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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归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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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岁宁下午接到飞白的消息后也有点懵,原以为那位心高气傲,并未将这门婚事当回事,更别提陪她回门了。
她靠在软榻上,看着雀儿和青葙凑在妆奁处忙来忙去的,懒懒道:“倒也不用那么仔细。”
“小姐,明日可以出门了,自当要好生打扮一番。”
“是啊,太子妃,明日太子殿下陪你回去肯定风光,我们得提前把穿戴准备好。”雀儿一脸兴奋地捣鼓着各式钗环。
门外兰慧声音传来,“太子妃,苏檀女官回来了,正过来向您请安呢。”
“苏檀?你让她进来吧。”
门开后,一身着紫檀色塔子花纹圆领袍的女子走进来,只见她腰束朱红革带,头戴白角山口冠,身姿窈窕,清雅如兰。
宣岁宁不由多看了几眼,这身女官服制当真是美极,衬得人极为精神。
“苏檀拜见太子妃,此前因家中有事耽搁了东宫事务,请太子妃恕罪。”苏檀躬身行着标准宫礼。
“不打紧,今后这偌大的东宫还得靠你打理呢。”她只是暂居些时日,能不招惹麻烦就尽量不招惹,自然不会去插手东宫事务,
苏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苏檀不敢当。从前皇后娘娘怜惜太子殿下后宅无人,便将我拨了过来替太子殿下打理后宅琐事,如今太子妃入主东宫,我自当一切听从太子妃的。”
“哦。”宣岁宁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腰间玉珞上的穗子,她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叹道:“我还在禁足中呢,这边也没什么事,你去忙你的吧。”
苏檀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不过兰慧他们不知晓其中缘由,“太子妃可是惹恼了殿下?”
宣岁宁但笑不语,或许是“她”惹恼了他,她不过是受了这迁怒之罪。
“殿下从小受圣上喜爱,脾性是比旁人霸道些,还请太子妃日后多些忍让,别气坏了自个身子。”
雀儿听得不乐意了,凶道:“苏檀女官,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家太子妃被欺负了还要忍让着不成?”
苏檀看着雀儿,正色道:“太子妃,下人没规矩最后祸害的都是主子,不如将雀儿交与我好生调教几日。在这深宫中行走,没有规矩是万万不能的。”
雀儿欲争辩,宣岁宁给她递了个眼神后淡淡开口:“苏女官既是从皇后宫中出来的,自然是最懂规矩的。雀儿和青葙都还年少,难免性子急了点,可她们忠心护主,最看不得我被人欺负了去。”
这番话听得苏檀心里不畅快,既敲打她莫要仗势欺人,又暗讽她一心二用侍奉太子不忠心,面上依旧平静道:“太子妃说的是,是苏檀僭越了。”
“想来你也是好心,今后大家同处东宫,莫要生了嫌疑才好。”苏檀是皇后的人,不好得罪,却也不能叫她太得意,免得以后日子不好过。
“苏檀明白,明日殿下同太子妃回永庆侯府,我等会儿就去备礼,太子妃可有什么要交待的?”
“这些规矩我都不懂,苏女官看着办就好。”她心里还琢磨着要不要跟薛老太君坦白的事,哪有心思操心这些?反正都是他东宫的颜面,与她不相干。
“是,那苏檀告退了。”
苏檀走后,雀儿气鼓鼓道:“这个苏檀女官仗着有皇后撑腰,都不把我们太子妃放在眼里。”
“人家有那个本事,你们没事别惹她。”
“小姐,你说苏檀女官长得漂亮,又聪明能干,太子殿下为何不娶了她做侧妃?”
“你会娶一个眼线吗?”这苏檀一听是皇后特意安排进来的,可能一开始也打着给太子送女人的名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只在东宫做一个打理事务的女官,皇后与太子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寻常。
“小姐,那你可想好了明日要怎么做?”青葙关切道。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先把今天过好。”她想得头痛。
第二天清晨。
宣岁宁早早就被梳妆打扮好,一袭嫣红大袖霞帔,流光溢彩的镶金头面,额角贴着好几颗珍珠,嘴唇也被涂得红艳艳的。
她盯着镜子感叹道:“天家富贵,哪怕咱们不受那位待见,这华贵奢侈的衣裳首饰,可一件没少给。”
雀儿笑着说:“这富贵人家啊,最讲究体面,何况是皇家呢。”
苏檀过来催促道:“太子妃,殿下已经侯在宫门外了。”
宣岁宁不禁觉得这场景太过熟悉,扇羽轻眨道:“不急。”
等他先走了,她独自出发反而自在,从那夜爬墙被拽下后,她对他更是避之不及。
“殿下说,若他手中热茶凉透了,太子妃还没出去,他便亲自过来请。”
宣岁宁挑眉,这就开始威胁了?
