾及其他,也是为了逃避那个问题——他和许睦时之间到底该怎么办,是修复关系还是......一别两宽。
在百忙之中的闲暇,哪怕只是几分钟,靳谙都不得不思考那个让他逃避的问题,无可避免地让他陷入焦躁痛苦之中。如果维持关系的现状,面对许睦时不加掩饰的冷淡和情绪反复却自欺欺人骗自己一切都和从前一样甜蜜,那么只会更加患得患失,从而在不安中内耗自己;如果快刀斩乱麻,结束关系从此一别两宽,但是,只要一想这个结果,靳谙就觉得痛苦和不甘心。差不多六年的暗恋,半年多的交往恋爱,就如种树人亲眼看着种下的树苗变成繁茂郁郁的参天大树,就算发现树冠枝桠已有枯朽迹象,但要说要铲除虬结的树根,彻底砍伐大树,怎么会舍得,怎么会甘心。可是,修复这段关系,可能吗?靳谙是个对情感感知敏锐的人,他无数次透过许睦时疏离冷淡的举动和眸光看出来其中的刻意为之,如果不是许睦时或许真的是对这段感情耗尽了兴趣,只剩烦腻,怎么会有其中的刻意呢?
大不了就分吧,反正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靳谙虽然会对这段情感不舍,但也不至于为此悲伤痛苦得寻死觅活,他虽然会在相处中往后退一步避免矛盾,但不会像个恋爱脑般毫无原则地让步。
于是,靳谙已经做好了决定,他打开手机微信,给许睦时发了一条消息,问他就目前这段情感状况到底打算做什么,想不想继续交往。
或许,一切就要结束了,靳谙清醒得承受着心脏处传来密匝匝的酸楚,清醒地为从这段关系抽身离去做好准备。中午的时候,他回一趟了他和许睦时一起租住的公寓,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搬回了学生宿舍。
时间转眼到了晚上,宿舍里正在埋首于资料中的靳谙突然被手机电话铃声一惊,屏幕上许睦时三个字闪闪地亮,靳谙垂着眸,只静了几秒,就按了通话,电话那头许睦时的声音响起:“你搬出公寓干什么。”清冷低沉的嗓音透着诘问。
“因为我要搬回宿舍。你看了我微信发的消息了吗,如果没,现在就看,给我一个准话,你想不想分手?”
“你又在闹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冷静自持,语气听着就像是在面对幼稚园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
靳谙气笑了一下,一字一句说道:“我没在闹,你只需要回答我刚才问的问题就好了,请告诉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许睦时沉默了良久,然后回复道:“不想。”然后,就挂断了电话。电话挂断后,靳谙倒是沉默了,心中万千情绪凝结堵塞。得到意料之外答案的莫名欣喜,面对这段关系未来状况的茫然无措以及对许睦时所作所为所说的疑惑不解,共同勾兑出滑腻浓稠的液体仿佛把心底裹挟凝固成毫不透气的凝胶。
许睦时一言一行是那样矛盾与割裂,靳谙真得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接下来,许睦时没在联系靳谙,靳谙全身投入自己的学业中也没再回那所公寓,两个人在这种奇怪互不联系的气氛中度过了二十多天。
靳谙心中并未有过片刻宁静,一旦停下忙碌,他就心里堵得慌,困顿于思考如何处理二人的关系。不过,靳谙尝试用其他值得开心的事情开导自己,比如他上学期申请的学业奖学金下来了,可是下一刻他又感觉脑中堵得慌,因为这个奖学金,怎么说呢,和许睦时有一分关联。上学期许睦时正在做一个关于人体芯片的课题,他把靳谙拉进这个课题组。后来,经过整个团队数月艰辛努力,整个课题组成功发表出权威刊文。申请学业奖学金的时候,这项科研成果自然也要算进靳谙的申请材料里。申请专业奖学金的竞争异常激烈十分地卷,那篇权威刊文无意发挥了很大的力,靳谙的导师李教授一次闲聊时告诉靳谙,如果没那篇刊文,靳谙和卜运科研成果难分伯仲,指不定那个名额花落谁家呢。
