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444（无限流）》南柯璃梦

4、第四章

　　读完了陆杰三人发现的字条，罗晨拿出了活动室的纸条和时间表，简单交换了一下信息。
　　根据陆杰三人的话，最后一张纸条来自二楼的女厕所，余下三张纸条都属于那三间门牌已经被血遮盖了的房间。房间里已经没有人或尸体存在了，只有一滩血肉碎块，他暂时无法确定那三间房里的究竟是试图惊吓他们的NPC，还是另外的一开场就死亡的玩家。但若是玩家，这将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因为“怪谈444”游戏的特征是，人数越多，难度越高。
　　众人交流完了调查信息，陆杰向薛爻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薛爻，刚才在走廊，你是怎么判断出“护士”会优先对你的求救进行帮助的？”薛爻并没有拿到需要帮助可以找“护士”的纸条说明，甚至他们拿到了线索的人都压根没有往这个方面想，为什么薛爻却很笃定地尝试了？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落下了什么线索。
　　“在你们之前，我尝试过一次了。”他将自己和罗晨最先遇到“护士”时候的情形描述了一下。
　　“也就是说，‘护士’最开始是准备去攻击要逃跑的罗晨的，但你尝试进行了求助，发现“护士”优先处理了你的事情……那你怎么推断的要求助呢？”陈正远接话道。
　　薛爻觉得是因为他一直在尝试分析，因为怪物呈现的样子和他们的身份行为本身有极大关联性，巨大口器和正常的针筒，摄像头眼睛和巡视查房可以对应上，所以当时他灵光一闪，去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剔除掉那些怪异恐怖的特征，若是面前有两个患者，一个不吃午饭要跑上楼，一个寻求帮助且身体虚弱，那么“护士”很可能会优先选择帮助而不是去追跑掉的那一个。
　　他想了想，回答道：“我认为，如果我们是患者的话，按照逻辑，应该找医护人员求助。”
　　饭桌上顿时出现了诡异的沉默。
　　“可，可他们是怪物……”韩梓薇小声地说，她这会儿也觉得薛爻有点吓人了。
　　薛爻却是很镇定地继续解释道：“第一，这里的医护人员虽然是怪物，但他们的外形本身是有迹可循的，我们目前找到针对病患的规则也不是荒诞无厘头，起码说明这个地方的规则是符合常识和逻辑的，由此推断，医护人员应该也和外面正常的医院一样，遵守某种规则。否则，如果他们可以随意杀死我们，那么对我们的规则要求就是多余的，没有必要的。那么既然病人要按照规则当好一个病人，医护人员怎么可以在病人正常求助的时候不管不顾呢，这不符合规则。”
　　发现薛爻确实有经过逻辑判断，众人的神态都有些缓和。这时候薛爻才反应过来，他们刚才莫不是把自己当作疯子了？薛爻微微撇了撇嘴，继续说道：“第二，‘护士’对一起出现但没有做出逃跑意图的我，并没有展现任何的攻击意图。这说明‘护士’的攻击是仅仅针对‘应该去食堂吃饭，但却转身跑路的罗晨’，那么分析一下我们之间的区别，就会发现没有触犯规则，认真按照‘病人安排’行动的我是安全的，既然如此，身上带着没有愈合的‘割腕伤’，我身体虚弱也是符合逻辑的事情。”
　　“你在一个全是怪物的世界里谈正常逻辑？”陈正远认可了薛爻的分析，却还是刻薄地说道。
　　“如果这是一个用逻辑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那么我们也不用去找出路了。”薛爻耸耸肩。
　　“的确，怪谈游戏里无论多么遇到恐怖多么荒诞的事，他都一定有一套可以自洽的逻辑。”陆杰没有深入，但明确认同了薛爻的观点。
　　气氛一时沉默，与此同时，只有时间在静静流逝。
　　“那个，陆哥，我们一会儿，真的要一个人在房间呆着么？”打破沉默的是韩梓薇颤抖着的声音。很显然，随着时间推进，他们等一下就要进入“午休时间”了。
