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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4章 烟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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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手指摸到苏雪湿濡的披风时,顾羡立时正下心来,收起玩闹的心思,表情严肃的让苏雪去换衣服。
苏雪很少见这个表情,她知道顾羡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耽搁,半路想起顾羡也淋了雨,让人把上次和母亲挑的衣衫给顾羡送去,出来时顾羡已经换好了。
玄色乌金云纹,款式简单工艺却是繁杂,穿在顾羡身上正正好,身形挺拔,腰身劲瘦。
“云川哥哥”苏雪弱弱的喊了一声,有些底气不足。
顾羡那阵一过,不多的怒气也消了。
他只是气苏雪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怕她不长记性。
“你错没?”
“我错了。”苏雪一秒都不带犹豫。
瞥见顾羡眉头依旧紧锁,就知道是不满意自己的回答。答是答对了,但答快了,苏雪暗暗懊悔。
试图补救:“我不该玩雪,不该在大冬天弄湿我们的衣服,不该明知衣服湿了还贪玩不去换,要是害我们得了风寒怎么办……”
苏雪边说边偷瞄顾羡,可顾羡脸色还是不对。
咋回事?哪里又说错了?没吧?苏雪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刚好阿蒙把苏雪新披风送了过来。
顾羡接过,轻叹一口气,“怎么会是不该玩雪呢?”他把披风展开从背后拢上苏雪,“可以玩,就是不该在这么冷的天气,把自己的衣服弄湿。”
手上不紧不慢地系着带子,“明知体弱虚寒,还不及时去换,贪一时玩乐。”话落,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这是不是错了?”顾羡抬头看向苏雪,一个平整扎实的结稳稳落在胸前。
苏雪低头用指尖轻轻拨弄,下意识想,把“我们”都变成了“我”。
但这时候还是认错要紧,她点了点头,“是,是我错了。下次……不对,没有下次!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
“云川哥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苏雪扯了扯顾羡衣角。
都怪当时气氛太好,云川哥哥沾着白雪的眉眼不再那么锋利深沉,追逐时,高高束起的马尾在身侧荡漾,眼里也少见的带着笑,恍然间回到了从前。
唉,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顾羡:“我只是怕你不爱惜身体。”
“天气不好,衣物湿了就马上去换,莫要拖延。少时从树上摔下来之后,你身体一直不好,平时我不在也要注意,莫要贪恋一时。”
小时候苏雪家其实和顾羡家是挨着的,中间隔了面不高不矮的墙,没有借力徒手是翻不过去的。可巧就巧在旁边长了一棵两丈多的梧桐树,苏雪时常爬上去玩。
一次顾羡被父亲带去了军营,呆了三个多月,和苏雪第一次分开这么长。三个月不见,苏雪一听说顾羡回来,激动非常,赶忙爬上树朝顾羡家院子里瞧。
不知等了多久,院子里终于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回来就扎马步。
肯定又是惹顾伯伯生气了,只要云川哥哥犯了错,顾伯伯就会罚他扎一天的马步。
苏雪见着人,高兴过头,没管顾羡是不是在受罚,就趴在枝头大呼大叫。
因为不是第一次了,所以顾羡一眼就发现了树上的苏雪,但碍于还在受罚,只敢绷着脸挥挥手回应。
但也足够了。
按耐不住想马上飞奔到顾羡身边的心情,苏雪着急从树上下来,却不想都上上下下了近百次竟阴沟里翻船摔了下来。
果然,被淹死的大多是会水的。
在树上趴久了,腿麻。
听见砰的一声,顾羡下意识往树上一看,却只见乱颤的枝条,不见人影。
心下大惊,不管是不是还在受罚,狂奔过去,寻着几处稍有缺陷的坑洼墙面,脚尖点踏旋身而上,翻过了隔断墙。
苏雪还没从地下爬起来,全身瘫软力气聚不到一处。顾羡轻轻将她扶起,大喊来人。
一丫鬟听了动静过来,看着眼前景象,傻愣在原地。听见顾羡急吼吼的让她赶紧去寻个大夫才回神,匆匆跑掉。
摊在地上的时候还好,除了没力气外就没感觉到痛。等顾羡将她扶起来的一刻腰背顿时传来剧烈疼痛,苏雪刚龇一声,还没来得及咧嘴就叉了气猛烈咳嗽,牵扯着伤处越咳越疼。
顾羡也不敢顺她背,苏雪咳嗽好半天才缓下来。
简单查看苏雪身上,除了手腕过去一点被地上的石子划伤之外没再看着伤口,顾羡稍稍放下心来,抱着人去床上躺下。
