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购买蚀能产品》银玄镜

19、活死人

　　砰！砰！砰！
　　几声沉闷的撞击声接连响起，几人重重摔落在下方坚硬冰冷的地面上，扬起漫天积年深厚的灰尘。
　　幸运的是，下落高度似乎经过某种缓冲，并不算极度离谱，加上厚厚的积灰起了些缓冲作用，虽然每个人都摔得浑身剧痛，但似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咳咳…咳…”沈希声被灰尘呛得剧烈咳嗽，挣扎着想要起身。
　　他清晰地感觉到，在落地的瞬间，谢映硬生生扭转了身体姿态，将绝大多数冲击力都用他自己的后背承受了。
　　他心脏猛地一缩，甚至顾不上自己的不适，第一时间就在昏暗的光线中急切地摸索身旁的谢映：“谢映！你怎么样？哪里伤到了？”
　　谢映却就着他摸索的力道，反而更紧地贴靠过来，温热的呼吸带着一丝隐忍的痛楚，拂过他的耳廓与脖颈，用低沉而暧昧的气声低语：“没事…哥哥别担心我。”那声“哥哥”叫得又轻又黏，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灰尘在从头顶崩塌处漏下的、混合着那些幽绿植物发出的诡异微光中缓缓飘落，形成一道道光柱。
　　在这死寂又诡谲的氛围里，沈希声仿佛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完全失控般狂跳的声音，咚咚咚地撞击着鼓膜。
　　他耳根不受控制地迅速升温发热，一种莫名的慌乱攫住了他，手下意识地用力推开了谢映几乎半压在他身上的身体，平时总是冷静自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和厉色：“下次…下次不要那么冲动！谁要你保护！”
　　这话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近乎迁怒的意味，仿佛是为了掩盖那一刻过速的心跳和莫名的悸动。
　　谢映被推开，在昏暗光线下看不清表情，只是沉默地坐起身，轻轻活动了一下似乎确实撞伤了的肩膀，没说话。
　　借着头顶崩塌处漏下的那点可怜又诡异的微光，他们勉强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这是一个极其压抑地下空间。
　　四角原本应摇曳着长明油灯，中央神龛前也本该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色蜡烛，但此刻大多已被落石砸倒掩埋。空气中漂浮着那熟悉到令人骨髓发寒的混合气味——陈腐的焚香、燃烧的灯油腻味、以及那股仿佛血肉腐烂般的甜腥气——这一切，都与沈希声梦中那扇禁忌门后的感知完全重合！
　　空气阴冷刺骨，是一种渗入骨髓的湿冷寒意。
　　而祠堂最中央的景象，更是足以在瞬间摧毁任何常人的理智——
　　一具人形物体，被无数正在缓慢蠕動著的鲜红色诡异蔓藤，密密麻麻地悬吊在半空之中。
　　这些蔓藤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某种残酷规律的图案交织着，如同一个立体的血色咒印，将中心那具“人”形紧紧包裹。
　　被缠绕其中的，是一具男性的躯体。他穿着一件样式古老异常的丝绸寿衣，皮肤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死寂灰白，紧贴着骨骼，干瘪得几乎能清晰勾勒出每一根肋骨的形状，每一处关节的凸起。
　　他的头颅无力地垂向一侧。脸上同样覆盖着层叠交织的细小蔓藤，但依稀能辨其下的面容——五官僵硬如石雕，双眼紧闭，眼眶深陷，嘴唇是一种近乎黑色的深紫绀色。
　　“他…他在呼吸…”苏木强化过的视觉，艰难地捕捉到了那极其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胸腔起伏。
　　伴随着这微不可查的呼吸，那些仿佛与他融为一体的蔓藤，也会随之产生如同脉搏跳动般的同步蠕动。
　　他不是死人。
　　但也绝非活人。
　　他是一种被邪恶术法强行禁锢在生死界限之间的承受着永恒痛苦的存在——一具被精心制作和维持的“活尸”。
　　沈希声鬼使神差地走上前，脚下踩过那些被碎石摩擦得模糊不清的朱砂阵法痕迹。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触碰到男人那毫无弹性的皮肤——
　　轰！！！
　　一股混杂着无尽付出，深沉到绝望的爱护，以及最终陷入疯狂的巨大执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无数记忆碎片和强烈的情感冲击着他的意识。
　　“我答应过父母…要治好言言…不惜一切…也要治好他…”
　　“你和言言是顾家唯一的希望…照顾好言言…要为老顾家留后…”
　　“哥哥会保护言言的…言言会好起来的…”
　　“只要能治好言言…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
　　“我愿意做这个交易…请你一定…治好言言！”
　　无数嘶吼、哀求、承诺的碎片交织，最后凝聚成一股不惜毁灭自身也要达成目标的疯狂意志。
　　沈希猛地收回手，像是被那冰冷的绝望烫伤。
　　原来…这就是一切的源头。
　　他就是顾昀。顾言到死也未能再见一面的哥哥……那个用自己的一切，包括灵魂和□□，换取了弟弟“痊愈”希望的哥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努力保持镇定，指向被禁锢的活尸：“真正的宿主是他。顾言的哥哥，顾昀。整个法阵的核心和能量源。”