　　“这是时间表上的规则，还是遵守比较好。”陆杰说道，他又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所有纸条，加了一句，“虽然纸条没有写出是午睡时间还是晚上，但是尽量不要睡着，我记得纸条上有警告。”
　　薛爻看了看纸条，总觉得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在他细想之前，要求午睡的广播声音先传来，众人只好收起纸条，先去睡觉。纸条统一由陆杰保管，这点薛爻没什么意见，他记忆力还不错，看过内容后轻易是不会忘的。
　　和几人一样，其他在食堂就餐的患者也陆陆续续起身离开食堂。薛爻趁机随便找了一个患者搭话，后者虽然给出了一些模糊的叽里咕噜声，但无法有效的交流。薛爻只能作罢，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薛爻几乎是刚躺到床上就感觉到了强烈的困意，他在疑似“割腕”并且伤口没有愈合的情况下活动了半天，身体虚弱的厉害，已经很是极限了。可究竟要不要睡着，他其实有些犹豫，纸条上虽然明确警告了“不要睡着”，但他却总觉得纸条的提示看起来有些怪异的地方，很犹豫是不是要听从纸条的警告。
　　不过事情很快就由不得他是否犹豫了，因为他看到了查房的“护士”，“护士”也看到了还睁着眼睛没有睡觉的他。
　　于是巨大的口器再一次扎入他的胳膊，很快，催眠性质的液体流进身体，薛爻的意识难以抗拒的陷入了黑暗。

　　“滴滴滴——滴滴滴——”
　　近似于闹钟的声音在薛爻耳畔响起，薛爻睁开眼睛，为了避免眩晕没有第一时间坐起来，走廊昏暗的白炽灯似乎比开始明亮了一些，墙壁上的血污和阴暗角落诡异的血肉碎块虽然看起来颜色更加清晰，但总体上却干净了不少。
　　薛爻缓缓坐起身确认了一下环境，他依然在自己的病房，被打入催眠液体的手臂位置多出来一个针孔和一个肿块。那肿块的形状让薛爻对此有了猜测，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得粗暴撕开了手臂的皮肤，取出一个洁白的小纸筒。
　　“不要喝医生的药！”手臂的伤口在取出纸条后快速愈合，薛爻摆弄了一下发现纸条上只有这么一行字。
　　“我总觉得这个纸条不太对劲……”薛爻小声嘀咕，同时尽力回忆了一下目前找到的纸条内容。
　　目前的纸条，除了活动室里的那一张有比较明确的特征外，其余的几张的字十分扭曲，处在能够辨认内容和标点，但无法利用笔迹的程度。而活动室的那一张大概率是医生所写，除了医嘱外没有写上其他的内容。
　　好像……只有从体内取出的纸条，会出现“我”，“我们”这种第一人称的表述？
　　以及，这些纸条的前后总有种……
　　正当薛爻在思考的时候，楼道里突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由于薛爻的房间离楼梯可以算是最近，没有给他什么反应时间，“护士”就已经站在了门口。
　　“诊……诊疗时间。”沙哑得像是喉咙被研磨一样的声音听得薛爻一阵不适，但此刻他顾不上这些，因为“护士”的变化着实让他惊讶。巨大肉瘤一样的脑袋缩小了许多，光秃秃的脑袋上多了一些黑色的头发，因为沾满了脓水而紧贴在肉瘤上，两只摄像头一样的眼睛不再到处乱晃，而是闪烁着红光直直地面对着薛爻。她扭曲肉团一样的，勉强算是直立行走的躯体变细，能辨认出一些人类相似的肌肉和筋络组织，喇叭一样的嘴缩了回去，变成了一个堪称经典恐怖角度的，裂开到耳根的笑容。
　　是换了一种怪物吗？可上肢的口器和钳子仍在，比起医院里存在形态不一的各种“护士”，他更倾向于随着时间推移，“护士”怪物开始变得越来越像人了。
　　比起完全扭曲的怪物，越是类人却不是人的东西越能够激发人的恐惧，如果说最开始这些“护士”更多是因为怪物的压迫感而让人恐惧恶心的话，如今的“护士”更多了一种令人浑身发冷的诡异。
　　“诊疗时间……到了。”就像是还不习惯说话那样，“护士”缓慢地重复了一遍，与此同时眼里的红光一闪一闪，身体也逐渐开始做出了几分蓄力攻击的姿态。薛爻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那么“护士”一定就会立刻开始攻击。
