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砚山》拾祭

1、Chapter 1

　　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荒芜大地如哀龙嘶吼一般拔地而起，塞塔雅克星球上所有悬空大楼即刻化为齑粉，星球原始居民脸上的惊恐如同鬼魅一般融进爆炸的火海。

　　而此刻距离地面四千万米高度，一艘艘来自联盟的军舰仿佛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正是那些不近人情精钢狂铁毫不迟疑地发动了对塞塔雅克星球的武动占领。

　　最中心的军舰上，一个士兵匆匆跑来，快速敬了个礼：

　　“报——前线传来消息，陆将活着，目前在塞塔雅克a区，他跟地下军的首领还在周旋，可现在第一军的攻击范围马上要到了，”到这他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开口，唤出面前位高权重人的名字：

　　”苏军长，接下来是——”

　　苏军长并未回头，从其肩上表其军衔的肩章再到两鬓夹白，稳重如山的峭拔身影不难想象此人的话语权，半响，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他分不清意味声音响起：

　　“联盟会记得陆将对和平统一的贡献。”

　　其中意思再明显不过，周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看着湛蓝的星球上不断开出无情冷漠，红色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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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放弃。”

　　a区反星际殖民地下军中心研究所，这里已经一片狼藉，廊道上满是鲜血和尸体。

　　隧道尽头，一个身着实验服的年轻男人身影闯入。

　　他长相清俊，面色却是苍白的，一双青灰色眼眸超乎常人的镇定，胸口处似乎有伤，他用手捂着。

　　林渡跌跌撞撞的跨过几分钟前仍与他誓死奋战抗争的同僚尸体，走到一个似乎不同寻常的房间前。

　　林渡拧了拧门把手，果不其然上锁了。

　　嗒嗒——

　　不同寻常，微小的，鞋底与地板碰撞的声音。

　　即使外面满是痛欲裂的哭声，能量弹在地上释放销毁一切的爆炸声，林渡还是能听见那个人的脚步声。

　　不徐不疾，慢条斯理。

　　那人一贯的行事作风。

　　他最喜欢这样压迫别人的心理防线，从不急着动手，就像喜欢听一只束手无措的绵羊垂死前害怕的呻吟。

　　譬如胸口上的伤，明明他可以一击毙命，偏偏还要留自己一口气。

　　林渡面色平静如波，他从头到尾都不惧怕，在大脑疯狂计算男人到达这的时间。

　　与此同时，林渡手掌伸出，缓缓贴在门上，下一瞬，门房即刻变为一块透明物体。

　　林渡急促的喘了口气，一脚迈过房门。

　　就在他身体完全迈过时，房门像是一块玻璃，从内里产生裂缝，即刻蔓延整体，“哗”的一声全盘粉碎在地。

　　——这是林渡的异能，能将所有实体物质变形，并且有任意穿梭的能力，唯一缺点是穿梭后的实体物质也将不复存在。

　　林渡忍着胸口的疼痛，匆忙从操作台下找出一个圆形黑色的东西。

　　此刻大脑神经突的跳了一下，鞋底冷冷的敲击地面，身着黑色军装，身材高挑的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处。

　　他望着地下不知何来的玻璃碎片，嗤笑一声，冰凉的蓝眼睛移到那个正虚弱喘气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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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世十年，整个星系资源受不明原因影响正处于迅速衰竭状态。

　　各大星球乱成一团，彼时联盟第二次成立，按理联结各个星球报团取暖明明是正确的，可总有人做着意义不明的反抗，大肆宣扬联盟打着和平的旗帜其实做着不人道的侵占活动，甚者还专门成立了地下军。

　　眼前这位，就是塞塔雅克星球地下军的首领，林渡。

　　“陆砚山，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做的是错的。”

　　林渡冷冷开口。

　　陆砚山长相英俊，可周身气质过冷，整个人像裹了一层霜，寒冷无比，闻言他意义不明的勾起嘴角，手中掏出一个黑色器质，下一秒枪口抵在林渡下巴。

　　即使林渡必死无疑，可他还是那么高傲，眼眸中总有一股不服输的劲。

　　让陆砚山看着心烦。

　　陆砚山不紧不慢用枪抬起他的下巴，又慢慢上移，将枪口伸进林渡的口里，双唇轻启——

　　“你还是适合安安静静的接受你最终命运，最好不要发出声音。”

