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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初临秘境 ...

  •   洋平岛前。

      飞舟破开晨雾,南海的风带着漫无边际的湿意缓缓漫了过来。一夜的平稳飞行,天边从墨黑浸成鱼肚白,再到东方染出一抹绯红。

      甲板上的风渐渐变了味,先前是云端的清冽,此刻却裹着海水的腥气,咸咸的,带着点阳光晒过沙滩的暖烘。

      修士的感官本就敏锐,哪怕在舱内打坐,也能清晰捕捉到空气里的变化,灵气中混着水汽,连呼吸都仿佛润了几分。

      “快到了吧?”

      “你看那边,好像能看见沙滩了!”

      门外传来弟子们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夹杂着脚步声,想来是耐不住性子,有人已经提前跑上了甲板。

      景晏却没动,指尖掐着法诀,引导着体内未尽的灵气缓缓运转。赤色的灵力顺从地顺着经脉游走,像温热的溪流,淌过丹田时带起一阵细微的麻痒。

      这是他恢复修为后养成的习惯,每日清晨必打坐一个周天,哪怕只是筑基初期也不敢懈怠。

      “嗡——”

      飞舟忽然轻轻一震,是落地时的触感。

      景晏睫毛颤了颤,没睁眼,任由灵气在经脉中走完最后一圈才缓缓收了法诀。

      他长舒一口气,白雾般的气息从唇间溢出又悄然消散,眸底残留的赤色芒光像被风吹散的烛火渐渐隐去,只余下一片沉静的墨色。

      颈间传来一阵轻微颤动,原是小黑醒了。

      它大概是睡足了,蛇身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冰凉的鳞片擦过景晏的脖颈,带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景晏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它的半身,小家伙还没彻底清醒,蛇瞳里蒙着层薄雾,慢吞吞地吐了吐信。猩红的舌尖扫过景晏的下颌,留下一点湿意,转头又蜷了回去,像团小小黑球,透出几分慵懒。

      “还没醒透?”景晏低笑,指尖捏了捏它的尾尖。

      这些天喂了漱魂丹,小黑的神魂似乎安稳了些,只是总爱犯困,醒着的时候也带着点迷糊,倒比先前更多了几分温顺。

      他起身下床,走到桌边拿起发冠。赤红色的弟子服在打坐时压出了些褶皱,他抬手理了理,料子是防火的云蚕丝,比普通弟子的衣物厚实些。

      将散落在颊边的碎发捋到耳后,拿起发冠重新束好,木簪穿过发丝时,发出轻微的“咔”声。

      “景晏!出来集合了!”

      门外传来丹朱的声音,带着点中气十足的洪亮,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房门开合声,弟子们该是都在往外走了。

      闻声,景晏却是指尖一顿。

      赖风的事,该有结果了。

      他想起昨夜丹朱离开时沉凝的脸色,心里掠过一丝轻叹。修真界从不缺腌臜事,叛徒奸细的下场往往惨烈,杀人灭口也不算稀奇。

      但他了解丹朱,那家伙看着张扬,心却软,尤其是对自家人,哪怕是处理内鬼也绝不会下死手。大抵是封了修为,关进了宗门的禁室,等回去再按宗规处置吧。

      “这样也好。”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不管怎样,不必脏了手总是好的。

      “该出去了。”他偏头,看了眼颈间重新闭上眼的小黑,“这下,真要见人了。”

      话音未落,小黑似乎动了动,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下颌,像在应和。

      景晏推开门时,晨雾还没散尽。

      丹穴的弟子们已经在飞舟旁站成了四队,赤、青、白三色的袍子在晨光里格外鲜亮。紫炎峰的队伍排在最前,李清源站在倒数第二的位置,见景晏出来,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给他留了位置。

      景晏走过去站定,目光扫过队伍,果然,没看见赖风。

      “丹朱前辈,赖风师兄呢?”队伍里有人忍不住问道,是个圆脸的小弟子,眼里满是疑惑。

      丹朱站在队伍最前方,背对着朝阳,赤色的袍角被风吹得微动。

      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很平静:“他临时有别的事要处理,放心,不碍事。”顿了顿,他提高了嗓音,目光扫过四队弟子,“灵虚秘境入口就在前面树林里,进去后不许擅自离队,有我在出不了岔子,明白吗?”