叫人端盆清水过来给苏雪擦拭包扎了手腕,刚弄好大夫便来了。
诊断一番,开了方子。说是胸口受到剧烈撞击,肺有点损伤,所以会咳嗽,牵拉着肺喘不上来,一咳就痛,要长期调养。其它淤青处涂抹药酒轻揉,几日便可消。
自此以后,苏雪身体就虚下来,常喝着药,既不受热也不可贪凉,一到换季更是咳嗽不停。
因而顾羡才板下脸,心里起了点火。
本就悔之不及。
但苏雪一向如此,不管不顾又总有理由。遇到事固执的要命,就比如不让她爬树,要不是苏家后面把她和苏母接回去,估计得爬一辈子。
他不是不知道。
瞧着眼前人偷偷用余光打量自己,手上还使劲拽着衣袖摇晃,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顾羡怎么也气不起来的。
“这时辰是不是该放花炮了?”顾羡问。
几番折腾,天色不知何时变得黑沉确实到了放花炮的时候。
“那我们快去放花炮吧!”苏雪很喜欢烟花,当火花从黢黑的夜空炸开时,她感觉自己的胸腔也跟着绚烂炸开。
那感觉很奇妙,带着惊颤。
炸响过后迎来的会是漫天绚丽,一片璀璨,颤便不在了,只余下期许惊艳。
和往年一样,苏雪不敢点,站在一旁等着顾羡点完过来。
一串串火光冲向天际,在嘭嘭嘭的声响里徐徐炸开,绽出一朵又一朵摄人心魂的花火,闪亮了整个黑夜。
驱散孤寂与寒凉,带来欢笑与光明。
在这儿只有大户人家才买得起也舍得买花炮,平民百姓至多买个爆竹。花炮嘛,谁买不是放天上看,不花这冤枉钱。
遇着哪儿放花炮,就会出来很多人。孩童们看稀奇,大人们看热闹。
街边上、大门前、花炮边都围满了人,安乐祥和。
苏雪心念一动,趁谁也没注意,垫脚朝顾羡的脸颊轻触了下,眼睫乱颤,蜻蜓点水般。
顾羡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脸颊上扫过,然后噼里啪啦烧了起来,甚是燥热。
面红耳赤的苏雪还故作镇定,转过身仰头看烟花,心里又慌又羞。
觑眼顾羡,发现他耳根绯红,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好笑,于是真笑出了声。
“砰!砰!砰!”花炮声和心跳声声声应和着,“怦!怦!怦!”
听见耳边传来的轻笑,顾羡一瞬紧绷的身体也落了下来,把苏雪揽近些许,肩挨着肩,攥紧她自然垂落的手,十指相扣。
时光荏苒,幸而有的人还能站在身旁。
-景和十二年
新年一过,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落,各处宫殿银装素裹。
年假过后第一次上朝,顾羡早一日便到京都院上住着,现在上朝路中均是同僚。
大家神情严肃,应该都是听闻了新税法推行之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朕今日临朝,诸卿有何奏本?”
“禀陛下,臣有事启奏”张太傅站出来,“陛下,臣认为如今北方已平,西南各族暂不敢妄动,正是行新税法的大好时机。”
“众爱卿以为何如?”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等了一会儿才有人站了出来,“这几年,与那秋狄鏖战,我国损耗了众多财力物力,国库早已空虚,若行新税法必将雪上加霜,臣认为万万不可。”
张太傅:“刘尚书,你也知我国连年战事。为补充军备莫说国库,各地均也耗地力之尽,若仍以现税法处之,各地毫无休养生息之机,又何谈充盈国库。”
……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下。
皇上扫视一圈,看向顾羡,“顾爱卿有何看法?”
顾羡屈身行礼,就新税法来言,他认为意义不大。受制于藩王,新税法之新完全新在了形式,真正需要改制的地方却被视而不见,隔靴搔痒罢了,连治标都做不到。
“回陛下,臣以为太傅说的有理,但此时行新税法是否过于激进。”
“税法涉及方方面面,新税法施行必是要耗费一番功夫,不仅国库来源会减少,还反会加大国库支出,现又将值春耕,清丈繁难贻误农时,劳民伤财。今推行新税法,滋弊甚多。”
顾羡稍有犹豫,而后下定决心般接着说道:“依臣下看,不若简行,在原有基础上简化名目和手续,定时,减税。”
“既减少了中间过程流失,税收所得直接入库,又不用重新请丈,给予各地养息之余。”
此话一出,群臣惊愕。
可知就税制而言五大藩王从中渔利甚多,税收的四分之一几乎被收入了囊中。顾羡一开口就断人财路,引得藩王各派和名权贵宠臣皆不满。
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反对。
加之皇上本倾于施行新税法,结果可想而知。
这也正是顾羡犹豫的原因。
他明知结果,仍抱有一丝希望,不想当个局外人明哲保身。就算会引得皇上和各方更加针对厌恶,也要尽人臣本分。
上命张太傅主持,户部尚书并理,共同推行新税法后宣布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