心更乱了,靳谙拧着眉,情绪万千。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只能不断激化问题。靳谙觉得自己必须要打破僵局,维持着两人几乎断联的僵局说明两个人都在躲避矛盾,所以,必须好好地面对,解决,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正想着找时机好好谈谈呢,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时机自己送上门了。
九月二十三日,航大实验室里,靳谙瞥了一眼依旧神色清冷沉静的许睦时,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李教授和许睦时的导师于教授相互认识恰好决定共同合作一个项目,所以,靳谙和许睦时最终在这里面对面。
中午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离开实验室去吃午饭了,但靳谙和许睦时却仍在实验室呆着。
许睦时正在分析记录下的实验数据。靳谙远远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和日暄,白瘦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窗帘。小小一方实验室,二人之间分明距着几步之遥,却执拗着各据一方,仿佛那距离是什么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的蜀道天堑。忽然,许睦时走到门外,从门口桌子上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清凉的水润了润干渴发涩的咽喉。实验室里是不准带水进来的,门口的桌子是用专门盛放进实验室之人的东西。整个团队一上午都浸在实验室里,可能顾不上喝水,也可能忘了带水,所以两位教授就事先吩咐买了好多瓶矿泉水放在门口,供大家取用。
然后,许睦时又进去,顺便把实验室门一关,这时他和靳谙恰在此时对视了,两人都从彼此眸光中看出要好好商量交谈一番的意图。
于是靳谙快速走到许睦时跟前,正欲开口之时,忽然就被如海如潮浓郁得不对劲的菩提信息素撞了满鼻,硬生生堵住了要说的话。靳谙惊疑不已,就看到许睦时紧紧握拳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同时许睦时眼尾发红,紧咬下唇,因铺天盖地的燥热直冲天灵盖而开始涣散的瞳仁中同样惊疑不定。
这是易感期的征兆,可是不对啊,许睦时的易感期是一月二十日左右,怎么可能?!
靳谙惊诧地看着许睦时,许睦时的神色也同样流露着不可置信,但很快,许睦时的神色愈加狰狞暴戾,眼尾的淡红转瞬间重成猩红,那说明他的理性神志已经快被易感期的暴躁狂热蚕食掉了,神志将被Alpha的本能所控制。
同时,蜂拥弥漫的菩提信息素带着山崩峰坍的威压,在宛若黑云压城之势下,仿佛固若金汤也裂成碎片粉末,糟了,那信息素中已经带着攻击性了。S级Alpha的攻击性信息素会对其他性别形成天然生理性的压制,伤害性不啻于利刃锐刀。这种信息素攻击之下,靳谙顿时四肢发软,浑身上下仿佛被抽离了筋骨般无力,胸口涌现出闷痛堵塞之感,脑中晕眩一阵嗡鸣。
同时,靳谙感觉更不对劲。许睦时的毅力与自控能强,强到他易感期除了逸出信息素浓些以及面色更冷些之外根本看不出他正处于易感期,这些靳谙都在过去几年里见过。所以,靳谙看着此时许睦时被易感期弄得神志失控,只觉得不可思议。
