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梧桐未眠时》池小暖

31、桐荫绕巷，岁岁安澜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梧桐巷的屋檐，谢安之就被厨房传来的炖排骨香勾醒。他翻了个身，胳膊肘不小心撞到身边的人，顾怀瑾迷迷糊糊地哼了声，伸手把他捞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再睡会儿，奶奶说排骨要炖够一个时辰才入味。”

　　“不睡了，”谢安之蹭了蹭他的掌心，指尖摸到顾怀瑾腕上的表——还是当年那只黑色运动表，表带被磨得发亮，“周锐说今天队里新警报到，让我们去带带新人，别迟到了。”

　　顾怀瑾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急什么？你忘了？沈队特批我们今天晚到半小时，说让你把身体养利索了再去折腾。”他指尖划过谢安之颈间的梧桐叶吊坠，银质的叶子贴着皮肤，是去年生日时他亲手戴上的，背面“怀瑾安之”四个字，被摩挲得光滑发亮。

　　两人磨磨蹭蹭起床，刚走到院子，就看到奶奶坐在小板凳上，正给院外的梧桐树系灯串。暖黄色的小灯绕着枝桠，和巷口挂着的红灯笼连在一起，像给梧桐披了件光的衣裳。“奶奶，您怎么起这么早？”谢安之跑过去，接过奶奶手里的灯串，“小心别摔着。”

　　“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神落在顾怀瑾身上，笑得眼角都皱了，“怀瑾，昨天让你买的糖糕呢？安之早饭就爱吃这个。”

　　顾怀瑾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油纸包，里面的糖糕还热乎着：“在这儿呢，特意让巷口张记多放了糖，您放心。”他把糖糕递到谢安之手里，看着他咬下一口，嘴角沾了糖渍，伸手帮他擦掉——这动作做了五年，从警校宿舍到梧桐巷的小院，熟稔得像刻在骨子里。

　　吃过早饭，两人并肩往支队走。梧桐叶落在石板路上，被风吹得打旋，谢安之故意踩着叶子走，发出“沙沙”的声响。顾怀瑾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谢安之的速效救心丸和温水壶——是奶奶早上塞给他的，说“安之心脏不好，你得盯着他喝热水”。

　　“顾队！谢队！”刚到支队门口，就看到周锐领着个穿警服的年轻姑娘跑过来，姑娘扎着高马尾，眼睛亮得像星星，“这是新来的警员苏桐，刚从警校毕业，特意申请来咱们队，说早就听说您二位是‘梧桐双璧’！”

　　苏桐赶紧敬礼，脸颊有点红：“顾队好，谢队好！我……我名字里的‘桐’，就是梧桐树的桐，我爸说，当年您二位破‘梧桐案’的时候，他就在现场支援，我从小就想跟您二位一样当缉毒警！”

　　谢安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么巧？那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先从熟悉宁州的地形开始，今天下午带你去梧桐巷和老码头转转。”他说话时，指尖不自觉地摸了摸颈间的吊坠——苏桐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刚入队的自己，满是冲劲和向往。

　　顾怀瑾笑着补充：“记住，出任务时别逞强，有谢队在，他比谁都护着自己人。”这话一半是调侃，一半是真心——当年在宁州港，谢安之明明自己心脏不舒服，还非要挡在他身前，后来被他念叨了半个月。

　　苏桐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两人：“我知道！周队跟我说了，谢队心细，顾队沉稳，你们是最佳搭档！”

　　下午带苏桐去梧桐巷时，奶奶正在院外晒梧桐叶。看到苏桐，赶紧拉着她的手：“这姑娘长得真俊！快进来坐，奶奶给你拿糖糕！”苏桐受宠若惊，跟着奶奶进了院，谢安之则和顾怀瑾蹲在梧桐树下，帮奶奶翻晒叶子。

　　“你看苏桐，像不像当年的你？”顾怀瑾碰了碰谢安之的胳膊，“刚入队时也是这样，跟在我身后，问东问西，生怕漏了一点细节。”

　　谢安之白了他一眼：“我当年有那么笨吗？”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他想起第一次跟顾怀瑾出任务，紧张得攥着他的衣角，连对讲机都差点拿反，还是顾怀瑾悄悄帮他调整好，在他耳边说“别怕，有我”。

　　正说着，苏桐从院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个布偶——是用梧桐叶梗做的小鸟，翅膀上缝着片小梧桐叶，是奶奶刚教她做的。“谢队，顾队，你们看！奶奶说这是您小时候最爱做的！”

　　谢安之接过布偶，指尖拂过叶梗，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谢振邦也教他做过这样的布偶，说“梧桐是咱们家的念想，带着它，就像爸爸在身边”。他把布偶递给苏桐：“这个送给你，以后出任务带着，就像有我们在身边一样。”

　　苏桐小心翼翼地把布偶放进警服口袋，像藏了个宝贝。

　　傍晚回支队时，沈砚拿着份案卷走过来，笑着说：“刚接到通知，‘梧桐’案的余党全被肃清了，以后宁州的秋天，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晚上队里聚餐，你们俩必须到，就去梧桐巷口的那家小饭馆，奶奶也一起请来。”

　　谢安之眼睛一亮：“真的？那我要吃他们家的红烧鱼，上次去就没吃到。”

　　顾怀瑾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没问题，我提前给老板打电话，让他给你留着。”

　　聚餐时，小饭馆里闹哄哄的。苏桐坐在谢安之身边，叽叽喳喳地问着“梧桐案”的细节，谢安之没说危险的部分，只说他和顾怀瑾怎么在梧桐巷蹲点，怎么跟着奶奶学认梧桐叶，怎么在烟花夜发现老鬼的线索。顾怀瑾坐在一旁，时不时帮他夹菜，替他挡掉周锐递过来的酒：“他心脏不好，我替他喝。”

　　奶奶坐在主位，看着眼前的热闹，笑得合不拢嘴，时不时给苏桐夹块排骨：“多吃点，跟安之一样，多吃点才有劲干活。”

　　饭后，众人一起走回梧桐巷。巷口的红灯笼亮了，梧桐树上的灯串也亮了，暖黄的光映着石板路，像铺了条光的路。苏桐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奶奶给的糖糕，哼着警校的校歌；周锐和沈砚跟在后面，聊着队里的趣事；谢安之和顾怀瑾走在最后，手牵着手，踩着地上的梧桐叶，脚步慢悠悠的。

　　“顾怀瑾，”谢安之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被风吹得刚好落在顾怀瑾耳边，“你说，明年我们还能这样吗？一起带新人，一起陪奶奶吃排骨，一起在梧桐巷扫叶子。”

　　顾怀瑾握紧他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温度：“当然能。不仅明年，以后每一年都能。”他抬头看向头顶的梧桐树，叶子在灯串下轻轻晃，像在点头，“你看，梧桐还在，奶奶还在，我们也在，什么都没变。”

　　谢安之笑着点头，靠在顾怀瑾肩上。风卷起落叶，落在他们脚边，混着巷子里传来的笑声，像一首温柔的歌。远处的夜空里，不知是谁放起了烟花，金色的光炸开，映在谢安之眼里，像当年那个生日夜，顾怀瑾在烟花下吻他时，眼里的光。

　　他摸了摸颈间的梧桐叶吊坠，又摸了摸顾怀瑾的手，忽然觉得，最好的时光，就是这样——身边有爱的人，眼前有要守护的土地，怀里有未凉的温度，而十月的梧桐，永远在风里未眠，陪着他们，一年又一年，岁岁安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