　　下一秒，却见林渡突然弯起眼眸，一股硝烟味从他身后飘出，陆砚山神色突变，林渡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不露声色的开启了炸药。

　　飞机的轰鸣声与爆炸声同时响起，眼前红光一片，甚至没有体会痛苦，意识就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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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巴里冰冷的滋味却存在。

　　存在？不对！

　　林渡猛然睁开眼。

　　白花花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林渡瞪圆大眼，猛地坐起身，却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却熟悉的环境里。

　　林渡呆滞了几秒，终于想起来这是哪，这是他读书时待过的研究所。

　　这太过背离逻辑，林渡拿起旁边自己曾经使用过自己使用的老式手机，上面的日期赫然是公元3057年2月28日。

　　十天后，旧联盟将会荡巨变，新联盟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迅速建立，宣称所有星球资源陷入枯竭状态，所有星球必须联合上交所有物资。

　　三十五天后，迫于压力，大部分星球向联盟贡献绝大部分资源，唯独塞塔雅克拒绝配合。

　　九十天后，新联盟见协商无果，宣称对反叛的塞塔雅克发动强制战争。

　　塞塔雅克的末日来临。

　　林渡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放下，走到实验室门前，那里有一块玻璃，映出他此时的容貌：

　　如此年轻。

　　不像末日第十年的自己，满是忧愁和忧虑。

　　整日为地下军的行动做筹谋，最重要的是，要和那位亲手诛杀自己的陆将军交手。

　　上一秒还在与仇敌同归于尽，下一秒却来到了此时此刻，林渡倒是接受良好，迅速接受了自己可能重生回过去的事实。

　　不过正好，上一世他从零开始，即使智谋在身，但不免被联盟派来负责塞塔雅克的陆少将处处破解阻拦，这一次回来，好歹有了经验，明确知道未来什么节点会发生什么事。

　　至少不会再让地下军无人生还。

　　想到这，林渡的眼神一暗。研究所乃至塞塔雅克最后的惨状让他永远咽不下那口气。

　　突然，林渡好似想到了什么，用手扶上门口，半分钟过去，没有发生任何现象。

　　果然。

　　特殊能力没了。

　　林渡有些遗憾的收回手。

　　他那个异能是因一次太阳活动异常辐射变异而产生的，具体是哪一次林渡并不清楚，末世的突然来临也并不是没有预兆，太阳多次异常活动便是警示，林渡就是在某一次偶然地获得了这种能力。

　　这个特殊能力使他得以多次潜入联盟防线，获取机密文件。总之帮到他不少，没想到回来就消失了。

　　没有也没关系，能够重头再来就是莫大的幸运。

　　林渡扶着门口叹了一口气，安慰自己可以多研究太阳活动，说不定机缘巧合下还能重新拥有。

　　想着想着他偶然瞥见，玻璃的映像上，自己脖子上莫名多出了一道印记。

　　说是印记也不对，倒像是疤痕。

　　前世这个时候自己身上绝对没有这些东西，林渡刚要凑近玻璃细看，却发现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接着门被打开，闪避不及，门板一下就撞到了林渡脸上，林渡红着眼捂住鼻子，被来者抓着领子从门后拎出来。

　　来人正是他好久不见的实验室同僚，武天语师姐。

　　也是地下军成立之后因公殉职的第一个人。

　　林渡已经和她八年未见。

　　武天语啧啧两声，开口道：“又在门玻璃这臭美？我说你迟早一天要被拍到你还不信。怎么样，鼻子可没拍扁吧？”

　　林渡：……

　　林渡摇摇头，鼻子已经不酸痛了，眼眶仍是泛红，师姐久违的亲切让他放松了许多，心里更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终只是一句——

　　“我错了。”

　　武天语摸摸师弟狗头。自己这个师弟闷骚的要命，平时装得老乖了，可心思多得很。

　　臭美是臭美了一点，奈何实在是美，臭就臭吧。

　　不过她来这有正事：“等等你准备一下数据，新联盟的陆砚山少将要来。”