靳谙压下生理不适,迅速冷静下来,想要立刻去找抑制剂。可是,未等他身影一动,许睦时那如铁索般的双手按住了靳谙的双肩,死死禁锢着,力道之大让靳谙不仅挣脱不得且感到疼痛。许睦时精于散打搏击,武力值体力值极高,又加之现在神志失控,靳谙的心紧张得砰砰直跳,如被巨崖冲撞一般。
“睦时,松手,这里是实验室,别乱来!别让你的理智被粉碎,我去给你找抑制剂。”靳谙和他对视,极力试图能唤回许睦时的神志。
然而,事与愿违。许睦时把他按在了地板上。
许睦时的双眸中闪烁着猛兽捕获猎物般的炽炽凶光,可见,他素来引以为傲的理性克制早被碎成了粉末,本能操控着他身体。
靳谙眸光一动,快速用脚去踢许睦时的膝盖,他用了极大的力气。许睦时一时吃痛,手的力道松了一瞬。就是趁着这一瞬,靳谙挣开许睦时双手的禁锢,然后,迅速起身奔向实验室大门。
许睦时立刻回神,用力扼住靳谙的后颈,轻松把靳谙整个人拽过来,动作快得能空气被掠得弄出残影,那一瞬,靳谙觉得耳朵边的空气都被搅成生风,仿佛刺耳嗡鸣回响。
在那疾风一瞬间,靳谙的手臂不小心扫到了试验台上的充作废液缸的玻璃瓶,玻璃瓶摔落,废液溅到靳谙的手臂上,那一处衣料变黑成焦,露出的一块皮肉被迅速腐蚀,血液流出。灼痛刺激得靳谙喊出声来,火烧一般燎过血液骨髓,直逼神经。
那废液里是混着硫酸的。
疼痛之下,靳谙被许睦时按在身下,脸部碰到冷硬的地板,额头相撞间,又生起一阵晕眩。倏地,靳谙的腺体燃起被利物贯入的疼痛。多重痛中,靳谙反应过来,是许睦时尖利的犬牙刺破他腺体的皮层,深入其中。
易感期的Alpha会在本能的操控下去撕咬Omega的腺体,对Omega进行标记。
紧接着,靳谙感到仿佛腺体被一双钳子狠狠夹住,痛之余,仿佛一种气流或水流被强行灌入腺体中,带来一阵酸胀之感。很快,靳谙发觉那酸胀,是许睦时将大量菩提信息素输入他的腺体。
这是Alpha的标记Omega的过程,只是,实验室里没有Omega,现在被S级Alpha强迫实施标记的,是作为B级Alpha的靳谙。
但没有的,Alpha不能标记同性别的人。
S级Alpha的信息素大量灌入腺体里,让靳谙脑中翻涌出一阵极致的晕眩,胃部也泛起胃胀的烧痛,喉咙里涌出一种与吐酸水般类似的呕吐难受感。
靳谙再次用力喊道:“你快停下来,我,我是Alpha,你是标记不了的。”
或是靳谙的喊声太大,或是注意到靳谙手臂上被强酸溶液腐蚀出的伤口,许睦时似是被唤回了一分神志,动作一顿,力道一松。
靳谙立刻用力挣脱开来,此时,一声细碎的“滋滋滋”的声音像虫子一样爬入靳谙的耳道。他循着声音望去,那边插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烫萎缩,白色的塑料外壳迅速变黑将要脱落后来迅速崩裂弹出,丝丝缕缕的黑烟骤起,一阵塑料被烧糊的刺鼻味道四溢,插座内部迸发出红色火焰。
插座上原本连着实验电器的线和插头。只见,插头发黑摇摇欲坠,火苗舔着插头连着的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路烧着,绝缘皮被烫烧得发黏发稠,散发着难闻的烧焦糊味。此时,连着的电器的塑料外壳也迅速被烧焦发粘稠熔化,“滋滋滋”的漏电声此起彼伏,在浓烟中“砰”的一声爆裂声响起,电器炸裂了。
在那一瞬,蓝白色电弧光发出熠熠闪光,许睦时原本紧紧闭目,正要睁眼,靳谙心脏陡然一滞,急忙喊道:“闭眼!”他急忙起身上前捂住许睦时的眼睛,然后,疼痛被一牵扯陡然加剧,原来,靳谙下意识用了被强酸伤到左臂去捂住许睦时的眼睛。
疼痛一拉思绪的一瞬,靳谙再一看时,完了,火势加大,浓烟弥漫。
原来电器与一大摞纸质实验资料摆在同一条桌子上,电器不远处还有酒精灯,以及盛放甲醇的细口瓶。火舌贪婪地吞没了纸张,易燃液体又助长了火势,火焰肆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