　　“抱歉，我头还有点晕，需要慢慢起身。”给出一个解释，薛爻扶着床缓缓站了起来，期间他感觉到“护士”在不停地审视自己，但还是坚持以慢动作从床上起身向“护士”走去。
　　似乎是确认了他并没有攻击和逃跑的意图，“护士”伸出了钳子一样的手，让薛爻扶着走向了电梯。
　　一路上，薛爻尽量用余光打量起了走廊，由于房间位置，他没法确定另外几名玩家此刻的情况，但走廊的确是比之前变得明亮了许多。
　　和“护士”进入电梯的时候，薛爻终于可以转过身好好观察一下其他玩家的方向，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病房区域就像是笼罩了诡异的浓雾一样，完全看不真切，而他们身后也没有别的“护士”和玩家跟着，偌大的医院就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患者”一般。
　　诊疗时间，是完全隔离进行的吗？
　　“护士”进入电梯，按下了通往三层的按钮，看来医生都位于建筑物的三层了。这样的安排显然是不合理的，因为如果真存在这样的建筑，那么一旦发生什么火灾地震一样的事情，三楼的人几乎只能选择窗子逃生。但如果从意象化的角度倒是比较好解释，因为“医生”在医院里总是高高在上的，医生所在的区域也不是病人可以随便过去乱晃的。
　　电梯在尖锐的噪音中闭上了门，缓慢地移动到了三层。在还没有打开门的时候，薛爻就闻到了浓烈的腥臭，这股味道在开门的瞬间呼啸着灌进电梯里，他不得不立刻捂住了口鼻，但即便如此还是做出了干呕的动作。
　　“护士”的眼睛扫了过来，冰冷地看着薛爻，却也没有更多举动地走了出去。
　　而那些血腥气的来源……薛爻皱紧了眉头，他看到三楼，到处都是穿着病号服的，或惊恐或癫狂或痛苦扭曲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他们要把我们喂给怪物！”他想起了纸条上的提示，这里的人体残片确实就像是遭受过怪物啃食一样，被像垃圾一样被随便丢弃着。
　　所以，医生的诊疗时间是一种，“进食”吗？吃掉病患？这家医院是将病人当作“食物”来喂给作为“医生”的怪物吗？薛爻感觉自己开始有些紧张了，人类外形的尸体造成了一定的压迫感，而接下来要遭受的“诊疗”，则让他更为忐忑。
　　“护士”当然不会管薛爻心里的犹豫，目不斜视地向着走廊深处走去，期间若是有挡在道路上的尸体，便会直接一脚踩上去让后者像团装满烂泥巴的气球一样被踩得变形爆开。薛爻跟在后面，反复思考起自己究竟该在诊疗的时候如何行动。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扇紧闭的诊疗室门前，门上的玻璃几乎被血污涂满了，内里的情况一点都看不到。“护士”打开了门，以催促的姿势让他进去，却并没有推搡或者拖拽。
　　若是这时候立刻转身逃跑，确实可以很快和“护士”拉开一些距离，但电梯是刷员工卡的，就算能逃到电梯门口，也依然无法离开这个楼层，更不要说离开这家医院了。
　　诊疗时间怎么好象是个死局？
　　“诊疗，时间。”“护士”继续催促着，为了不和“护士”起冲突，薛爻也只能走进了诊疗室里。
　　他两脚踏进去的一刹那，门“啪”地一下被极大的力道关上，薛爻惊讶回头，下意识地就想去拉门。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温热腥臭的气体扫过了他的脖子，而他的身侧，一个腐烂到一半的，骨头上带着碎肉的脑袋，缓缓地向前探了出来。
　　薛爻的手已经摸在了门把上，但近在咫尺的威胁让他一时间无法动作，那腐烂的脑袋下巴没了一半，嘴唇更是早就消失，黄色的牙齿缝隙里还挂着不只是什么的肉丝和粘液，没了一只眼睛的眼眶里好像有蛆虫爬过，另一只眼睛则歪斜向下，死死地盯着他放在门把上的手。
　　跑！逃出这里！好像是生存本能在他耳边嘶吼着。
