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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仙骸为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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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丹霞主殿。
仙乐早已断绝,仙气依旧氤氲,却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胶质,堵塞着每个人的口鼻咽喉。
地上,清虚仙尊、凌霄以及那十几位长老弟子蜷缩佝偻的身影,如同被时光遗忘又骤然追上的枯骨,发出微弱的、濒死的呻吟。他们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仙灵之气,而是一种腐朽、破败、行将就木的死气,与这金碧辉煌的圣殿形成了极致狰狞的对比。
几位来访的大能脸色煞白,再无之前的从容与探究,只剩下纯粹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们死死盯着地上那些瞬间苍老的同道,又猛地看向殿中央那个气息微弱却如魔神般的身影,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生怕那灰色的死亡潮汐下一刻就扫到自己身上。
天机阁阁主手中的罗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喃喃自语:“逆夺寿元……逆改天命……这是禁忌……是天道不容之力啊……”
离火殿殿主周身缭绕的火焰都黯淡了几分,他紧握着拳头,眼神惊惧交加,再无半分之前的倨傲。
清徽仙尊站在主位前,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他眼睁睁看着宗门的中坚力量、自己的师弟、最看好的后辈,在瞬息之间被剥夺了漫长寿元,化为地上那一滩滩只能等待最终死亡的腐朽之物!
这比直接杀了他们,更令人绝望!更挑战他万年修行的认知!
而做到这一切的,竟然是宗门秘藏百年的那个……药人!
那个本该温顺、该无私、该为他们丹霞宗、为仙界不断提供精血魂髓的“宝物”!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妖……孽……”清徽仙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发颤,却再也说不出更多斥责的话语。在绝对的力量和无法理解的恐怖面前,一切道德、声誉、规矩都显得苍白可笑。
琉璃站在大殿中央,微微喘息着。灵魂深处传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识。一次性剥夺如此多强者的寿元,所支付的代价远超她的预估。那浩瀚的寿元光海边缘,已然出现了一片触目惊心的、巨大无比的灰暗区域,仿佛被硬生生啃掉了一块。
但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掠过地上那些哀嚎的“故人”,掠过那些惊惧的宾客,最后落在清徽仙尊那张失血过多的脸上。
“看来,”她嘶哑地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更显缥缈,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丹霞宗的‘药’,药性太烈,你们……无福消受。”
清徽仙尊喉结滚动,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琉璃缓缓移动脚步。赤足踩在光洁冰冷的灵玉地板上,悄无声息。她走向最近的一个瘫软在地、已然白发苍苍、皮肤如同皱纸的老者——那是丹霞宗掌管戒律的长老,百年来,每次她因剧痛挣扎稍烈时,加固镣铐、施加禁魂咒的命令,多半出自他口。
那长老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看到琉璃走近,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恐惧,枯枝般的手试图抬起,似乎想要求饶,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琉璃在他面前停下。
缓缓抬起脚。
然后,在那长老绝望的目光注视下,在那满殿仙神惊骇的倒吸冷气声中,她的脚,轻轻地、却毫不犹豫地,踩在了他那枯槁的、布满老年斑的头颅上。
没有用力碾碎。
只是踩着。
如同踩着一块垫脚的石头,一堆无关紧要的垃圾。
“呃……”那长老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短促的哀鸣,眼睛猛地凸出,彻底没了声息。不知是吓死的,还是最后一丝生机终于断绝。
琉璃踩着他的头颅,借力站直了些,目光扫向全场。
每一个接触到她目光的人,都如同被冰锥刺中,猛地低下头或移开视线,心脏狂跳,冷汗涔涔。
她踩着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仙门长老的尸骸,如同踩着一级台阶。
然后,她看向了清徽仙尊。
“宗主。”她开口。
清徽仙尊身体猛地一颤,几乎要后退,却强行忍住,脸色灰败地看着她。
“丹霞宗的库藏,”琉璃的声音平淡无波,“不该只有些寻常丹药法宝吧?”
清徽仙尊一愣,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艰涩地回答。
“《烬灭秘典》的消耗,很大。”琉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解释,目光扫过地上那些衰老的身影,“需要……更多的‘柴薪’。”
柴薪?清徽仙尊一时没反应过来,但随即,一个可怕的念头窜入他的脑海,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她难道是指……其他人的寿元?!还是指……
琉璃没有等他回答,继续道:“带我去你们的秘藏。所有,你们觉得珍贵的东西。”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清徽仙尊脸色变幻不定,内心剧烈挣扎。宗门秘藏,尤其是最核心的那些积累,是丹霞宗立足仙界的根本!岂能轻易示人,更何况是交给这个……怪物!
但……看着地上师弟和弟子们的惨状,感受着对方那深不可测、诡异恐怖的寂灭之力,拒绝的下场,显而易见。
“我……我带你去……”最终,屈辱和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很好。”琉璃移开脚,那戒律长老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
她跟着脚步虚浮的清徽仙尊,朝着主殿后方走去。所过之处,那些来访大能和殿内残存的弟子如同躲避瘟疫般慌忙让开道路,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没有人再看一眼地上那些曾经显赫、如今却比凡人更不堪的同门。
仙骸为阶,她一步步,走向这座仙门最深的底蕴。
而在她身后,那座象征着丹霞宗威严与荣耀的主殿,以及殿内那恐怖如同炼狱般的景象,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端。
清算,才刚刚开始。
柴薪,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