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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坦诚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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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那由远及近的弱小的悬浮车的嗡鸣前，宋子期正趴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上画着圈。
他盯着庭院里那丛刚冒新芽的星草，昨夜格雷回来时特意提过，这是第四军培育的耐寒品种，叶片上的荧光能在夜里发光，在他看来像极了地球老家阳台上妈妈种的满天星。
听到玄关传来动静，他几乎是立刻弹起身，又刻意放缓脚步，装作整理词典的模样，心脏却不争气地跳得飞快。
门被推开，格雷的身影带着午后的凉意走进来。银灰色军装的肩线依旧挺拔，只是侧腰处的划痕比早上更明显，军靴鞋底还沾着些星尘沙。
他将一个银色盒子放在茶几上，推到宋子期面前时，指尖无意识地顿了顿——那是他习惯性隐藏情绪的动作。
“身份办好了。”格雷的声音比平日柔和些，看着宋子期伸手拿起身份卡的模样，像看到幼时第一次拿到军部徽章的自己。
卡片上“特殊保护雄虫”的标识泛着淡光，他忽然想起昨夜莱尔传来的消息：第二军近期在雄虫保护协会安插了眼线，幸好会长动作快，赶在眼线察觉前完成了备案。
宋子期松了口气，捏着身份卡反复翻看，指腹摩挲着边缘的能量纹路，眼底亮得像落了星子：“以后我出门，真的不用再躲着人了？”
“嗯。”格雷颔首，目光落在他颈间的“平安”书签上，思绪却飘回阿尔萨星——当时宋子期蜷缩在岩石后，这枚书签在废墟里闪着微光，像黑暗里的一点星火。
如今，眼前的异乡来客也已然找到了此地的一丝安稳。
“格雷？”宋子期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我想跟你说说我来到这里的经过，你已经帮我做了这么多，我也该兑现之前答应过你的事。”
格雷坐直身体，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不同于先前，这是他集中注意力的习惯，利诺斯以前总调侃他，说这动作像在计算机甲轨迹。
“好。”格雷平静道：“你说吧。”
“那天我在图书馆整理宋代诗集，”宋子期的指尖划过词典上“平安”二字的刻痕，语气带着回忆的柔软，“阳光刚好落在书页上，我刚把缺页的《剑南诗稿》放回书架，突然觉得眼前的光特别刺眼，像有人用手电筒直射眼睛。接着头就炸疼起来，耳边全是嗡嗡声，再睁眼时，就躺在阿尔萨星的石头缝里了。”
他停顿了一下，指尖攥紧词典：“醒来后我发现我随身的钢笔不见了，那是妈妈送我的十八岁礼物，笔帽上刻着我的名字。背包里只有词典和几份打印的文献，连手机都没信号，当时我还以为是图书馆停电后做的噩梦。”
格雷静静听着，脑海里却在快速梳理线索：无征兆的强光、突发眩晕、物品遗失，这些和阿尔萨星反物质爆炸时的能量波动特征隐隐吻合。
随后，格雷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利诺斯会不会也像宋子期所说的那样，在爆炸后被卷入了未知空间？那个一向暴烈却心思缜密的雌虫，会不会正藏在某个陌生星球，等着被找到？
这个猜测让他指尖微紧，又很快压下去。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至少要等查到更多线索。
“你再想想，晕过去之前，有没有感觉到异常的温度变化？或者闻到奇怪的味道？”格雷追问。
他想起利诺斯机甲的黑匣子最后传回的信息：“核心区出现未知能量场，温度骤升又骤降”，这和宋子期描述的“强光伴随不适”兴许便有着密切的联系。
宋子期皱着眉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没有特别的味道，就是光太亮了，亮得让人恶心。对了，我晕过去前好像听到‘咔嗒’一声，像老旧书架的合页声，但图书馆的书架都是新换的，不该有这种声音。”
“咔嗒声……”格雷在心里重复着这个细节，利诺斯的机甲黑匣子最后也记录到类似的机械声，当时以为是机甲零件断裂，现在想来，或许是空间波动引发的共振。
“我真的不是什么异常样本，”宋子期看着格雷紧绷的下颌线，以为他在怀疑自己，急忙补充，“我就是个普通学生，连打架都只会躲，怎么可能和爆炸扯上关系？”
“我知道。”格雷回过神，语气放软了些。他看着宋子期眼底的慌乱，想起小时候自己因为灰发被质疑“不祥”时，利诺斯也是这样挡在他身前，用暴烈的语气反驳所有人，却在没人时悄悄递给他一块甜星果。
“你的经历更像一场意外，只是……这场意外可能和利诺斯的失踪有关。”
宋子期问道：“利诺斯？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位少将？”
