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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兄弟阋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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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Heroine/
入秋之后,雨水就连绵地下个不停。
雨珠细细密密地落在窗玻璃上,将远处暮色昏沉的城市街景融化成一片泛着雾气的薄蓝。沿街的灯火仿佛在冰块中融烧的烛,缀在湿漉漉的雨痕间闪烁着忧郁的朦胧微光。
“前辈?前辈……?”
乱藤四郎的声音终于将我的意识扯了回来。
我回过身,对上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今年的实习生怎么长得都这么好看?不管是她,还是隔壁科室的京极正宗,容貌都是绝对一等一的美丽可爱。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凑到我面前的女孩子流露出一点担忧的神色。
“前辈最近总是喜欢在这里发呆呢……”
明明休息室里还有别的位置,她却偏偏凑到我坐的沙发这边来。虽然说真的有点太挤了,但是女孩子香香软软的,小乱体温也很暖和,完全不会令人介意。我也就干脆任由她挨过来,甚至仗着这几个星期一起共事的同事情谊,肆无忌惮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打了个大哈欠。
“毕竟这两天加班加太狠了,有点点累啦。”
“哦~是吗?我听说前辈最近谈了个男朋友,最近加班这么晚,前辈的男朋友不会担心么?好像这两天也没有见他来接你回家?”
“他啊……”
想到这件事,我原本刻意营造出来的好心情又有些破碎了。“他出差啦,我一个人不是很想呆在家里。”
一回到家,我就会想起三天前和光忠哥又吵起来的那一架。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进修回来之后,我们俩好像一见面就在闹不愉快。明明之前我们之间的关系都很好啊,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哎,就是这个表情啊,前辈……”
我感觉我的脸颊碰到了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下意识伸手去摸,然后手心里就被乱藤四郎塞了一罐加热好的甜牛奶。
“喝一点吧,前辈,你刚刚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哦。”
她自己也打开了一罐牛奶,歪着头看我的时候,香草奶油的甜香气味也落进了我的鼻腔。“喝甜甜的东西会变开心一点哦?前辈这个表情,一看起来就像是和人吵完架,心情不好的模样。”
“哎呀,被发现了啊……这么明显吗小乱?”
“嘿嘿,可能是我家里的兄弟们比较多吧?所以要互相考虑和体谅大家的情绪和想法,在这方面会熟练一点啦。”
她微笑着冲我眨了眨眼睛:“前辈有什么烦恼的地方也可以来问问我哦?是男朋友又惹你生气了吗?让前辈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独自伤心,真是个不称职的男朋友呢。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骂骂他?”
“唔……倒也不是他的问题……”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不大想和实休多说,憋在心里许久,确实也挺难受的。小乱说她家中的兄弟很多,说不定在这方面比我更有经验,或许可以向她咨询一下?
“总之,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当然,能帮到前辈的话我会很开心的哦。”
“就是,我……我有一个朋友……好啦小乱你别笑,我说的真的是朋友!”我有点恼羞成怒地捏了捏乱一脸想笑不敢笑的小脸蛋。“咳咳,反正就是,我的朋友她哥哥谈恋爱了……”
那天光忠哥问我,如果他选择了离开我和别人在一起,我会是怎样的心情。
这几天来,他留下的问题一直在我的脑海里萦绕,祛之不散——坦诚地说,在这之前,我甚至从来没想到过这件事。我好像一直在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们会保持这样亲密无间的关系,从小学认识的时候开始,到大学毕业,到工作,到未来,到永远永远。
如果换做是我站在光忠哥的视角,看着他和别人……一想到这样的事情,我就开始感觉心口空空荡荡得发慌。一种陌生的烦躁感沿着肺腑向上升腾,将我的思绪搅得七零八落。
我试图用一种更含混的方式向小乱抛出心底的疑问:
“就……她的哥哥要结婚成家了,她对这件事情感觉有点难受,所以来问我,像她这样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奇怪?正常来说难道不应该满怀祝福吗?但是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如果小乱的哥哥谈恋爱或者结婚的话,你会怎么想呢?”
