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是帝国公爵》拾贰律

8、第 8 章

　　西泽的手指再次搭上粗糙的枪柄。提起武器的瞬间，他手腕几不可察地微沉，小指顺势向后一抵——一股熟悉的、细微的阻力立刻透过冰冷的金属传来。

　　对他这样将武器构造刻进骨子里的人而言，这触感只意味着一件事：弹巢已被他精准地推离了击发位。

　　他故意停顿了片刻，任由恐惧与戏剧性在凝滞的空气中发酵，让巴克眼中那残忍的得意攀升至顶峰。

　　然后，他扣下了扳机。

　　咔哒。

　　一声清脆的空响，在死寂的赌场里如同惊雷般炸开。

　　巴克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脑子里那幅鲜血脑浆四溅的画面被这声“咔哒”击得粉碎。

　　“看来……”西泽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我的运气还在。”

　　手枪在他指间流畅地旋转半周，枪柄稳稳地转向对面。

　　巴克看着那黑洞洞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枪口，脸色惨白如纸。

　　这不可能！他明明……

　　这突如其来的、彻底偏离预期的结果，让他第一次对这个游戏、对这个陌生男人，产生了一种不受控制的、冰冷的恐惧。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先前所有的狂妄都建立在“可控”的幻觉上，而连续的空响与西泽非人的冷静，彻底碾碎了这个假象。他终于意识到，这把动过手脚的枪并不完全可靠，而死神正平等地站在两人中间。

　　他求助般地扫视自己的手下，却发现他们个个面色紧张，无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插手破坏“规矩”。

　　他亲手宣扬的赌场规矩，此刻成了禁锢他自己的最冰冷的囚笼。

　　“快啊，巴克！”

　　“轮到你了！别磨蹭！”

　　人群中开始响起不耐烦的、带着病态期待的催促声，如同催命符。

　　巴克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手指颤抖地拿起枪。他不再敢像之前那样炫耀地对准太阳穴，而是将枪口稍稍偏开，颤抖着抵在了自己的下颌侧面——一个同样致命，但或许能给他带来一点点可怜虚假安全感的位置。在四周疯狂的起哄和巨大的恐惧压迫下，他闭眼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猛地扣下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猛地炸响！他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眼睛骇然圆睁，鲜血和碎骨混合物溅落在绿色的赌桌和他身后的地板上。随即，身躯沉重地滑落倒地，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刹那间，所有喧哗都被掐断了，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真实的死亡惊呆了。

　　接着，一阵缓慢而清晰的鼓掌声，从人群后方突兀地响起。

　　人群像被惊醒般，畏惧地迅速分开一条通路。

　　一个叼着粗雪茄的男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笑意，目光直接越过巴克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落在西泽身上。

　　“精彩。真是精彩。”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带着一种嘶哑，“我这蠢手下，总算用他这条烂命，演了出值回票价的好戏。”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神里没有任何惋惜，只有对失败者的纯粹鄙夷。

　　说完，他竟真的从怀里掏出那罐闪烁着微光的相位凝胶，随手抛给西泽。

　　“按规矩，这是你的了。连带那个废物。”他用雪茄指了指吓瘫在地上的布雷夫。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招揽意味：“你顺手帮我清理了一个差点坏我规矩、关键时刻还吓破了胆的垃圾。我欣赏真正冷静又有本事的人。怎么样，有兴趣为我格里斯工作吗？报酬会让你满意。”

　　西泽接住罐子，看都没看就塞进衣兜，摇了摇头：“不了。我暂时另有安排。”

　　格里斯似乎早料到这个回答，也不见恼火，只是耸了耸肩，雪茄的火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明灭。“可惜。那就带着你的战利品走吧。”他顿了顿，声音里浸入一丝冰冷的意味，“不过记住，黑牙星很小，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西泽没有回应，拽起几乎站不稳的布雷夫，在格里斯和赌客们复杂的注视下，迅速离开了这个刚刚诞生了死亡的地方。

　　……

　　刚把魂不守舍的布雷夫拽出赌场，还没走出两个路口，一群眼神凶狠、穿着杂乱的暴徒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四周的阴影和岔路口里钻出，迅速合围，堵死了所有去路。他们手中滋滋作响的电击棒和砍刀，在霓虹灯的映射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这边！”西泽反应快得惊人，猛地将布雷夫往旁边一个挂着“故障”指示灯的空摊位后一推，自己则矮身侧滑。

　　带着电弧的击打器擦着他额前发梢掠过，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焦糊味。他借着下蹲的势头骤然前突，如同猎豹般贴近那名攻击者，手肘精准狠辣地猛击其喉部，在对方窒息软倒的瞬间，西泽已夺过电击棒，反手狠狠戳在另一名冲来的暴徒腰侧。

　　高压电流的嗡鸣声和凄厉的惨叫声顿时混合在一起。

　　而布雷夫除了躲在箱子后面发出无意义的尖叫，几乎毫无用处。西泽还得时刻分心注意他的位置，防止他被包抄。

　　就在西泽绷紧神经，准备拼着受伤硬闯出一条路时——

　　砰！砰！

　　两声沉闷的、绝非普通枪械的巨响突然从巷口方向传来！特殊的震荡波瞬间放倒了一大片正欲扑上的暴徒。

　　烟尘未散，一个背着改装飞行背包的矫健身影利落地降落在两人面前，引擎的气流吹开地面的浮尘。

　　那是个梳着利落麻花辫的女人，穿着合身的战术背心，手臂和小腿裸露的肌肤呈现出健康的麦色，肌肉线条清晰而结实，每一寸都透着经年锻炼出的干练力量感。

　　“莉娜？！是莉娜！”布雷夫像一下子被注入了生命力，猛地从箱子后探出身子，脸上又是惊喜又是难以置信，声音都喊岔了，“兄弟！别动手！自己人！”

