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重拾 ...
-
那天后，齐臻再没有和陆明渊一起去过任何聚会。
其实齐臻之前选择跟陆明渊一起去聚会，除了是作为好兄弟的陪伴，也是他自己想认识更多人，说不定能获得一些有关新理想的灵感。
但那些聚会上，无论是进化者还是普通人，都不过吃喝、桌游、聊天，聊的内容还都是齐臻没什么兴趣的，他一个新朋友都没交上。
老朋友许时清知道这事后，给齐臻建议：【不然跟我来泡图书馆吧，说不定就找到未来的新方向了呢？】
齐臻从善如流，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图书馆门口。
第三天、第四天……
齐臻坚持跟着许时清泡了半个月图书馆，终于在最后一天的晚餐时间向许时清坦白：“我明天不来了，应该说我之后都不打算来了。”
“你找到了想做的事吗？”许时清这时候还有些惊喜，他没想到这么快，应该早一点拉着齐臻来的，让他少走些弯路。
齐臻只能叹气：“哎，没有。”
许时清扶了扶快从鼻梁上滑下的眼镜：“那怎么不来了？我认为阅读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有用的。”
“我知道，但是我看得越多就越茫然。”齐臻解释，“这十五天我看了很多方向的书——当然都是入门的，包括医学、动物学、植物学、文学、哲学等等。
“但是没有任何学科让我产生了兴趣，或者说，钻研的渴望。没有让我产生，我未来就是要做这个，我就应该做这个的那种顺理成章之感。”
许时清能理解，毕竟他认识齐臻的时候他们才六岁，豆丁大的年纪，齐臻就把“因为第一哨兵向导是他爸爸妈妈，所以他也会成为第一哨兵或向导”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齐臻是一个目标感强烈的人，不会亚于自己。
所以当得知齐臻跟自己一样只是E级时，许时清的第一反应是惊讶，第二反应是为他可能就此要与一直以来的理想说再见而有些物伤其类之感。
“那你不想再寻找新的锚点了吗？”许时清关心地问。
“我不知道。”齐臻实诚地说，“我打算回家继续看进化者相关的书。也许之后会进第二或者第三哨向学院吧，研究研究进化者史什么的。”
齐臻说完，将嘴微微抿起，他脸上已经渐渐褪去了婴儿肥，成熟的表情出现也没显得多违和。
许时清了然地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休假回家的秦书月敏锐地觉察到了儿子的状态有些不对。
“臻臻，怎么了？你这段时间怎么没跟明渊和时清出去呢?”秦书月对儿子的朋友都很熟悉，尤其是陆明渊，两家从小孩出生前就是邻居。
秦书月冲泡了两杯热可可，一杯递给齐臻，希望甜食能让他心情变好一点。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齐臻顺从地从母亲手中接过马克杯喝了一口。
“那你呢，你没有想做的事吗？”秦书月坐在齐臻身边，神色温柔地看着他。
“妈妈，你知道，我一直以来都以你们为榜样，想成为像你们一样的人。”
秦书月叹了一口气，她没有想过儿子会有这么深的执念，“你为什么想要成为像我们一样的人呢？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可以告诉妈妈吗？”
“在第一次看到你们的电影时，我就觉得将来我也要拥有一部自己的电影。我那时特别兴奋，让全班的同学都去看，告诉每个人电影拍的是我爸爸妈妈的故事。”齐臻目光看向窗外，落在远处一棵高大的雪松上，陷入回忆。
秦书月记得那时儿子才六七岁，进一步引导，“如果只是想拥有一部你自己的电影，你做其他的事情做出了名堂，也会有人给你拍传记。甚至可以你自己选择进入电影行业。”
“陆明渊说我虚荣，或许是有点吧。我不仅是想有一部自己的电影，我还想像你们一样受人敬仰、被人追随。”齐臻回过头看母亲，放下马克杯，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或许别的职业做到顶尖也能这样。但是其他任何事业，让我想起来没有那种顺其自然的感觉。进入塔，成为第一哨兵，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是理所应当要做的。”
秦书月没有说“可是你现在表面上只是E级哨兵”来打断儿子，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示意齐臻继续说。
“我知道我现在表面上只是E级，连第一哨向学院都进不了。”齐臻放下了交叠的腿，双手撑在大腿上，低头盯着膝盖，“所以我现在觉得，退而求其次，进第二或者第三哨向学院也是可以的。”
说完这句，他又改用手肘撑住大腿，双手捂住脸，声音从两掌中间传出，有些闷闷的：“可是妈妈，我好不甘心，我明明是超S级精神力。”
秦书月听着也有些于心不忍，她跟齐凌本以为儿子哪怕只能以E级进化者的身份生活一辈子也能幸福顺遂，但现状好像并不是那样。
“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听到秦书月的话，齐臻猛然将埋在手掌中的脸抬起来，眼眶红红地看着母亲，“真的吗？”