　　“啥？合着我们拼死拼活，打错BOSS了？”阮绡红不可置信地凑近几步，仔细观察着被悬吊的顾昀，咂了咂舌，“啧…这哥们看起来…可不禁打啊。碰一下会不会碎掉？”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暴力解决。”谢映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目光却始终留意着沈希声苍白的脸色。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化解他的执念才算通关？”吴越指着如同邪神图腾般的顾昀，声音发颤，充满了无力感。
　　沈希声沉重地点头：“他为了治好弟弟，与某种存在做了交易，以自身为祭品，成为了维持这个邪恶法阵永恒运转的核心和养料。”
　　“什么法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木仍是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周围诡异的景象。
　　“你还没看懂吗？”在一番激战和接连冲击后，吴越似乎终于将线索串联起来，声音里带着后知后觉的深刻恐惧，“这个法阵！这个祠堂！还有上面那个疯人院！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炼药工坊！我们，还有那些所谓‘痊愈’出院的人，甚至之前的病人和医生…都是被他的执念和这个法阵选中的‘药引’！”
　　“他的执念是治好弟弟？可顾言已经死了啊！死得透透的了！这怎么搞？”阮绡红垂头丧气，不能动手毁灭什么的局面让她倍感棘手。
　　“问题的关键，或许并不完全在于顾言最终的生死。”沈希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被顾昀记忆影响的心情，进一步解释道，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悲悯，“而在于他内心深处无法放下对弟弟近乎偏执的责任感，以及…对父母那份沉重到压垮一切的承诺。他被困在了‘必须治好弟弟’的这个念头里，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循环。”
　　苏木皱着眉头，怀疑的目光猛地钉在沈希声身上，连珠炮似的发问：“你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顾言又是谁？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我们怎么知道你的消息是不是准确？万一理解错了，触发更坏的情况，害了我们所有人怎么办？”
　　沈希声脸色一白，正欲开口辩解，一个身影却比他更快地动了。
　　谢映一言不发，上前一步，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将沈希声严严实实地半挡在自己身后。他身形本就高挑，此刻微微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苏木身上，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棱，带着一种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的压迫感。
　　“质疑他。”谢映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在寂静得可怕的空气里，裹挟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威胁，“就是在质疑我。”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给予苏木消化这警告的时间，然后才缓缓地补上最后一句：“你想清楚后果。”
　　空气瞬间凝固至冰点。
　　苏木在他的逼视下，所有的话都硬生生噎在了喉咙里，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那令人窒息的目光。
　　而被护在身后的沈希声，只能怔怔地望着谢映线条冷硬却异常可靠的背影，一股暖泉般的暖意自心头荡漾开来。
　　苏木悻悻地闭上了嘴，彻底安静下来。
　　空气再次凝固，沉重得如同铁块，混合着灰尘和绝望的气息。
　　被暗红藤蔓缠绕封印的顾昀，如同一个诡异邪异的宗教图腾，无声地悬于祠堂中央，每一次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永恒痛苦与疯狂执念，沉沉地压在每一个活着的人的心头。
　　沈希声轻叹一声，那叹息里裹着沉重的悲悯，一步步走向被蔓藤缠绕的顾昀。
　　他再次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温柔，轻柔地覆上顾昀那冰冷灰白的皮肤。
　　“让我来试试。”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清晰地在压抑得令人窒息的空间中回荡，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真实，“顾昀，顾言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