      “明白!”弟子们齐声应道,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朝气。

      景晏也跟着低低应了一声,眼角瞥见李清源悄悄松了口气,想来他也在担心赖风的事。

      “走吧。”丹朱摆了摆手,率先往树林的方向走去。

      队伍跟着动了起来。

      飞舟降落在一片树林边缘,身后就是沙滩。海风拂过,带着浓郁的海腥味,混杂着草木的清香。几十丈外的树木长得极高,树干粗壮,枝叶繁茂,阳光透过叶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四月的天气,加之当地的气候,这里已是郁郁葱葱,藤蔓缠绕着树干,偶尔有不知名的鸟雀从枝叶间掠过,留下清脆的啼鸣。

      沙滩是白金色的,细沙踩上去软软的,带着点微凉的湿意。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脚印,一排一排,蜿蜒着伸向树林深处,显然,已经有其他宗门的修士到了。再往远看,海天相接处是一片无垠的蓝,浪花拍打着海岸,发出“哗哗”的声响。

      这里就是洋平岛。

      景晏记得这个地方。

      数百年前,这里还是片无人问津的荒岛,直到灵虚秘境的入口在这里显现,才渐渐成了修士们的聚集地。

      好在各宗有默契,没人在这里大兴土木,岛上依旧保持着原生的模样,以至于连条正经的路都没有。

      “都把驱毒粉拿出来,洒在衣角袖口。”丹朱的声音传来,虽说以他的修为早已不必利用这些药物防身,但他也还是停下脚步,像是示范般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些淡黄色的粉末,往自己的袖口和领口洒了洒,“这林子里潮,毒草毒虫多,别大意。”

      弟子们纷纷应着,拿出各自的驱毒粉。

      丹穴的驱毒粉大多是弟子们自己炼的,不算什么高深丹药,却是历练的必修课。

      景晏也从储物镯里摸出个小瓶,里面是他前几日在丹房炼的,用了薄荷、艾草和几味驱邪的草药,磨成细粉,闻着有淡淡的清凉味。

      他拧开瓶盖,往袖口洒了些,又给领口、衣角都匀了点,粉末落在衣料上,留下细微的白痕。

      颈间的小黑大概是被药味呛到了,忽然动了动,从衣领里探出半个脑袋,蛇瞳眯了眯,像是在打喷嚏,却只发出细微的清浅“嘶”声。

      “小心点。”景晏低声道,指尖轻轻把它往衣领里按了按。

      “师叔,您的驱毒粉……”李清源忽然回头,目光落在景晏的袖口,又飞快地扫过他颈间的小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倒是没想到这位师叔竟养了蛇,还是条通体漆黑的蛇。但他没多问,只是指了指景晏的后颈,“这里也得洒点,毒虫爱往暖和的地方钻。”

      景晏一愣,才想起后颈的衣领没洒。

      他笑着点头:“多谢提醒。”

      语罢,抬手往后颈匀了又点粉末,指尖碰到衣领时,感觉小黑在里面轻轻蹭了蹭他的皮肤,像是在撒娇。

      “不客气。”李清源脸点点头,连忙转了回去。

      景晏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微微一暖。那日他随口说的句“路上多关照”,没想到这孩子真记在了心上。

      等所有人都洒好驱毒粉,丹朱又清点了一遍人数,才带着队伍往树林里走。

      枝叶茂密,走在里面,阳光被挡去了大半,空气顿时凉了下来,带着草木的湿意。

      弟子们小心翼翼地拨开挡路的藤蔓,脚步声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

      就在队伍末尾也踏入树林时,身后的沙滩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是飞舟降落的声音!”有人回头道。