“我吗?普通地来说大概是会祝福的吧,不过也要看情况?”小乱晃了晃手中的易拉罐,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唔,主要还是看对方的特点啦。”
“对方的特点?”
“嗯,大概要根据我和那个女孩子的相性来分类判断啦。如果她非常令人讨厌的话,那肯定是不太开心的;如果对她是一般般的喜欢,那我肯定会为我的哥哥送上美好祝愿;但是如果太喜欢的话,就会想要抢过来吧?”
“原来如此……等,等下,抢过来?”
“嗯,抢过来,因为太喜欢了嘛。”
小乱语气轻快地点了点头,甜甜地冲我笑。“如果特别喜欢的话,就会有独占欲呀,爱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东西啦。唔……这么说来的话,前辈你不认识我哥哥真是太好了。”
“但,但是……”但是对方也是女孩子啊!难道小乱的性取向是……啊啊也不一定,也有可能单纯是想要得到对方的注意力和关心这个含义吗?不对等下啊她最后说的那句又是什么意思……
“乱藤四郎,你在这里啊。”
突然有人敲了敲休息室的门,打断了我的疯狂头脑风暴。我和小乱齐齐看了过去,来人是人力资源部门的部长,一位在公司内相当有威信的中年女性。
“哎呀,是部长姐姐~有什么事找我吗?”
“嗯,是关于你的实习期考核。虽然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流程还是要走,所以你得去找佐藤先生拿一下填报表。”
“好的好的……啊,这下不能陪前辈继续聊天了。”
小乱一脸遗憾地抱了抱我,方才起身同我告别,随后匆匆离开了休息室。我估摸着自己的休息时间也该结束了,正起身也准备出门,却发现部长女士正一脸奇怪地盯着我。
“部长,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啊啊,这倒没有,就是……就是感觉你和乱藤四郎的关系好像挺好的。”
她连连摆了摆手,神色中多了几分微妙的尴尬。“呃,你有看过他的基础个人信息吗?”
“嗯?那些不都是放在人力资源部么?我这个信息技术部的当然看不到啦,我也没什么需要调人个人信息的理由。”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出于对可靠的后辈实习生的偏袒,还是特地多说了两句:“小乱是个很负责任的小姑娘,能力也很强,我觉得这样她这样的孩子能转正挺好的。”
“啊啊……小姑娘,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如此……”
部长点了点头,看起来仿佛恍然大悟的模样,虽然我并不了解她悟到了什么,反而更加迷惑了。
“但是,呃,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毕竟乱藤四郎他是男……”
“部长——橘先生说这里需要您签字——”
“啊啊,好的,我马上来,抱歉抱歉,失陪了……”
“没事没事,部长您先忙。”
部长就这样急匆匆地走了,留下了我一个人站在休息室的门口,满脑袋都是问号。
乱藤四郎是南,南什么,南方人吗?
算了,大约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吧。今天遇上的怪事也太多了,我也没什么精力一桩一件地搞清楚。
这样想着,我摇了摇头,将喝完的牛奶易拉罐扔进垃圾桶,离开了休息室。
再工作一会儿,就下班回家吧。
*
虽然与小乱的休息室聊天结束得潦草又仓促,但是她所说的那句话却实在令我无法忽视。
对特别喜欢的人,就会有独占欲。
我对光忠哥的感情,是喜欢吗?是爱吗?我所感受到不快与烦躁,是来自于所谓的占有欲吗?……光忠哥对我的感情,也是如此吗?
终于结束了今天的加班,我心烦意乱地想着些有的没的,最后决定在快餐店解决今天的晚饭。已经过了饭点,店内人声寥落,我缓慢咀嚼着味道一成不变的吉士汉堡,捻着薯条去蘸蕃茄酱。
依稀记得在中学念书的时候,如果放学太晚,我和光忠哥也会一起去快餐店,潦草对付一下青春期易饿的肠胃。在我故意用自己的炸薯条去蘸他的圣代冰淇淋时,他会一面哀叹着感慨“你这是什么邪教吃法”,一面把冰淇淋杯朝我面前推一推。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们关系真的很好,难怪学校里总有人传言我们俩在谈恋爱,害得我还得每次都去解释辟谣……只是如今,我们大约再也不会有像那样吵闹着一起吃饭的机会了吧。能和他分享同一杯圣代的权利,已经不会再属于我了。
只是萌生出这个想法,我手中本来就没滋没味的吉士汉堡好像更没有滋味了。为了维持生命体征,我还是勉强逼迫自己吃光了套餐里的食物,然后和前两天一样,去隔壁的便利店买明天的饭——比起光忠哥留在冰箱里的筑前煮,我还是更愿意面对便利店的饭团和三明治。
……可是为什么,就算站在便利店的货架前,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呢?