“那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东宫外面赫然停着一辆豪华车驾,紫熏轿厢高大宽敞,四角金兽衔铃叮叮作响,储君龙纹帆旗随风飘扬。
这就是他新打造的车驾?果真奢侈又气派,随便一块金漆都够普通人家生活一年了。
宣岁宁在她们搀扶下踏上车驾,她迟疑地掀开兽纹锦帘一角,将将看那里面的人一眼,便立即把帘子放了下去。
不过初秋,里面那位的眼神便冻得她发寒,她不想进去……
“薛氏,面对七弟时怎不见你如此扭捏?”身音寒得人浑身发抖。
“……殿下龙章凤姿,妾害羞。”宣岁宁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里面沉默了几息,而后道:“飞白,驱车。”
“好嘞,驾——”
飞白奋力驱鞭,马儿吃痛,飞快地窜了出去。
宣岁宁一个没站稳径直扑了进去……
“嘶——”好痛,她手肘磕到了木几上。
“倒不必对孤如此投怀送抱。”楚辛珏推开宣岁宁贴在他膝间的纤弱肩膀,修长身子往旁边挪了点,又弹了弹月白衣袍。
宣岁宁撑起身子,抬眸便瞧见他云眉轻蹙,漆眸如潭,冷俊的面上一脸嫌恶。
她识趣地寻一处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揉着磕疼的手肘道:“殿下恕罪,是妾唐突了。”
楚辛珏掀眸,冰冷地瞧着缩在一角故作乖巧状的宣岁宁,不耐道:“闭嘴。”
宣岁宁瞥过眼神,不与他对视,捏着衣袖闷声道:“知晓了。”
车上宽敞舒适,茶汤果食、书本围棋、被衾软塌应有尽有,还熏着凉甜如露的沉水香,青烟袅袅,清雅似月。
和楚辛珏共处一处,她自不敢乱翻乱动。他靠在那头饮茶,她只好头抵着这边厢壁闭目养神,不自觉间就沉睡了过去。
“吁——”
“殿下,永庆侯府到了。”飞白停住马车。
“恭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一道年轻男声从车外传来。
楚辛珏起身,经过宣岁宁时踢了她一脚,“昨夜又爬墙去了?”
宣岁宁骤然惊醒,一脸迷蒙,雾气未散的水眸瞧着他,糯声问:“爬什么墙?”
她可再不敢爬墙了,摔下来是真的痛,除非能再拉一个垫背的。
楚辛珏掀开帘子,俯身钻了出去,客气道:“世子久等了。”
薛兴杨躬身作揖,面带微笑,“祖母和府里一众早已备好席面,只待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归宁。”
宣岁宁也钻出帘子,见楚辛珏正在与一位俊朗少年人寒暄,心下明了这便是薛凝月嫡亲长兄薛兴杨,之前她在侯府的几日,与他并未谋面,听说是位端方温和的谦谦君子。
宣岁宁往远处瞧了眼,除了楚辛珏的车驾和几名随行侍卫空空如也,惊讶道:“青葙和雀儿呢?”
飞白抢答:“带着她们碍事。”
宣岁宁眨眼看着他,眼神在问:她们碍什么事了?
飞白转移视线,瞪眼看天,一副不方便回答的模样。
她又问:“备的归宁礼呢?”
楚辛珏听进耳里,冷声道:“你才当太子妃几日,就惦记着拿孤的东西?”
宣岁宁水眸一滞,满脸疑问地看着他,他堂堂大燕太子,就两手空空地陪太子妃回门?还厚着脸皮当着“她”长兄面前大放厥词?
薛兴杨见两人似有不快,立马打圆场,“殿下息怒,月儿自小便被家中惯坏了,性子娇纵,还请殿下不要同月儿一般计较。”
宣岁宁心道:只盼到时知晓真相的你们,也别同你们的好月儿一般计较。
楚辛珏缓步下车,“东宫最近不宽裕,侯府不见怪就好。”
闻言,一向冷静自持的薛兴杨也不由自主地嘴角抽搐,讪笑道:“都是一家人,何来见怪之说。”
雀儿不在身边,宣岁宁也不好随意与这位“长兄”搭话,只小心翼翼地下车,默默跟在楚辛珏后面。
眼前那人宽肩窄腰,身形颀长,墨发如织,一身月白云纹冠服清冷出尘,周遭还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清冽气息。
若非品行那般恶劣,天下女子又有谁会舍得弃了这桩好姻缘?
再次踏入永庆侯府,恍如隔世。
正厅门前站着一排人,薛老太君带着众人毕恭毕敬地朝二人行礼,随后招呼大家席间落座。
酒过三巡,薛兴杨起身行礼,恭敬道:“殿下见谅,冯世子约了七殿下和臣下午比骑射,臣先行一步。”
楚辛珏捏着斗彩高足杯,兴味道:“哦?素闻太子妃喜爱骑射,不如一起去吧。”
闻言,薛老太君脸色一变,薛兴杨也面露难色。
宣岁宁抿嘴,与她何干?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