      景晏也跟着转过身,只见几艘飞舟正从云端缓缓降下,样式和丹穴的截然不同:船头是剑形的,线条利落,船身是深青色的,上面刻着细密的剑纹,一看就带着凌厉的气势。

      飞舟落定,舱门打开,弟子们鱼贯而出。

      只见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劲装,衣料看上去是耐磨的冰蚕丝,腰间系着银色的腰带,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背上都背着长剑,黑色的剑鞘配在腰间,头发大多高束在脑后,用木簪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个个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一看就带着剑宗弟子特有的锐气。

      “是北辰剑宗的人。”景晏在心里默念。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弟子,忽然感觉颈间的小黑猛地一僵。

      小家伙原本正懒洋洋地蜷着,此刻却绷紧了身子,鳞片都竖了起来,蛇瞳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猩红,像是受到了惊吓,又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死死地缠在景晏的颈间,力道之大,让景晏都觉得有些发紧。

      “小黑?”景晏低唤一声,指尖轻轻抚过它的背,“怎么了?”

      小黑却没动,只是蛇头微微抬起,望向北辰剑宗弟子的方向,蛇瞳缩成了一条细线。

      景晏心里疑窦丛生。

      北辰剑宗……难道小黑和他们有什么渊源?

      他想起丹朱说过的话,原黔就是北辰剑宗的大弟子,三百五十年前陨落了,而小黑听到“原黔”的名字时,也曾有过类似的反应。

      难道……

      他正思索着,那边北辰剑宗的弟子已经排好了队伍。一个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修士走到队伍前,对着最后一个走下飞舟的青年拱手道:“师兄,方才好像是丹穴的人过去了。”

      那青年站在飞舟的舷边,正抬手揉着脖颈,动作带着点慵懒。

      他也穿着白色劲装,只是腰带比其他人宽些,上面绣着一柄小小的剑形纹章。头发没束,散落在肩后,发丝是墨色的,衬得皮肤愈发白皙。

      他的双目微微阖着,像是没睡醒,听到问话才慢悠悠地开口:“哦?那就跟上去吧。”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和其他弟子的清亮截然不同,却有种说不出的穿透力。

      “掌门也是,非要把我这‘瞎子’派出来。”他轻笑一声,指尖捏了捏眉心,“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人才,值得他这么上心。”

      那拱手的弟子闻言笑了:“掌门向来疼师兄,知道您不爱待在宗门,才找个由头让您出来走走。”

      “是吗……”青年的声音低了些,像是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点说不清的意味。

      他没再说话,也没睁眼,只是微微提气,身形轻轻一跃,竟直接从飞舟的栏杆上翻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了沙滩上,却没留下半点足迹。

      他落地时悄无声息,脚步轻快得像风,走到队伍前,随意抬手一挥:“走了。”

      北辰剑宗的弟子们立刻跟上,步伐整齐,连脚步声都几乎一致。

      景晏远远看着那青年的身影,心里忽然一动。

      他想了想,忽然记起丹朱留下的笔迹中提过的名字——扈明熙。北辰剑宗掌门的七弟子,更是心剑一脉的传人。

      据说此人剑法极快,论剑大会上曾和丹朱打过几场,是个难缠的对手。更奇的是,他天生目盲,却能凭剑意感知周遭,剑法反而比常人更敏锐。

      “原来是他。”景晏低声自语。

      “师叔?”李清源见他站着不动,疑惑地回头看他。

      “没事。”景晏回过神,压下心头的疑惑,跟着队伍往树林深处走。颈间的小黑已经放松了些,却依旧蜷得很紧,蛇头埋在他的衣领里,像是在纠结什么。

      景晏轻轻拍了拍它的背,心里却泛起了波澜。

      北辰剑宗的出现,小黑的异常……这灵虚秘境,怕是比他想的还要不简单。

      他抬头望向树林深处,那里云雾缭绕,灵气比别处浓郁数倍,想来就是灵虚秘境的入口了。

      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眸底沉沉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不管前面有什么,他都得走下去。

      为了小黑,为了丹朱,也为了五百年前那场未了的局。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枝叶在他身后合拢,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被风吹来的落叶覆盖,掩去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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