大学读书期间,我偶尔会为了课题项目加班到深夜,光忠哥就会拎着便利店的三明治和绿茶来实验楼接我。我在实验楼旁的操场看台上与他并排而坐,就着昏暗的路灯吃掉一整个夹着厚切猪排与芝士的三明治。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散谈话中,芳香的油脂与丰腴的肉制品幸福地填饱饥肠辘辘的我。
我的手绕过货架上贴着“当季热销”推荐标签的厚炸猪排三明治,拿走了旁边的炸鸡饭团和荞麦面沙拉。
可是你想过吗,我的心底有声音在喋喋不休地发问,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光忠哥会带着便利店的三明治或者自己做的便当,去等待另一个人下班——不是你,绝对不可能再是你。
巨大的恐慌在霎那间攫取了我全部的思维。
光忠哥,烛台切光忠……我今天想到他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这是错误的事情,是不应当产生的感情。选择划清界线的人是我,做出正当决定的人明明是我。
脑海中的不安翻涌起伏,我下意识掏出了手机。信息栏的最顶部是实休发来的消息,他说出差的事情已经基本解决了,大约明天夜里就能飞回来。
等到实休回来就好了。我缓缓地做了一次深呼吸,熄灭屏幕,把手机塞回风衣口袋。
只要握着实休的手,我就不会再产生如此可耻又懦弱地动摇了。
是啊,我似乎确实太依赖光忠哥,也太习惯于被他偏爱了。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彻底畸变的、不合理的关系了。但是眼下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专心注视着我的恋人就可以了,一切都会慢慢变好,一定。
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占据不该拥有的爱,是我的不对。既然意识到了错误,就要去矫正它,这才是正确的、合理的。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撑开伞,在微凉的雨夜中朝家的方向走去。
*
但是,命运似乎并不打算给我一个机会来挽救这岌岌可危的现状。
我在公寓前的街角处,迎面遇见了烛台切光忠。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自己此刻患有夜盲或者什么视力疾病,但是眼下我已经与他对上了视线,甚至已经连假装没发现对方的理由都找不出了。要选择故意视若不见地离开吗?好像又有些太刻薄……
毕竟,光忠哥的现状似乎有些糟糕。
他好像没有带伞。街角的那点林荫并不能完全阻挡秋日连绵的雨,我甚至能看见水珠从他的发丝间滴落,在西装的肩部留下深色的湿痕。
我的道德观最终还是没允许自己做出那样冷酷的决定。我沉默地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的伞往他的方向移了移。
我隐约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我简直有些恼羞成怒。
“没什么,只是觉得看到你还是健健康康的,真好。”
“哈?莫名其妙的……”
“今天下午我去了一趟你家。冰箱里的筑前煮已经变质了,你好像一点也没碰,垃圾桶里也没有厨余垃圾的痕迹,真担心你有没有在好好照顾自己。”
“……等一下。”
我福至心灵地理解了他的动机。“首先我不去计较你翻我家垃圾桶这种离谱的事情,你不会是因为担心我没有好好吃饭,所以在这里蹲我什么时候回家,想亲眼看一下才放心吧?”
