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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轻云雨度草生处 萧萧对溅泥两点 ...

  •   百仙盛极之世,百鬼纷杂之间,且说有户姓薛的人家,说是人家也不是,因这鬼怪匿世,而薛家之主薛紫虚正是由鬼化而来,因之实力超俗,亦是有才有能之辈,如今掌温世乡及一众鬼怪。

      薛紫虚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名为薛攻玉,生的乌衣秀美,丰神俊貌,有极韵之神骨,举世之芳泽,温粹之性情,秾纤之体度,意态细腻,并那千般柔情不尽,珠玉琢身,合这万般风流不俗。

      薛紫虚之女名为薛寄尘,正是个明眸皓齿,眉目之间奕奕动人,身并幽兰,体态之修淡淡娴光,善有灵秀美目,夺人心醉欲死,更俱姝绝情态,渐使意并魂销。

      虽儿女双全,无奈薛攻玉外身尚好,凝魂时集孽物袭身,常致内里虚弱,需以各等宝器疗治,薛紫虚时常在外寻补身之法,辗转多年,打听到一些消息。

      且知一仙道有件宝物净舍香可灭孽物,这净舍香是一株手串,串上的珠子非比寻常,乃经天地磨合百年,受日月精华,且要由专门的仙植开花结果,取出果核凝炼为净舍珠,净舍珠来之不易,若过了半个时辰不曾取下,便会失去灵效。

      薛紫虚捏了个消息传到薛府。

      薛寄尘得了消息,欣喜不已,忙命人摆宴,黑犬见势,忙摇头摆尾的追着她跑,薛寄尘一个不防没瞧见它,踩到它脚上,它倒不吭声,只等薛寄尘转过头,冲着她吐舌傻笑,薛寄尘在它头上胡乱揉了一把,给它添了些食,随即忙事去了。

      至半路,且叫人将消息带给薛攻玉去,不多时他们回来说薛攻玉房门不开,叫了也无人答应。

      薛寄尘便到他房中,将门震碎,进了门见他歇睡不醒,再观地上落了个玉牌儿,顿时心了,把玉牌放到他手里。

      薛攻玉醒过,薛寄尘道:“阿娘走前仔细吩咐过,要你手不离牌,要不是我叫人过来找你,你没答应,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薛攻玉正要回话,倒听门那边一阵声响,原是黑犬在门前转了半天,歪着脑袋朝里面看,急的又叫又跺脚,薛攻玉便招呼道:“乌云,快到这儿来。”

      乌云便欢欢跳跳跑了过来,薛攻玉摸它几回,可见门已不在,由不得叹息道:“我这门又坏了。”

      薛寄尘却道:“你还管门?倒想想一想自己的命罢,回头我找人来给你修修。”

      薛攻玉笑了笑,“你先出去,我这就起来。”

      待衣着整齐,薛攻玉才出来问她道:“这会儿叫我起来,为的什么事?”

      薛寄尘笑道:“阿娘说今日回来。”

      薛攻玉含笑点头,便与她在后园厅内等了半日,至夜半时,也不见身影,薛攻玉观她两眼困倦,因叫她先回屋休息,薛寄尘哈欠连天,又等了一柱香,自觉捱不住,便说:“我去歇会儿,阿娘到了,你一定来叫我。”

      薛攻玉应是,薛寄尘命他再三保证,这才肯去歇下,薛寄尘这才去了几刻钟,薛紫虚这便回来,但见她这绝世容貌,灿夺明霞,又最喜紫衣,世不敌她妩媚温柔,脖子上系了颗黑珠,薛攻玉继她几分姿容,若论二者不同,薛紫虚多他几分情味。

      薛攻玉瞧她神情暗淡,眉间撮了几抹疲倦,忙来扶她,薛紫虚抬手,“怎么只有你,尘儿呢?”

      薛攻玉道:“她一早便摆了宴席,方才我见她实在困倦,便叫她休息去了,我去叫她。”

      薛紫虚拉着他道:“别叫了,让她睡去吧。”

      薛攻玉说:“她才叮嘱我,只见你来了,即刻叫醒她,我现在不叫,只怕她回头找我算账来。”

      薛紫虚笑了笑,“你先休息,过会儿我到她屋里去。”

      薛攻玉问:“阿娘脸色不如往常,可是伤到哪了?”

      薛紫虚摇头,薛攻玉道:“我与阿娘连心,如何不知?阿娘不必瞒我。”

      薛紫虚叹了一息,“是伤了些,调理几日也就好了。”

      薛攻玉垂眼,薛紫虚不语使他忧心,口里劝了千百回,薛攻玉连连道是,可又如何安的下心,这会儿天上落了小雨,更令他心神不宁,正要到外面走走,一小鬼匆忙跑来问道:“紫虚君可在?”

