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人间》卿得水

5、暗流·心钥初动

　　达成危险的协议后，“百味屋”的氛围变得诡异而紧张。
　　表面上看，一切似乎走上了“正轨”。
　　林晚雷厉风行地接管了预约系统。她利用自己的黑客技术，设置了一套复杂的筛选程序，名义上是“确保客人故事的真实性并合理安排间隔”，实则是尽最大可能过滤掉那些情感冲击过于极端、可能瞬间击垮苏墨的请求。她将预约频率强行压低到每三到四天才一位客人，为苏墨争取宝贵的恢复时间。
　　苏墨默许了这一切。一方面，林晚的介入确实让她在两次“共情”之间有了喘息之机；另一方面，脑海中那冰冷的声音似乎对林晚的“配合”乐见其成，甚至偶尔会催促她让林晚“更深入地参与进来”，其背后的恶意让苏墨不寒而栗，却不敢表露。
　　每一次接待客人，依旧是炼狱般的折磨。
　　第三位客人，是一位沉默寡言的男人，想要复刻离婚前妻子为他包的最后一顿饺子，味道是冰冷的诀别和说不尽的遗憾。
　　第四位客人，是一位年轻的女孩，想要复刻母亲病逝前，用尽最后力气为她熬煮的、声称能“长命百岁”的寡淡米粥，其中是撕心裂肺的不舍与祝愿。
　　苏墨一次次经历着他人的生离死别、爱恨情□□情的痛苦并未因习惯而减轻，反而因为邪器需求的增长而愈发剧烈。她像一块被反复榨取的海绵，日渐干涸。只有在制作那些蕴含极致情感的菜肴时，她与铜锅之间那种玄妙的联系才让她变得清醒一些——那口锅仿佛是她与邪器力量对抗的唯一支点，默默承载、转化着那份狂暴的情感洪流，尽管最终大部分仍被玉佩吞噬。
　　完成后，她往往需要昏睡一整日才能勉强恢复一丝人色。
　　而林晚，则冷静地扮演着助理的角色。她为客人登记，端茶送水，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尤其是苏墨制作菜肴时的状态和玉佩的反应。她暗中在厨房不起眼的角落安装了微型摄像头和音频接收器，记录下一切异常波动。
　　夜晚，当苏墨沉沉睡去（或被共情后的虚脱击倒），林晚的战争才真正开始。
　　她回到自己的公寓，打开多块显示屏，上面流动着复杂的代码、能量频率分析图、以及那些预约客人的深度背景调查——她骇入了他们的医疗记录、消费历史、社交媒体，试图找出他们与邪器可能存在的其他联系，但一无所获。所有线索都指向那枚玉佩本身。
　　她反复观看录制下的视频，放大苏墨每一个痛苦的表情，分析那玉佩光芒闪烁的规律和强度，试图破译那冰冷声音偶尔泄露出的、支离破碎的低语。
　　【……情魄……精粹……】
　　【……初器……共鸣……】
　　【……心钥……门扉……】
　　这些词语如同密码，让她寝食难安。她查阅了大量神秘学、民俗学的资料，却找不到完全匹配的解释。
　　但她的努力并非全无收获。她注意到，每次苏墨成功复刻出菜肴、客人情感被抽取的瞬间，玉佩的光芒会达到顶峰，而与此同时，那口铜锅也会泛起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如同无声的对抗。并且，当苏墨的情绪因为回忆起与林夕的美好往事而产生剧烈波动时，玉佩也会异常“活跃”。
　　这口锅……和姐姐……或许是关键？
　　更重要的是，林晚发现自己似乎也发生着某种变化。
　　长时间专注地观察、分析那些异常的能量波动和苏墨制作“情味”时那种独特的精神状态，她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有时，在极度专注时，她闭上眼，仿佛能“看到”周围环境中细微的“能量流动”——电脑屏幕散发的微弱电磁场、窗外远处变电站的嗡嗡脉冲、甚至，隔壁老人思念亡妻时那悲伤的、无形的情绪涟漪……
　　这种感知模糊而难以掌控，却让她对那枚玉佩散发出的、冰冷污浊的能量场越发敏感。她开始能隔着房间，就隐约感觉到玉佩是处于“休眠”的贪婪，还是“进食”时的亢奋。
　　这难道就是那邪物所说的“心钥之质”？
　　她不敢确定，但这或许是她唯一能依仗的、来自自身的力量。
　　一天夜里，苏墨再次从共情的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枕边的玉佩寻求虚幻的慰藉——连日来，这已成为她的习惯性动作。
　　隔壁房间，本就浅眠的林晚几乎同时惊醒。她没有听到声音，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悲伤而恐惧的情绪波动，如同涟漪般从苏墨房间扩散开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令她极其不适的、冰冷的窥伺感。
　　她猛地坐起，心脏狂跳。
　　这种直接的、无需设备的感知，是第一次！
　　她悄悄下床，走到苏墨房门外，手放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推开。她能“感觉”到门内苏墨压抑的哭泣和那冰冷存在的盘踞。
　　一种无力感攥紧了她。她知道真相，却无法强行唤醒被执念和邪术禁锢的苏墨。直接冲突只会让苏墨彻底倒向那邪物。
　　她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找到能安全剥离那东西的方法。
　　第二天，林晚面色如常地为苏墨准备了早餐，甚至开玩笑般提议：“苏墨姐，老是做别人的伤心菜，怪压抑的。下次要不要接个开心点的单子？比如……订婚蛋糕什么的？”
　　苏墨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开心的记忆？她和林夕之间有很多……但那些回忆如今都带着倒刺，一想就痛。而且，脑海中的声音立刻发出不满的冷哼，显然对“开心”这种“清淡”的情感不屑一顾。
　　“……再说吧。”苏墨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波澜。
　　林晚看在眼里，心中了然。那邪物，只偏好强烈、极端、尤其是负面的情感。这是一个重要的特征。
　　暗流在平静的表面下汹涌。
　　苏墨在邪器的蚕食和复活的执念中苦苦挣扎。
　　林晚在数据的海洋和新生的感知中寻找破局的密码。
　　而那枚玉佩，则耐心地编织着它的罗网，等待着猎物养肥，等待着，心钥的彻底成熟。
　　直到那一天，预约系统里，出现了一个极其特殊的请求。一位客人，想要复刻的，并非基于真实记忆的味道，而是一种传说中能让人忘却一切痛苦的——“忘忧散”。
　　这个请求，瞬间吸引了玉佩全部的注意力。
　　【接！必须接下！】声音在苏墨脑中尖叫，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此物蕴含之情，非同小可！】
　　林晚看着这个明显透着不祥的请求，和苏墨骤然变得异常苍白的脸，心中的警报提到了最高级别。
　　忘忧散？
　　恐怕是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