　　听到这个名字，林渡诧异的抬了一下眉。

　　武天语见他疑惑，好心解释：“忘了？前阵子上面刚下来的命令啊，所有军事装备研究所都要跟联盟的军队合作，今天是陆少将首次视察工作的日子。”

　　她一说林渡就想起来了，末世十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每一个如同炼狱的日子及死伤无数的斗争不知道割下了林渡多少层血肉。

　　公元里安静读书的日子恍若隔世，一度让林渡以为只是一场梦。

　　何况前世的自己在此时还未接触地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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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陆砚山明里暗里争锋相对无数次，不曾想初见却是此刻。

　　陆砚山年纪轻轻便是少将军衔，新联盟对这个年少有为、手段狠戾的军官不敢怠慢，特意配备了一艘专门的飞舰及万里挑一的精兵供陆少将差遣使用。

　　“滋——”舱门打开。

　　一个贵气的男人，锋利的下颌线及其混血种般夺人眼球的眉眼让许多人过目不忘，可周身气质太强，又让人不敢抬头，恐亵渎而招致祸端。

　　研究院的一系列人员都在门口迎接。

　　人刚下来，院长立刻上前寒暄，陆少将仍是那副冷若寒霜的样子，他不痛不痒的与院长握手，目光不露声色的扫视一圈：

　　少了一个人。

　　陆砚山挑了一下眉，猜到了什么。

　　到了里面，果然发现实验室里剩林渡没出来。

　　院长看陆砚山的脸色，怕领导心里不舒服，在旁边打圆场，解释道机器数据时刻需要人盯着，介绍林渡是研究院里最天才的一位研究员。武天语在旁边也嗅到了一些不对劲，跟着说一些缓和气氛的俏皮话。

　　不料陆砚山不吃这一套，淡淡开口：“说吧。”

　　林渡终于从机器前转过身子，与陆少将颇具威压的视线对视上，两人宛如对峙般的僵持几秒，接着林渡先开口问了个好。

　　再次见到陆砚山，口腔中的枪械的冰冷滋味仍未消失。

　　同归于尽，不是他要的结果。

　　可不等陆少将作何反应，林渡倒是先开始介绍研究成果了。

　　旁边的一干人士快要被吓死了，院长朝武天语挤眉弄眼：怎么不管管你师弟？

　　武天语绝望的回视：老师您呢，怎么不管？

　　院士一脸气馁，微微摇头，无奈得很：管不动。

　　等林渡汇报完，院长刚想说什么，陆砚山却缓缓开口：“能麻烦这位林博士跟我进一下实验军舰看看吗？”

　　林渡的研究所正好是研究军用军舰的，武天语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想替师弟婉拒，不料林渡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好。

　　陆砚山示意精兵不用跟着，两人走进了实验军舰。

　　林渡面上波澜不惊，倒是开始像模像样的为陆砚山详细介绍，陆砚山面上倒也气定神闲，唯独那束让人无法忽视的视线紧锁林渡身上。

　　事已至此，两人都是聪明人，心底对对方都有几分猜测。

　　林渡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可以确定陆砚山也重生了。

　　陆砚山却是百分之百。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林渡的场景，与当下完全不一样。

　　事情的走向似乎变得有趣起来。

　　林渡走到控制台处，手虚搭在一个按钮上，对着陆砚山开了口：“这个便是控制机上所有能量弹发射的按钮，如果想毁灭一个片区，比如整个a区，只用按这个就可以做到。”

　　陆砚山扫过那个按钮，眼中意味不明。

　　此时林渡却突然开口：“倘若人类有朝一日进入末日境地，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陆砚山对他突如其来的提问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按下操作台另外一个按钮。

　　舱门缓缓升起。整个内舱自动进入飞行模式，灯光全暗，只有视窗外的远灯和操作台上荧荧发亮的按钮提供视线。

　　陆砚山那双眼眸同样在昏暗中透着深邃的蓝色，眼波流转，林渡死死的盯着他，只见陆砚山少见地挑起一丝嘴角，似笑非笑：

　　“跟上辈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