      薛攻玉心道阿娘已为我奔波多日,如今妹妹也歇下,如是小事,我便代理一理,事情非常,我再去请问阿娘的意思,想毕,因问小鬼来为何事。

      小鬼挠头说:“长碑界来个八九岁的孩子,他抱着个盒子往这闯,我们没看紧,教他钻了空子,掉入海里,正生死不知呢。”

      薛攻玉道:“带我去看一看。”

      行至半途,又有一白鬼来到,薛攻玉问:“现下如何?”

      白鬼说:“我们已将他救起,送到对面林子中,这又下雨了,他却不走,还在那跪着,我们都不能奈何。”

      闻言,薛攻玉命他们速速带路过去,过一海,得船划过,待至岸畔,再往前面走些,这便到了长碑界,其中林木参天,花草遍野,密密葱葱,不透天光,杂草野花之间立大小坟无数,雨连薄薄青雾,景色奇丽非常。

      过了长碑界,行些许路,不多时果然见个孩子跪在泥土杂草间,薛攻玉仔细看了半会儿,且要抚他,说些宽慰的话,不料侧身横杀出一宝剑,薛攻玉飞身闪避。

      但见来人生的面如冠玉,眸似寒晶,实乃美姿特秀,自持一股傲势气欲凌云,端得一捧天雪孤高自洁,身着青竹淡色,飘飘然俱拔俗之态,虽有十分姿容,奈何这人目空一世。

      他见此景,满怀愤恶,使剑指着薛攻玉道:“恶鬼,休要害人!”

      薛攻玉还欲解释,没成想这孩子忽然歪身栽倒在地,他怒不可遏,当即持剑杀来,一势的往薛攻玉头上劈,薛攻玉侧开一躲,不防被他削掉一缕头发,薛攻玉当即变作一股烟落在树枝上。

      他见了冷笑了一声,便将剑打出,朝薛攻玉飞刺而去,薛攻玉接连闪躲,这剑长眼睛般对他穷追不舍,那人又抛出符来,势要杀他。

      薛攻玉只得停住脚,转身抓住那把剑,倒因它势凶力狠,手中钳不住,被刺入身体,薛攻玉虽无实身,可剑附灵气,正如一把火刀剜进肉里,薛攻玉趁势使鬼气暂且制住剑,随即拔剑挥灭了符。

      那人见了,两眸喷火,正欲再将剑召回,不料背后受袭,被人一脚踹倒在泥草了,旋即见林内现泱泱之鬼影,其中一老鬼拄着拐杖往那人头上敲了几敲,他正要斥骂,又恐在鬼怪面前失了颜面,只能忍气吞声,黑压压的沉着脸,老鬼不觉,还使拐杖戳他的脸,“哪来的混小子!知道这是哪吗?”

      他怒目而视,只怕张嘴尝着泥水,紧紧闭口。

      薛攻玉虽消了疼,只是一运鬼气,体内生寒,竟连手里都凝了冰,当即握手催灭,对那些鬼影道:“都回去吧。”

      老鬼道:“这小子方才伤到你,倒也给他一刀才算了结。”

      薛攻玉摆摆手,他们见状,自行散了,薛攻玉问他:“姓甚名谁?”

      那人嫌弃的不行,取出帕子先把脸和手擦了十数回,又拍拍衣裳,随口答应道:“祝峰青。”

      方才被压倒在地,他被泥水糊了一身,慌乱擦拭,谁料着脏污更甚,薛攻玉只当他是呆子一个,过去将孩子抱起,祝峰青见了,擦不净衣裳,虽有嫌弃,暂且不管了,匆忙跑来要从他手里夺,薛攻玉冷笑道:“如今才想起这里有个人,你再和我斗半日,他可等得起你?”

      祝峰青被他说的脸上一阵羞臊,委实难堪,想要和他抢,又臊手臊脚,没个颜面,薛攻玉给孩子服了颗药,祝峰青惊道:“你莫给他胡吃。”

      薛攻玉没理这话,见他渐渐醒过,忽的惊站起来,见手中空空,四下搜寻,寻到盒子后紧紧抱住,半晌问他们是谁。

      薛攻玉朝祝峰青似笑非笑道:“你既好心,把他送回去,也免我有害人之心。”

      祝峰青正欲发话,那小孩先急扑到他腿上,“不,求哥哥,好神仙放我进去。”

      闻言,祝峰青怒火烧身,自觉喉间堵了一口气,再三吞咽,方勉强压住,可脸上如覆三尺之寒冻,厉声问:“你进这里做什么!可知其中有何物!”

