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小说《灶火不息》》旭书

4、阳澄寻踪

　　日军军官对河豚的痴迷与日俱增，每尝必赞不绝口。然而淀山湖的河豚本就稀少，陈德金往往三四日才能捕得两三尾，远不能满足日军军官的饕餮之欲。

　　这日，翻译官王先生阴沉着脸来到厨房，对着正在剖鱼的陈德金喝道：“陈老四！太君们等着吃河豚，你却一天推一天，是不是存心怠工？”

　　陈德金忙放下刀，躬身道：“王先生明鉴，不是小人不尽力，实在是淀山湖的河豚越来越少了。这几日我天不亮就出船，跑遍整个湖面，也难寻几尾。”

　　翻译官冷哼一声：“少找借口！太君们待你不薄，你就这样报答？”

　　陈德金凑近些，压低声音：“王先生，小人有个主意。听说阳澄湖那边河豚又多又肥，比淀山湖的强上数倍。而且阳澄湖还出产著名的‘三白’——白鱼、白虾、银鱼，这季节大闸蟹也正肥美。若是能去阳澄湖一趟，保管太君们吃得满意。”

　　翻译官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头：“阳澄湖？那可是游击区，危险得很。”

　　“有小日本...啊不，有皇军的汽艇护送，怕什么游击队？”陈德金忙改口，“再说了，为了太君的口福，冒点险也值得。”

　　翻译官思索片刻，终于点头：“我去向太君请示。”

　　不出所料，日军军官听说阳澄湖有更多美味，当即同意派汽艇前往。翌日清晨，一艘日军汽艇载着陈德金和六名日本兵，向阳澄湖方向驶去。

　　汽艇沿着水道前行，陈德金站在船头指路，心中却如刀绞般疼痛。沿途所见，尽是日军暴行留下的痕迹：烧毁的村庄、荒芜的田地、偶尔可见江边漂浮的尸体。

　　在一处河口，他们遇到几个正在捕鱼的渔民。日本兵突然开枪扫射，两名渔民当场倒在血泊中，其余人惊慌跳入水中逃生。日本兵却哈哈大笑，仿佛在玩一场游戏。

　　陈德金紧握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想起马援庄的惨状，想起那些无辜死难的乡亲，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但他强忍下来，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对日本兵翘起大拇指：“太君威武。”

　　另一个村子里，日军以搜查游击队为名，抢掠百姓财物。陈德金看见一个老汉护着一袋粮食，被日本兵一枪托打倒在地，粮食被抢走，老汉躺在地上呻吟，无人敢上前相助。

　　这些景象让陈德金心中的仇恨如火般燃烧，但他知道，此刻必须忍耐。他的目光悄悄巡视着沿途的地形，牢记每一个可能藏身的水道和芦苇荡。

　　午后，汽艇驶入阳澄湖水域。这里湖面开阔，水草丰美，果然是个捕鱼的好地方。陈德金指挥日本兵在一处僻静水域下网，不多时便捕到数尾肥美的河豚，还有不少白鱼、白虾和银鱼。

　　日本兵见状大喜，连忙将收获装入水箱。

　　陈德金趁机道：“太君，阳澄湖的河豚最好晚上捕，夜里它们更活跃。而且捕上来后需要特殊方法养护，否则很快就失去鲜味。不如我们在此过夜，明日再回？这样能多捕些，养好了带回去，太君们可以多吃几日。”

　　日本兵小队长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同意。

　　傍晚，陈德金为日本兵烹制阳澄湖特产。清蒸白鱼肉质细嫩，油爆白虾鲜香可口，银鱼炒蛋金黄诱人，还有清蒸大闸蟹，膏肥黄满。日本兵吃得满嘴流油，对陈德金赞不绝口。

　　饭后，陈德金提出独自乘小船夜间捕鱼：“太君，河豚最怕声响。汽艇马达声太大，会吓跑它们。我一人划小船去，反而能多捕些。”

　　日本兵小队长酒足饭饱，心情大好，挥挥手同意了。

　　陈德金划着小船，悄然融入夜色。阳澄湖的夜晚静谧而美丽，月光洒在湖面上，银波粼粼。但他无心欣赏这美景，根据老赵提供的线索，向预定的接头地点划去。

　　约莫划了半个时辰，他看到远处芦苇荡中有一点微弱的灯光——三明三暗，正是接头信号。陈德金也点亮船头小灯，回应了两明两暗的信号。

　　芦苇丛中悄然划出一只小船，船上是个精悍的汉子，低声问道：“是淀山湖来的老四吗？”

　　“是我，陈老四。”陈德金轻声回应，“老赵让我来找江抗。”

　　那汉子仔细打量他一番，才道：“我是江抗三分队的刘队长。老赵已经派人送信来了，说你忍辱负重，打入日军内部。有什么情报？”

　　陈德金从怀中取出精心绘制的日军据点布局图和换岗时间表，低声道：“这是金家庄日军据点的情况。日军大约一个小队，三十多人，有两挺机枪。最近又从苏州调来几个军官，可能是要加强这一带的控制。”

　　刘队长接过图纸，仔细查看后收入怀中：“很好，这情报很重要。你们有什么计划？”

　　“我们想与江抗建立联系，以后可以互相配合。”陈德金道，“我在日军厨房，可以随时了解他们的动向。还可以...用我的方式，削弱他们的力量。”

　　刘队长点头：“老赵提到你们用河豚...这很危险，要小心。日军不是傻子，一旦发现可疑，会毫不犹豫地杀人。”

　　“我明白。”陈德金沉声道，“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日本人肆意妄为。马援庄108条人命，必须用血来偿还。”

　　两人又交谈片刻，商定了今后的联系方式和信号。刘队长交给陈德金一个小包：“这里面是一些常用药品和一本小册子，教你如何识别日军军衔和部队编号，对你们收集情报应该有帮助。”

　　陈德金感激地接过：“多谢刘队长。”

　　“该我们谢你才是。”刘队长握紧他的手，“在敌人心脏里斗争，最是艰难。保重！”

　　分别后，陈德金迅速捕了十几尾河豚，划回日军汽艇停泊处。日本兵早已酣睡，只有哨兵勉强睁着眼，见他满载而归，满意地点点头。

　　次日返回金家庄，陈德金受到日军军官的夸奖。他不仅带回了大量河豚，还有阳澄湖的“三白”和大闸蟹，让日军军官大饱口福。还同意陈德金过几天再去。

　　然而陈德金心中明白，这只是一切的开始。他与江抗取得了联系，但真正的斗争还在后面。夜深人静时，他悄悄阅读刘队长给的小册子，学习日军编制和军衔识别，为日后收集更多情报做准备。

　　灶火不熄，复仇不止。陈德金望着窗外月色，心中升起一股坚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