在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这家伙竟然冲我流露出微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愉快地点了点头:“嗯,不愧是我的妹妹,很聪明呢。啊,今天晚上吃的是什么呢?多少有些在意。”
“麦x劳。”我晃着便利店的塑料袋,用饭团和沙拉便当盒当武器捶他的胳膊,没好气地回道。
“唔,这是明天的早饭吗?便利店的饭团和沙拉?说真的,一定没有我做的好吃,感觉多少有点不服气呢。”
“你这家伙的关注点真的是有够奇怪……哎,算了不说了。”
我无奈直叹气。“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退一万步来说,出门的时候至少带把伞啊……”
“走得太急了,没注意。”
他微微垂下头,金色的独眼像雨夜中摇曳的灯火,那样炽热、明亮地注视着我,令我下意识地想要逃开。“毕竟你的下班时间不定,六点到九点甚至再晚都有可能,我怕看不到你。”
“……烛台切光忠,你不会是从六点开始在这里等我的吧?”
我从他沉默的微笑中读出了答案。
“真的是……吵架难道会把脑子吵坏吗?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极端的方法,直接来问我不行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几日积攒下的郁气终于被他激起,生气得真想踹他一脚。但是在我抬起头试图狠狠瞪他一眼的时候,他微微垂眸的神色印入我的眼中——简直像一只被水淋湿的小狗一样,可怜又委屈。
满肚子想骂的话语在这一刻又一点也说不出口了,我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呵斥道:“快点回去洗热水澡换衣服。”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我家吗?”
他仍然在用那副委屈的眼神望着我,甚至带着点儿祈求的意味。“我做了你喜欢吃的覆盆子歌剧院蛋糕,就当是我的赔罪可以吗,多少来尝一尝吧。”
“这种时候就先别说蛋糕的事情了,更何况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不是这种程度的赔罪就可以解决的了……总之,先回去吧,光忠哥。”
“至少给我一次道歉的机会,可以吗,妹妹?不能与你联系的这些日子,只要回想起我给你带来的烦恼与泪水,我就会感到不安和痛苦——我明白,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带来的麻烦。关系回归原点也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也好,之后变成陌生人也好……怎样都没关系,请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吧。”
他伸出手,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没什么力气,似乎只是在表达一种挽留的意味。直到这个时候,他依然表现得这样体贴,宽容地留出了任我选择“是”或“否”的余地。
“求你了,妹妹。”
残留的雨水划过他额际的碎发,从他长长的睫毛上滚落,滑过脸庞,像一滴破碎的眼泪。
我的心脏蓦地一阵酸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我熟门熟路地绕到厨房,从光忠哥的酒柜里抽出一瓶托卡依出产的贵腐酒——虽然我不大能喝,但是在光忠哥的耳濡目染下还是了解一些酒类知识。甜蛋糕和甜起泡酒很搭配,而我现在只是想找个理由摄入一些酒精,给自己一点直面当下现状的勇气。
说真的,在当时点头答应的下一个瞬间,我就后悔了。但那时的情况显然不允许我再次反悔,所以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陪光忠哥到他的公寓来。
在短短的一刻钟内,我阻止了他试图看着我把蛋糕吃完再去收拾被淋湿的自己这样疯狂的想法,帮他拿好了换洗衣服和浴巾,把他塞进了浴室,并且在这期间再三向他保证自己不会在他洗澡的期间离开。
在我像陀螺一样在衣帽间里翻找他的衣物的时候,他就一直跟在我身后,简直像一只还处在印随期的小雏鸟。
多少有点太可怜了……不不不,不可以心软,要坚决一点。
我撬开酒瓶的橡木塞,给自己倒了一满杯的葡萄酒,端到客厅。
装着切角蛋糕的白瓷盘被搁在客厅的茶几上,旁边就是插着白色百合花与浅粉蝴蝶洋牡丹的细颈玻璃花瓶。盛放的花朵正幽幽地散播着芬芳的香气——那是在上周,帮即将回家的光忠哥打理房间的时候,我去花店订的新品鲜切花。没想到直到现在还开得这么好,花瓶里的水也很清澈,显然是有被人换水、剪枝,精心照顾着。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一点,心情就更复杂了。我咽下味道可口的蛋糕,又给自己猛灌了一口甜酒。