      孩子见薛攻玉若有所思,便将缘由说了出来,暂且唤他流儿,这盒子原装着明儿母亲骨灰,自他母亲一去,今父亲再娶,又得孩子,对他少几分心,时日思念母亲,只闻温世乡可聚死人之魂,便想借此来见他母亲。

      薛攻玉摇头拒道:“不能。”

      流儿又哭又闹,千央万求的,薛攻玉一概不理,自要化作一股烟的脱身而去,祝峰青抓住他衣裳,薛攻玉隐有怒意,便见他伸手,“你要走,可也把我东西还来!”

      薛攻玉这才记起,因将剑往他脚上一扔,祝峰青心内叫疼,冷着脸将剑收起,随即便要抱走流儿,流儿不依,对他又捶又打,“我不跟你走!不跟你走!”

      祝峰青遭不住,便又将他放下,可见薛攻玉早也不在,便在林中乱跑,转了四五圈,竟又还到祝峰青这,流儿擦着泪说:“我不和你走,你不要跟着我。”

      祝峰青嗤的一笑,“我何曾动过脚?”

      流儿不信,又往林子里去,几回都是如此,祝峰青说:“他们不许你进,你何苦留在这?不如跟我走,你带你找家去。”

      流儿抱着盒坐下,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祝峰青扯了他几回,凡要带他走,他便哭闹着打人,再看自己身上脏乱不堪,并和小雨浑成一片,暗自叹息,暂且耐着性子和他在这等。

      薛攻玉见他们不走,也不管他们如何,回了家去,薛紫虚不在自己房中,因到薛寄尘房中去寻,果真见了她,彼时薛寄尘早已睡下,薛紫虚出了门,忽地按住他的肩,疾言厉色道:“方才你去哪了?”

      薛攻玉悉数讲与她听,薛紫虚道:“他伤了你。”

      薛攻玉忙解释说:“我看他年纪不大,方才是救人心切,这才饶他一回。”

      薛紫虚替他仔细看过,脸上一阵古怪,薛攻玉心下一沉,唤道:“阿娘,我这身子落了什么毛病?”

      薛紫虚叹道:“他虽刺你一剑,使得寒气侵身,却正巧封住你那孽物。”

      薛攻玉哑然失笑,“我这是因祸得福?”

      薛紫虚摇了摇头,没答这话,只说:“你把那孩子带进来。”

      薛攻玉惊道:“带流儿进来?”

      薛紫虚笑说:“又不是难事,叫他进来看看也无妨。”

      薛攻玉满腹不解,却也点头,旋即回到长碑界,只见他们二人尚在那儿等着,薛攻玉变出一把伞撑开,对流儿道:“和我走吧。”

      流儿闻言,两眼一亮,生怕他有悔,脚下生风的跑了过来,因是焦急,还被绊了一跤扑倒在地,薛攻玉等他爬起身,给他撑着伞,回头对祝峰青说:“你可别急着走。”

      祝峰青依靠在树,合目休息。

      薛攻玉与他上了船,船儿行悠悠,流儿看着外面,又喜又急,不觉间江面起雾,行船波荡,忽闻船下有些动静,但见薛攻玉并无反应,不看外面,紧抱着盒,假作休息。

      那动静在船底下慢慢往他这面行,流儿心骇,强作镇定,待那动静行至脚下,静了会,倏地船微微摇晃,流儿吓得惊叫出来,薛攻玉瞧过来,且见他心神不宁,还欲解释,薛攻玉问:“不服水?”

      流儿连忙摇头,且仔细这四面,见船尾似有影一晃而过,他擦了擦眼,再看去,分明没别个东西,流儿按住心,眼睛落在盒子上,耐不住心丢在那,余光瞥到那个影,战战兢兢,一瞬不瞬的盯着那。

      “流儿。”

      陡然听见这一句,流儿心神俱骇,当即站起面朝薛攻玉,嘴里应道:“是。”

      薛攻玉道:“你这脸色有些差。”

      流儿摸了摸脸,两腿打颤,犹恐他觉察不对,便又坐下,偷偷按住双腿,勉强笑着解释说:“外面有些冷。”

      薛攻玉便不再问,正待流儿呼出一口气,船尾那有个女孩叫他,“流儿。”

      流儿胆战心惊,朝着声响转过头,两眼一瞪,当即昏死过去。

      薛攻玉叫了他几回,船尾墨发遮身的水鬼正爬上船,且拨开头发,朝薛攻玉道:“我只是叫他一声他便晕了,不行不行,好没趣,好没趣。”

      薛攻玉睨她一眼,“你唬他做甚。”

      水鬼托着脸纳闷道:“一个接着来一个,一个接着走一个,怎么就没一个是来找我的。”