格雷点头，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他当时驾驶机甲冲进爆炸核心，黑匣子最后传回的画面里，也有类似的强光。我在想，他会不会也像你一样，被卷到了其他星球——比如你的地球，或者其他未知的地方。”
这个猜测让宋子期眼睛一亮：“如果他真的在地球，说不定会被当成外星人！不过地球有很多监控，还有专门的天文机构，要是有机甲残骸或者奇怪的人出现，肯定会有新闻报道。”
格雷的眼神暗了暗。
利诺斯的性格暴烈，要是落到地球那样的和平星球，兴许会因为语言不通、外形差异引发混乱。
可那个雌虫骨子里比谁都冷静，真遇到危险，肯定会先隐藏自己，再想办法利用身边的资源联系他。
“以后你想起任何细节，都可以告诉我。”格雷的语气带着郑重，“无论是光的颜色，还是听到的声音，都可能帮我们找到利诺斯的线索。”
“好。”宋子期用力点头，心里忽然多了一份责任感。
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宋子期再度拿出词典，翻到夹着全家福的那一页：“格雷，我跟你说说地球吧。”
这回格雷倒是有些意外，语调细小地扬起：“怎么？不再担心虫族会对地球不利了？”
“那倒不是。”宋子期讪讪一笑，虽说早就对格雷肯定明白了自己的担忧而有所预料，但被这么直白地点破，对现在关系已然没有初见时那般冷硬的他们而言不免还是有些尴尬，果断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只是，我信任格雷，你不会是这样的人。”
“信任……”
格雷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心头悄然浮现出几丝并不明显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在眼前人的心中获得了信任了吗？
常年游走于炮火连天的帝国战争，斡旋于看不见刀光剑影的唇枪舌战，除却第四军的战友们，信任反倒是成为了格雷久违的没有再度获得的一项重要事物。
这般思索着，一向平静无波的语调也微微有了些变化。
“你说吧。”格雷缓声道：“如今，我对你的故乡也很有兴趣。”
宋子期笑了笑，他看的出格雷方才想了很多，却只是一如方才那样，微笑着说着：“那里没有机甲，也没有异兽，人们靠汽车和飞机出行，晚上会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周末偶尔还会去公园野餐。”
他说起妈妈做的红烧肉，说起学校图书馆里晒着阳光的书桌，说起爸爸带他去天文台看星星的夜晚，对应的画面浮现在脑海，语气里满是怀念。
格雷静静听着，偶尔点头，脑海里却在不断勾勒那一个未知的地球的景象，既联想着眼前宋子期曾经的安稳日子，也不由得设想若是利诺斯真的去到了那里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一边是心头挂念的父母，一边是阔别许久的兄长，一时之间，两颗心脏也仿佛共鸣似的渐渐趋同了跳跃的节奏。
“地球我的国家的文字叫汉字，”宋子期指着“家”字，“上面是‘宀’，像房子，下面是‘豕’，代表猪，以前人们觉得家里有猪就是富足，所以‘家’就是能让人安心的地方。”
轻缓温和的嗓音继续讲述着记忆里的回忆，耳边仿佛也被那一份温暖浸润着，格雷放在膝头的手指不自觉地跟随着宋子期的描述轻轻划动。
言语间，宋子期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唇边的弧度变得更明显了些。
“我以前总读李白的诗，”宋子期的声音带着笑意，“‘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每次考试失利，读这个就觉得有勇气了。”
格雷没听过他口中的“诗”，却能从宋子期的语气里感受到那种力量。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宋子期还在说着地球的趣事，格雷偶尔插问一两句，客厅里的氛围温暖得像裹了一层星球棉。
“我去做饭。”格雷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宋子期，那个年轻人正低头看着词典，嘴角还带着笑意。
他忽然觉得，要是利诺斯真的能回来，或许也会喜欢听宋子期说地球的事，喜欢这种没有战争、只有烟火气的日子。
毕竟，哪怕是过去从未深入关心过这些的自己，如今都从对方的言语中感受到了几分温暖的平和，以至于心绪都有一瞬的紊乱。
不久后，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
宋子期抬起头，看着格雷忙碌的背影，心里忽然暖暖的。
他知道，自己和格雷之间，已经不再是最初的“交易”，而是真正的信任。
这种信任，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在陌生世界的路，也让他更加期待，或许有一天，他和格雷真的能找到利诺斯，甚至一起回到地球，看看那个在他眼中满是和平与温暖的地方。
看一看他的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