等到浴室的水声停息,门被打开的时候,玻璃杯里的液体只剩下一半了。
“呀,怎么一个人就喝了这么多,明明我在蛋糕里已经加了白葡萄酒……”
光忠哥在说什么?声音有些小,我不大听得清。潮湿的水汽热乎乎地扑在我的脸上,掺杂着一点小苍兰的气味,和我之前买的香水味道有点像。他最近换洗护用品了吗?明明之前好像用的是山茶味的来着……
半杯贵腐酒足以使我醉得犯困,只能迷迷瞪瞪地抬头去看他。
那只金色的眼眸像盛在玻璃瓶里的清亮酒浆,只是注视着,就令我感觉到一阵甜蜜的眩晕。我尝试着晃了晃脑袋,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坐得离他远一点,却有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踉跄。
手腕被人紧紧地握住。我堪堪稳住身形,没能成功把自己挪走,反而是光忠哥为了扶住我,坐得更近了一些。
小苍兰的香气愈发浓郁。
“哥哥,你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慨你真的很敢喝。”
他端起我的酒杯尝了一口,似乎在轻轻地叹气:“选的还是年份不低的那瓶。”
“不喝点怎么和你讲话。”
大约是酒精融化了我最后仅剩的一点矜持,我甩开他握着我腕部的手,又蹬掉脚上的拖鞋,在沙发上蜷成一团,把头搁在膝盖上。这样就没人能看见我的表情了——这样想着,我终于能够近乎自暴自弃地倾泻自己的情绪。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情况了,光忠哥。是不是因为我享受你的偏爱时总是太过理所当然,命运才会让我在失去它的时候这样痛苦?但是、但是我必须割舍掉这种多余的情感,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
“……实休才是我的男朋友。”
我隐约听见有人轻轻地啧了一声,随后我的脸被轻柔的、不容反抗的力道托起,不得不与他对上视线。
酒精催生出的醉意愈发的浓了,我的意识仿佛被笼上一层模糊不清的雾,在他近乎诱哄的甜蜜语气中被牵引着,跌跌撞撞地向未知的某处走去。
“你可以贪心一点的,妹妹。没有人会责怪你。”
“……为什么?”
“因为你非常、非常的可爱。不论是我还是实休哥,我们想从你这里得到的只有你的爱而已。该被责怪的人从来不是你,而是没有能守护好宝藏的失职守卫。”
他短促地轻笑了一声。轻微的古怪感滑过我的脑海,又很快被醺醺然的酒意淹没。
“我……我不明白,哥哥,贪心好像并不是一种美德。”
“好吧,好吧,小道德标兵,我们换个问法。”
他俯身凑近了我,鼻尖几乎蹭到我的鼻尖,那只璀璨的金眸像烛火一样,在我朦胧的意识中摇曳着炽热的火光。
“你会抛弃我吗,妹妹?”
“我想,但是,但是我好像做不到……”
“即使我做出了这样令你生气的事?”
“……你一定要问得这么清楚吗?”
我简直要被这个问题激怒了,仰着脸瞪他,酸得发苦的泪水从眼角扑簌簌地往下落。
“是啊,烛台切光忠!就算是你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让我最近的心情一团糟,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你,还是在可耻地怀念着和你一起度过的日常人生,我真的是受够了你,也受够了软弱的我自己……唔!”
一个带着小苍兰气味的吻堵住了我的嘴唇,令我无法再言语。
他怎么敢——!!
我用力推开他的肩膀,抬起头,却看见他唇角模糊又柔和的微笑。
“即使我做出了更错误的事情,比如像刚刚这样,也不会抛弃我吗?”
“我……”
我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答案也可以是一种答案——既是我的本能思维对我的诚实回应,也是我对他的回答。
我沉默着移开了视线。
我又听见了他的笑声,短促的,近乎气音一样细小的,但是确实是在笑着的。他再次俯身,额前的碎发落在我的眼睫上,令我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残余的泪水从我的脸颊上滑落,又被那双柔软的唇吮吻殆尽。
神明大人啊,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话,请宽恕我过分软弱的灵魂,请宽恕烙印在我身上的贪婪之罪。
我还是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我彻底地丧失了拒绝的理由,只能任由那饱含爱欲的亲吻落在我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