      薛攻玉见他迟迟不醒,犹豫再三,伸手摇了摇他,又速速收手,流儿醒过来,转头寻那个影,但见她朝这面招手,惊叫出来,水鬼朝他哇的一叫,唬他道:“我要把你拉下水。”

      流儿咬住舌,十分骇她,直往薛攻玉怀里躲,拿手死死的捂住眼睛,薛攻玉搂道:“别怕。”

      水鬼乐不可支,笑得满地打滚。

      薛攻玉命他坐稳,且到水鬼身前,使气将她提起,见状,水鬼能屈能伸,满口讨饶道:“我不胡闹了大公子。”

      薛攻玉说:“我也没胡闹。”随即挥挥手,将她扔了出去。

      流儿听那面溅起水声,打开一条缝偷觑,见船尾干净了,这才放下手,薛攻玉便在船尾那坐下了,流儿倒想去找他,踌躇半日,便在这静静待着,索性没多时到了岸边,薛攻玉将他带到薛府,又经人带到别处。

      至天明时,他们来报说:“那孩子哭累了,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薛攻玉道:“带他再洗一回身子,换身干净衣裳来,给他穿厚一些,外面还有人等,耽误不得。”

      他们去了,薛攻玉又等了半会儿,乌云寻他气味,见他没睡,欢欢跳跳的扑到他腿上,薛攻玉抚了抚,又说:“我这会儿不能陪你玩,找别个去。”

      乌云低头垂耳,薛攻玉想了想,变出绳子来,“一会儿我送人出去,你要同我一起?”

      乌云欢喜叫了两声,薛攻玉便将绳系了上去,待他们那接过流儿,虽洗过澡,换过衣裳,流儿还不曾醒。

      薛攻玉抱着他往长碑界去了,这会儿雨非但不小,反而愈加磅礴,上面黑云翻涌,雨作倾盆之势,命伞在上面撑着,抱着他来到船上,薛攻玉将流儿安置在一旁,且放了绳子,乌云满船的乱跑,船微微摇晃,却也没扰到流儿。

      乌云在船尾,伸头往水里看,忽然被抱住拖到水里,水鬼抱着它笑哈哈道:“好乌云,多时没见,你也不来找我?”

      乌云叫了两声,伸着鼻子在她身上嗅了会儿,忽然往她身上咬,水鬼忙抓住它的嘴,在它头上拍了两掌,“嗳,早说过,别乱扯人家骨头,”她扯着乌云的嘴道:“看把你饿得,你是饿死鬼投胎的是不是?快说是不是?”

      等乌云游上半日,薛攻玉召它过来,水鬼给它送上船,它一溜的奔向薛攻玉,薛攻玉给它擦净身,水鬼还在那喋喋不休。

      等船靠在岸边,薛攻玉不便叫流儿起来,因拍了拍乌云,与它使了个眼色,乌云拱了拱流儿,流儿不喜,推开乌云的头,乌云退开两步,猛吠两声,流儿吓醒了,面着一只狗,迷迷瞪瞪起来,不解是什么情形。

      薛攻玉说:“你也见过你母亲了,如今该回去了。”

      流儿想起昨夜,不免心酸起来,想了想便跪倒在地,朝他磕头说:“神仙,我想住在这。”

      薛攻玉摆摆手,流儿便如雾一般浮起来,飘飘摇摇,流儿惊慌失措,挥着手臂要下去,但听他说:“薛石韫。”

      薛攻玉收息,流儿安坐下,“唤我薛石韫,再是我不能答应。”

      流儿大惊,“为何?”

      薛攻玉揉额道:“我们这素来没有留活人的理。”

      流儿忙道:“可我来时路上,分明见这儿也有些人的。”

      薛攻玉道:“他们在外已无亲友,家中死者或有执念不散,留守在此。”

      流儿一时心急,“我也是的。”

      薛攻玉笑了笑,牵着乌云下了船,流儿待在船内不肯下来,薛攻玉点了点手,流儿身子一轻,自朝他飘去,也只得由他带去,一路央求,薛攻玉充耳不闻,到了长碑界,祝峰青还站在那,凭着雨打,并不使物遮掩,浑身浸湿,还要再打喷嚏,见他们已经到了,强忍着憋了回去。

      薛攻玉问:“你一直在这儿?”

      祝峰青冷哼一声,“谁知你们几时到?”

      “怎么不撑把伞?”

      祝峰青理也不理他,只叫他把流儿交过来,薛攻玉思忖片时,“你去换身衣裳。”

      祝峰青说:“没地换。”

      薛攻玉又变了一把伞抛给他,“你找个地方换,我们就在这等着。”

      祝峰青原就厌这身污泥,听了这话,遂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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