“哪怕是第一哨兵向导，也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光鲜。这次假期，你可以跟着我们去亲眼看一看你所想象的工作，也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齐臻生怕母亲反悔似的飞快答应了。
作为联邦最强的哨兵和向导，秦书月和齐凌所分到的任务自然也是难度最高、危险系数最高的。
这次他们的任务分布在五百区中的最后五十个区当中。
异变后，行政区划也发生了改变。
除零区外，其余五百区按照编号从小到大，号码越小越核心、越安全，号码越大说明这个区越偏远、与异种直接接触的可能性越大也越危险。
绝大多数高等级的进化者都选在核心的区域定居。
编号一百开外的区被称为“平民区”，这不是官方的说法，只是因为居住在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因此有了这个称呼。
塔在每一百个区都设置了一个分部，那些除了第一哨兵向导学院以外的哨向学院毕业生大多都会被分配到各个分部中，这些分部承担着保护平民区的任务。
但危险性极高的任务，还是会由总部的哨兵向导来承担。
齐凌和秦书月当然不会在执行危险任务时把儿子带上与异种的战场，这些时候，齐臻都留在临时基地与支援系的哨兵和向导待在一起。
所有战斗系的哨兵向导身上都装配着联邦最先进的实时反馈设备，能将自身方圆百米内的一切细微的声音、景象原原本本地传达给支援系的同伴，与真实的偏离程度极低。
透过反馈设备，齐臻有身临其境之感。
他能看见父亲如何敏捷地躲开异种动植物一轮又一轮的进攻、他的猎豹精神体如何在异种潮中撕开血路、母亲同时为小队十多名哨兵进行公开疏导……
在危急时刻，齐臻时常克制不住想要出声提醒，但父母的反应比他的话要快很多。到了后面，他就只有咬着牙，努力克制内心的激动，他连从战场上反馈回来的战斗厮杀声都听不清了，只能听见自己胸膛里的“咚咚”声，心脏仿佛快要跳出来一般，他还没完全长开的脸上已经显露出凌厉。
当齐凌与秦书月从战场上回来时，齐臻也浑身被汗水浸湿，短发一缕一缕的分明。
“爸爸，我也想要像你一样战斗。”齐臻声音哽咽，情绪激动，光是从监控器中看，他就有种肾上腺素飙升的血脉喷张感，与他多年来幻想的一样，不，直接亲眼所见全程，比他多年来看到的片段带给了他更大的触动，让他向往不已。
“好啊，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不愧是我儿子。”齐凌还饱含着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激动情绪，随手一抹带着胡茬的刚毅下颌，拍拍齐臻的背大笑起来。
“妈妈，我确认了。我就是想要过这样的生活，我不害怕危险。”危险让齐臻感觉到自身的存在。
秦书月听完面上有些“果然如此，早就知道”的无奈。
战斗结束后，齐凌和秦书月还负责带队进行一些群众的安抚工作。
齐臻坐在车上，透过单向玻璃看外面被救下来的普通人给包括父母在内哨兵向导送一些礼物表达感谢。
那些不值钱的土产，对于偏远区的普通人来说却是极其重要的生存资源。
他们饱含着感激泪水的眼、追逐的脚步、捧着礼物的粗糙双手……这一切都比齐臻曾在电影中看到的更真实、更动人。
即使民众坚持要送，不过齐凌和秦书月拒绝的态度更加强硬。
他们最后空着手上了车。
秦书月开车的时候，齐凌从副驾向后座探过身子，“儿子，看！”
他右手握拳，拳心向上伸到齐臻的面前，等齐臻好奇地凑过来看了才一下子打开掌心。
宽厚的掌心中间出现一颗包装粗陋的小小糖果。
秦书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你从哪里搞的？”
“刚才一个小孩子跑过来往我掌心塞了个东西，我都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他就跑掉了。总不至于为了一颗糖果把人回去找出来。”齐凌偏头对妻子解释，又笑着问儿子，“臻臻，你要吃吗？”
秦书月开口想说什么，但看见儿子已经动作，就闭上了嘴。
齐臻记得刚才是有一个脑袋圆圆、黑黑瘦瘦的矮小身影费劲扒开人群冲到父亲面前，转眼又消失不见。
这应该是那个小孩的珍藏吧。
齐臻点头说了声“好”，拿起糖果直接撕开包装塞进了嘴里。
刚进嘴的一瞬间，他的五官就皱成了一团，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糖！
工业糖精的味道，齁甜混着强酸，间或带着些塑料的味道——齐臻不确定是不是沾上了包装的气息。
既然别人都能吃，他应该也不会被毒死。
齐臻只想快些结束对味蕾的摧残，用牙齿很轻松地将一点都不结实的硬糖咬开了，变成扁扁的条状黏在他刚换上没多久的后槽恒牙上。
他望着窗外飞速变化的景色，感觉甜酸的劣质糖果的后调是苦涩。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重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