　　名叫莉娜的女人根本懒得看那些正挣扎爬起的暴徒，动作迅捷地从胸前扯下一个备用飞行背包，看也不看就一把扔向西泽：“接着！卡扣在胸前，启动阀在右手，基础矢量控制，别告诉我你不会！”

　　根本不等西泽回应，她腰腹核心猛然发力，低喝一声，竟一下就把块头更大的布雷夫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扛麻袋似的固定在身侧。布雷夫猝不及防，被她结结实实困在臂弯里，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下意识死死搂住她的脖子保持平衡。

　　“抓稳了，你这该死的赌鬼！”她对着臂弯里的布雷夫吼了一句，然后朝已经利落卡好备用背包的西泽快速一点头，“跟紧我！”

　　话音未落，她背后那台大功率飞行背包猛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强劲的推力推着她和布雷夫悍然拔地而起，直冲巷子上方被切割开的狭窄天空。

　　西泽几乎同步按下启动阀，备用引擎发出嘶吼，突如其来的巨大推力包裹全身。他迅速调整重心稳住身体，化作一道黑影紧跟着莉娜向上疾飞而去。

　　他们刚掠出这片混乱的区域，前方一个巨大的黑影便从交叉的巨型管道后方缓缓移出，恰到好处地挡在了他们面前——正是虚空之鲸号。

　　这艘船显然早已悄然潜伏在此。它粗犷的钢板外壳和幽幽发光的能量导管在昏暗的背景光下格外醒目，庞大的船身巧妙地利用错综复杂的管道遮蔽了自身。

　　侧舷一道厚重的金属舱门“嗤”地一声滑开，船长墨库斯那颗小小的脑袋从舱内探出来，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朝他们用力招手：

　　"快上来！别磨蹭了！后面的戏份结束啦！"

　　莉娜毫不犹豫，操控着背包一个精准的加速俯冲，抱着布雷夫利落地钻进了敞开的舱门。西泽紧随其后，双脚稳稳落在冰冷的甲板上。

　　厚重的舱门迅速合拢，将黑牙星的喧嚣与混乱彻底隔绝在外。

　　虚空之鲸号的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庞大的船身灵活地转了个方向，加速驶离这片空域，很快便消失在纵横交错的钢铁丛林深处。

　　……

　　与此同时，帝国核心星域，德利卡公爵的书房。

　　与皇帝结束那场暗流涌动的会面后，德利卡面无表情地快速批复了几份加急军情报告，冷声下达了一系列指令，要求对黑牙星所有可能知情的人员进行严密监控与“必要处理”，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处理完这些令人厌烦的公务，他略显疲惫地向后靠进椅背，指尖揉了揉眉心，随后拿起内侍早已放在手边的酒杯，抿了一口琥珀色的烈酒。将目光投向显示着西泽位置的追踪光屏。

　　光标仍固执地停留在黑牙星的立体地图上。然而，当他下意识放大视图，想看清具体位置时——

　　那个代表西泽的光点，突然像癫痫发作一样疯狂地乱闪乱跳起来。

　　它先像没头苍蝇一样原地打转，画出一团乱麻；接着高频闪烁，快得让人眼花；下一秒又猛地窜出去，在黑牙星贫民窟的立体地图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折线，最后，它停在一个大概是垃圾处理区的位置，开始极其有规律地、执着地、噼里啪啦地左右横跳，仿佛在举行什么古老而癫狂的仪式。

　　德利卡一口酒猛地呛在喉咙里，发出剧烈的咳嗽。他下意识侧过头，避免酒液喷在精密的光屏上，但仍有几滴不受控制地溅出，正好落在那个还在疯狂蹦迪的光标旁边。

　　他好不容易平复下呼吸，看着光屏上那个执著蹦跳的光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狼狈的前襟，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被逗乐的无奈。

　　“哈……行啊，西泽，”他抹掉下巴的酒渍，“当初在皇宫的后花园里请你跳支舞比登天还难，现在私下里倒是跳得不错。这是什么新潮的步子？”

　　这绝不可能是西泽·加西亚会干出来的事。他那个刻板、严谨、恨不得把帝国军规刻在每根头发丝上的前男友，就算濒死也干不出这种毫无意义的抽风行为。答案只有一个——西泽有帮手了。而且是技术高超、胆大包天、并且极具恶趣味的家伙。他们不仅发现了追踪器，还把它变成了一个公然挑衅他的玩具。

　　他完全无法想象，让他呛到失态的源头，根本不是什么高科技反追踪装备，而是一只正背着微型定位器、在垃圾堆里被天敌追得慌不择路、上蹿下跳的巨型布玛星蟑螂。

　　喉咙里火辣的灼烧感和咳嗽带来的生理性泪水，反而让他有些烦躁的脑子清醒了些。他举起杯子，将里面剩余的烈酒一饮而尽，任由那粗暴的暖意一路烧灼下去。

　　事情变得有趣了。

　　德利卡放下空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调出星域图，他将目光投向那些更加偏远、法律难以触及的混乱星域。

　　“想玩捉迷藏是吧，西泽？”他低声自语，眼底闪烁着被彻底激起的、势在必得的锐光，“那就看看，是你新找的这些……‘朋友’手段高明，还是我的人更快。”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个发神经的信号，转而开始冷静分析信号异常前最后一段有效轨迹，检查其能量特征残留，同时命令下属大规模筛查近期所有异常空间跳跃记录和非法高端技术黑市交易。

　　这比宫廷里那些无休止的勾心斗角和虚伪的宴会要有意思多了。而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是他从未真正放下的过去，和一个活生生的、会给他带来“惊喜”的西泽·加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