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逐光》朗拉里

6、月光下的二重奏

　　晚上七点五十分，陆敏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第三次整理自己的衣领。一件简单的白色针织衫，搭配深蓝色牛仔裤，这是她翻遍衣柜后认为最得体的选择。既不显得过于刻意，又比白天的T恤多了一份用心。

　　"只是音乐合奏而已。"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但颤抖的声线出卖了她的紧张。

　　那只旧口琴静静地躺在洗手台上，铜制外壳被擦得发亮。陆敏拿起它，指尖抚过熟悉的音孔，试图从中汲取一些勇气。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姜杉：我准备好了，你方便的时候上来就好。】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陆敏的心跳更快了。她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着装，拿起口琴走出家门。

　　顶层的走廊比楼下更加安静，厚实的地毯吞噬了她的脚步声。站在姜杉家门前，陆敏犹豫了一下，才轻轻按下门铃。

　　门几乎立刻被打开了。姜杉站在门口，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羊毛衫，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边。与白天西装革履的造型不同，此刻的她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进来吧。"姜杉侧身让出通道，声音比平时温和。

　　陆敏踏进公寓，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架靠在落地窗前的黑色三角钢琴。月光透过玻璃洒在琴盖上，泛起一层银色的光泽。整个客厅的布置简洁而富有品味，几件现代艺术品的点缀恰到好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你的公寓真漂亮。"陆敏由衷地赞叹。

　　姜杉轻轻点头："谢谢。要喝点什么吗？我有咖啡，或者茶。"

　　"茶就好。"陆敏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钢琴旁的一叠乐谱吸引。最上面的一份正是她昨晚听到的旋律，但已经被修改和发展，旁边密密麻麻地标注着笔记。

　　姜杉注意到她的目光："那是我们昨晚合奏的那段旋律，我做了一些扩展。"

　　她端着两杯茶走过来，递给陆敏一杯。两人的手指在杯壁交接的瞬间有短暂的触碰，陆敏感到一股电流从指尖传来。

　　"我...我听了你发来的录音，"陆敏捧着温暖的茶杯，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你改编得真好。"

　　姜杉的嘴角微微上扬："是你的即兴给了我灵感。"她走到钢琴前坐下，手指轻轻划过琴键，"想再试一次吗？"

　　陆敏点点头，拿出自己的口琴。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光洁的地板上拉长，仿佛已经开始了无声的合奏。

　　姜杉先弹奏了一段引子，音符如流水般从指尖流淌而出。接着，陆敏的口琴声加入进来，两种截然不同的音色在月光中交织，创造出一种奇妙的和谐。

　　这一次，他们的合奏比昨晚更加默契。陆敏不再拘泥于原旋律，而是大胆地加入了自己的变奏和装饰音。令人惊讶的是，每一次她即兴发挥，姜杉都能立刻跟上，用钢琴为她伴奏，仿佛能预知她的每一个想法。

　　音乐在公寓里回荡，时而轻柔如耳语，时而激昂如对话。陆敏完全沉浸在演奏中，忘记了紧张，忘记了蒋恩，甚至忘记了时间。她闭上眼睛，任由音乐带领着自己，与姜杉的钢琴声对话。

　　当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房间里陷入了一种舒适的寂静。两人相视一笑，那种默契不需要言语来表达。

　　"你很有天赋。"姜杉轻声说，眼神中带着真诚的赞赏，"你的即兴能力很特别。"

　　陆敏感到脸颊发烫："我只是...跟着感觉走。"

　　"感觉..."姜杉重复着这个词，若有所思，"这正是我最缺乏的。"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我的音乐总是太理性，太追求完美。但你的演奏...有一种原始的、真实的情感。"

　　陆敏也走到窗边，站在她身旁："我倒是很羡慕你的技巧和知识。我只会吹几个简单的曲子，连乐理都不太懂。"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为这一刻蒙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姜杉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陆敏："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学习。"

　　就在这时，陆敏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姐姐"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敏敏，这么晚了你不在家？去哪儿了？"陆清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陆敏下意识地瞥了姜杉一眼，压低声音："我在...朋友家。很快就回去。"

　　挂断电话后，她有些尴尬地解释："是我姐姐，她总是担心我。"

　　姜杉表示理解地点头："家人都是这样的。"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下定决心，"我很少提及我的家人。"

　　陆敏安静地等待着，感觉到姜杉可能要分享一些重要的事情。

　　"我父母都是古典音乐家，"姜杉缓缓说道，"他们对我从小就有很高的期望。这也是为什么我的音乐总是...放不开。"

　　她的声音很轻，但陆敏能听出其中的沉重。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姜杉音乐中那种难以言说的拘谨从何而来。

　　"但你的音乐很美，"陆敏真诚地说，"特别是当你允许自己自由发挥的时候。"

　　姜杉转过头，月光下她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和你合奏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自由。"

　　这句话在两人之间悬置，充满了未言明的意味。陆敏的心跳加速，她感到一种冲动，想要更靠近一些，想要...

　　突然，门铃尖锐地响起，打破了这魔幻般的时刻。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这么晚了，会是谁？

　　姜杉微微蹙眉，走向门口。透过猫眼，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蒋恩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瓶红酒，脸上带着看似随意的笑容。

　　姜杉回头看了陆敏一眼，眼神复杂。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