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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匪患登临 ...

  •   时光在宁愿言近乎自虐的苦练与红姑小心翼翼的庇护下流逝。济世堂得来的上好药材发挥了作用,加之她自身顽强的意志力,那条残腿的状况竟真的奇迹般好转了许多。虽阴雨天仍会酸胀疼痛,平时走路也依旧能看出微跛,但已不像最初那般明显碍事。只要不是刻意观察,或在台上巧妙利用戏服和台步遮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的技艺更是突飞猛进。何班主倾囊相授,她则如一块巨大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养分。她专攻的老生行当,因其独特的沙哑苍劲嗓音和那股融入骨血的悲怆愤懑之气,竟渐渐唱出了名堂,在庆喜班内部已无人能及,甚至在码头、乡镇演出时,也能博得满堂彩。“严宁”这个瘸腿老生的名号,开始在京津地区的小范围戏迷中悄悄流传。

      何班主心怀大慰,愈发觉得自己招婿招对了人。红姑则心情复杂,既为她高兴,又为那份注定无望的情愫暗自神伤,只能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照顾她和打理戏班事务上。

      宁愿言知道,时机正在成熟。她需要更大的舞台,更需要一个能“偶然”被那位大帅“发现”的机会。

      机会,有时来得猝不及防。

      这日,庆喜班在一个不算繁华却地处交通要道的大镇演出,唱的是连台本戏《文昭关》中伍子胥一夜白头的经典折子。宁愿言饰演的伍子胥,虽年轻,却将那份英雄末路的悲愤、绝望与坚韧演绎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她利用微跛步伐加重角色踉跄感的设计,以及那一声声裂帛般的唱腔,竟将台下观众的情绪完全调动起来,叫好声不绝于耳。

      戏至高潮,伍子胥悲怆唱道:“……俺好比哀哀长空雁,俺好比龙游在浅沙滩……”声腔凄厉苍凉,配合着她那几乎喷出火来的眼神,竟让喧闹的场子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然而,就在这满场沉浸之时,异变陡生!

      “砰!”的一声巨响,戏园子的大门被人粗暴地踹开! 十几条手持刀枪棍棒、面目凶悍的彪形大汉闯了进来,为首的独眼龙狞笑着大吼:“都他妈给老子不许动!唱戏的!把钱和女人都给爷留下!不然老子今天血洗了这场子!”

      是土匪!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观众惊叫哭喊着四散奔逃,桌椅板凳被撞得东倒西歪,场面混乱不堪!

      戏班众人也吓得魂飞魄散,乐师扔了家伙,演员们也慌了神。何班主脸色惨白,强自镇定想上前交涉:“各位好汉!各位好汉!有话好说!我们小班子跑码头混口饭吃,实在没什么钱……”

      “少废话!”独眼龙一脚踹翻何班主,目光淫邪地扫过台上吓得花容失色的女旦们,最后落在虽穿着戏服、未卸妆却仍能看出几分清秀的宁愿言身上,“哟嗬?这唱老生的小子长得倒挺标致!一并带走!”

      几个土匪嚎叫着就要往台上冲!

      宁愿言心中剧震!她绝不能在此刻落入土匪之手!所有的计划都将付诸东流!保护戏班,尤其是保护红姑的念头瞬间压倒了一切!

      她猛地将头上的帅盔摘下,狠狠砸向冲在最前面的土匪,同时厉声对吓傻的众人喊道:“抄家伙!护住女眷!往后门退!”

      她的声音因唱戏而本就沙哑,此刻带着决绝的厉色,竟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几个武生被她一喝,下意识地抓起了台上的刀枪把子(虽是道具,但也能抵挡一二)。

      宁愿言自己则顺手抄起那根用来代表马鞭的长棍,虽然腿脚不便,但她步伐灵活,利用戏台的地形和桌椅与土匪周旋起来。她深知不能力敌,只能智取,专攻下三路,招式狠辣,竟一时逼得两个土匪近不了身!

      红姑也反应过来,尖叫着指挥众人后退,自己却捡起一根断棍,想要冲上来帮宁愿言。

      “别过来!”宁愿言急喝,分心之下,肩膀被一个土匪的刀划了一下,戏服顿时裂开,鲜血渗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戏班眼看就要抵挡不住的混乱时刻——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惊雷般滚过小镇街道!

      紧接着,戏园子外面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和呵斥声! “什么人?!”“啊——!”

      戏园内正在□□掠的土匪们动作一滞,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口。

      只见大门处,一队穿着灰色军装、挎着长枪、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如同神兵天降,迅速控制了门口,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院内。为首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冷喝道:“里面的人听着!立刻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军爷!是官兵! 戏班众人如同看到了救星,而土匪们则瞬间慌了神!

      独眼龙还想负隅顽抗,刚举起刀,就被一名士兵抬手一枪打中手腕,惨叫着倒地!

      剩下的土匪见状,魂飞魄散,纷纷扔下武器,抱头蹲下。

      混乱瞬间被镇压。

      这时,士兵们分开一条道,一个披着墨色大氅、身形高大、面容冷峻、带着不怒自威气势的年轻男人,在一群军官的簇拥下,缓步走进了这片狼藉的戏园子。

      他目光随意地扫过蹲了一地的土匪和惊魂未定的戏班众人,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戏台时,却微微停顿了一下。

      戏台上,宁愿言正捂着流血的肩膀,拄着那根长棍,微微喘息。她脸上的油彩被汗水和血迹模糊了些许,但那双因激烈打斗和警惕而异常明亮的眼睛,以及那身破损的戏服、微跛却依旧挺直的站姿,在这片混乱中显得格外突兀和……醒目。

      她还未卸下伍子胥的妆扮,那份英雄末路的悲怆之气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此刻真实的狼狈与狠厉,形成了一种极其矛盾又引人探究的气质。

      大帅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两三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兴味。他似乎是路过,被这里的骚乱吸引了注意,却意外看到了点有趣的东西。

      “怎么回事?”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何班主连滚爬爬地过来,磕头作揖:“回……回大帅话!是土匪!多谢大帅救命之恩!多谢大帅救命之恩!”他吓得语无伦次。

      大帅似乎对土匪没什么兴趣,随意摆了摆手让手下处理。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台上的宁愿言,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唱戏的?身手倒不错。叫什么名字?”

      宁愿言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 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垂下眼睑,用唱戏的沙哑腔调,尽量平稳地回答:“回大帅……小的……严宁。”

      “严宁……”大帅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又看了一眼她流血的肩膀和微跛的腿,“有意思。伤了?还能唱吗?”

      宁愿言不敢抬头:“皮外伤……不碍事……”

      大帅似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了戏园,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看了一场微不足道的插曲。

      直到大帅的人马彻底离开,戏班众人才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后怕的哭声和议论声这才响起。

      红姑第一时间冲上台,扶住宁愿言,看着她流血的肩膀,眼泪直掉:“你怎么样?严宁?你吓死我了!”

      宁愿言却仿佛没听到她的问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大帅离去的方向,手心冰凉,内心却如同有岩浆在奔涌!

      他看见她了! 他注意到她了! 虽然过程充满意外和凶险,但……她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突然地进入了那位大帅的视线!

      计划,似乎意外地推进了。但为何,她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更深的、冰凉的恐惧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肩膀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远不及她心中那复杂情绪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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