　　那脑袋就像是看出了薛爻的内心，却刻意戏耍他一样，虽然近在咫尺，却只是用那巨大的压迫感死死地盯着他不做行动。
　　一秒！两秒！三秒！腐烂的脑袋终于向后躬身，带着很大的力道朝他的头啃咬过来。薛爻的右手也终于按下门把手准备冲出门。
　　然后，他的右手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按住了。
　　他低下头，看到的是右手血肉模糊的手腕，以及死死抓在上面，甚至把右手都压烂了的，自己的左手。
　　他阻止了自己？
　　薛爻呼出一口从进入房间就憋着的气，最终放开了门把手。
　　而几乎同时，啃咬过来的脑袋也停住了。
　　薛爻转过了身子，看向那拥有腐烂的脑袋的“医生”，发现他的脑袋还是连着脖子，只是颈骨看起来非常长，一节一节得不似人类，而身体部分则更近似于人一些，只是没有手臂，躯干一半已经化成了白骨，另外一半没有腐烂的地方伸出来很多血管，缠绕着一些医疗器械。它的身体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只将长长的脖子探了出来。
　　诊疗室里除了“医生”所在的区域，还有一把孤零零的椅子放在房间中间。
　　“人害怕看医生是本能，我想我需要好好克服一下。”薛爻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医生”并没有阻止。于是他一边利用呼吸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一边坐到了诊疗室正中的椅子上，然后，他向着虚空，沉吟了一下，用除了自己谁也听不到的声音说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意识空间。”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但薛爻还是感觉，周围的空间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医生”怪物的脑袋始终跟在他附近直到他坐下，那长长的脖子像蛇一样晃动着，颈骨缓缓的收回盘踞，最终在脖子缠了几圈后落回了身体之上。
　　那些血管张牙舞爪地舞动了一会儿，缓缓地倒退回了身体，又从原本该有的手臂位置伸出来，拧成了两只手臂一样的结构。虽然怪异，但比最初看着却更像人形了。
　　完成了变形的“医生”怪物上下点头，似乎是在开口说着什么，但因为没有下巴，就更别谈声带了，这使得他所有动作都是完全无声的。薛爻观察了一会儿，感觉这似乎是“医生”的诊疗行为，于是配合的微微点头微笑，虽然他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诊疗”怪异但是正常地进行了下去，直到最后，“医生”从办公桌的柜子里，拿出一枚蓝色的药丸递了过来。
　　薛爻伸出手接过，看着“医生”问道：“现在直接吃吗，不用喝水？”
　　半腐烂的脑袋听懂他的话一般点了点。
　　深呼吸一口气，薛爻拿起似乎还粘不少粘液和血污的药丸，没有什么犹豫地一口吞了下去。
　　大脑仿佛戳进了一根钢针，薛爻进入这个空间之后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了疼痛，身体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小鼓包，看上去像是一个又一个的纸团在他身上疯狂产生，密密麻麻占据了他的每一寸骨肉，几乎要撑爆他的皮囊，他紧紧闭上了眼睛，放空大脑让自己不去猜测和感受身体的变化。
　　过了好一会儿，窗明几净的诊疗室里，薛爻重新抬起头，看着表情略带戒备的，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穿着干净白大褂，面容甚至称得上帅气的医生露出一个虚弱却礼貌的笑容。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