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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实力就在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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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稚随着卫领一路疾驰来到军营,营中亮着篝火,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烤羊肉的味道,闻着就叫人馋嘴了。
卫领在前头带路,走几步就回头小心叮嘱:“苏姑娘,地面有些坑洼处,你还得注意。”
苏稚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等卫领领着她停在一处帐营的门口,她问了问:“受伤的将军在里头?”
“是,苏姑娘稍作等候。”
卫领进去禀报,很快出了来,“苏姑娘,请随卫某进去。”
苏稚进到陆峥的营帐内,帐内的气氛和外头全然不同,颇为压抑沉重,而且空气里充斥着腥臭味。
营帐里烛光昏沉,但是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那个高大身影,萧铎整个人的轮廓在烛火摇曳的光影里半明半灭。
他看到卫领找的人竟然是个小姑娘,眸子露出狐疑的亮光,等他站起来,从黑暗里走到烛光映照明亮的位置,一副居高临下的审视像一层薄霜落在了苏稚身上。
苏稚抬头与他对视,他微微垂着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目光锐利如沙漠里的鹰隼……可是苏稚这下的目光开始在萧铎的身上游离——冷峻严肃的脸庞偏生了双深邃清亮的眼眸,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润俊朗。高挺的鼻子映着一抹烛光,像洒落月光的山脊,下颚线清晰地沿着脖子肩膀以及腰身四肢勾勒出他高大威猛的身形。
苏稚就带着这种炽热的眼神看着萧铎,看得他无处可逃。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眉眼处也多了几分不自然的紧绷。他试着与她对视,可那目光太过直接,毫无大靖女子半分的含蓄,像三月明亮的春光,叫他心头一跳。
“扑通扑通”两个心跳的节拍下来,他便迅速移开视线,心中也生出了一种“落败”之感。
萧铎转头看向卫领,“卫叔,她就是你找来可以救陆副将的人?”
还没等卫领回答,苏稚接了话,很清亮的嗓音,她说:“将军,我是大夫,不是什么‘找来的人‘。”
萧铎没有理会她,又狐疑地审视了她一眼,自家军中从朝廷带来的经验丰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这小姑娘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看上去就不靠谱。
他嫌弃地转过身,焦急万分看着陆峥已经被毒侵蚀了的半根手臂,进退两难。
苏稚径直走上前去,走到萧铎身旁,她是一点都不害怕,也没什么收敛和顾忌,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您再犹豫不决,这位躺着的将军如果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就得把胳膊卸掉咯~”
帐篷里的人看见苏稚如此大胆的举动,目光与呼吸都不由得一紧!
萧铎瞥了一眼刚才被她拍过的肩膀,细细回想了一下她的话竟和几位军医的建议都说到了同一个地方,心底里对她的怀疑稍稍放了放,冰冷的眼神缓缓落在苏稚的侧脸,“你可以保住陆副将的胳膊和性命?”
“可以啊,”苏稚毫不犹豫地回答,又伸出手晃了晃五只手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收取五个金元宝意思意思得了,毕竟你们守家卫国~”
萧铎脸一绷,眼神像冷箭射向卫领,“嗖嗖”的又往苏稚射过去,“五个金元宝?本将军尚未知道你来历和本领,你就敢开口要五个金元宝?”
卫领连忙救场,试着稳住萧铎的情绪,他把苏稚的事情与萧铎说了一遍,又道:“将军,眼前情况紧急,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苏稚认同地点了点头,指着陆峥的手臂,云淡风轻地提醒了句:“你看,毒素已经开始向心脏蔓延了~”
萧铎两手一握,手背上的青筋凸了又下了去,他声音沉沉地说道:“本将军答应你。”说完,便命令一侧的士兵,“去军需处,给苏姑娘取两条金条。”
他凑近苏稚的脸,勾嘴冷冷笑了笑,威胁道:“两条金条有多不少,你如果救不活陆副将,你今天就死在这里得了。”
苏稚眉毛拧成了波浪,据理力争,“将军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他本来就是重伤之人,我来与不来,他都会面临一样的结果,怎么就要我死了?!按照将军你这样的道理,那他活过来,还保住了胳膊,你是不是得再给我银子作为奖赏?”
萧铎惊讶地看着她,这些年来,从没有人会这样跟他理论合理不合理,更何况这里是军营,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让他惊呼的是,眼前这女子对他是一点的毫不畏惧。
苏稚见他还想开口摆军威,她抬手阻止道:“行了行了,我先给他医治。”
萧铎就这样别呛住了。
苏稚懒懒的扫了他一记余光,便打开了她的药箱,针格里放着的长短银针在昏黄的火光里寒光闪闪。
她探了探陆峥的鼻息,呼吸微弱犹如风中残烛,他脸色苍白如纸,双唇却微微发黑,伤口捂着太医给他熬制的草药。她用竹镊夹把草药夹掉,瞬间一股腐臭味直冲她的鼻腔,难受得鼻头一紧。
她的指尖探入针格,指尖在十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中一捻,精准挑出三根三寸长针。一旁的孙老递来烈酒,她抬手倒在针身。
田老托着两盏烛灯给她照明,苏稚看一眼便锁定穴位:孔最、尺泽、曲池。
手起针落,伤口的黑血像藤蔓一样流了出来。
她伸出手,“煮沸的麻布。”
另一位军医季太医早早就备好了,递到她手里。
她把流出来的毒血擦掉,用了一块又一块,不多时,铜盆里的麻布就堆成了小山。
苏稚又从箱子的格子里拿出一把像柳叶形状的小刀,还有一个小布囊。她拔掉布囊的木塞,往陆峥的伤口处撒了撒。
一旁的孙老好奇问了句:“小姑娘,这是什么药粉?”
“这是曼陀罗花和羊踯躅碾磨成的药粉,有镇痛麻醉的功效。”苏稚淡淡地解释道。
孙老和田老一脸茫然,他们熟读历朝历代的医书,闻所未闻这类的草药。
一向沉默寡言的季太医,语气倒有些兴奋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曾见过曼陀罗花,还吃了一口,昏过去一个时辰!”
苏稚点点头,接着亮出了小刀子,二话不说,就往陆峥伤口的腐肉那里一刀下去,屏气凝神地一刀一刀剜着烂肉。
半个时辰过去,烂肉已全然清理掉,终于看见了骨头,还好骨头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毒斑,只要把骨头上的黑点刮下来就大功告成!
苏稚微微舒了口气,随着她的一声轻舒,萧铎和卫领的紧绷也稍微松了松。
她转头看了看萧铎,额头渗出的汗珠在火光里闪闪亮,萧铎那双清澈的眸子没有故作冷峻的情况下,竟带出了几分柔情,苏稚抿嘴笑了笑,梨涡里荡漾的笑意分毫不差地倒映在了萧铎的眼里。
他心头又一跳。
苏稚继续给陆峥医治。
她手中的刀子刮着陆峥的骨头,同时发出“咔咔咔”“嘎吱嘎吱”这种像是半夜里,野猫在瓦片上磨着利爪发出的瘆得慌的声音,听得人的两臂直冒鸡皮疙瘩。
那几位军医在一旁很认真地伸长了脖子看着,他们掬着手,聚精会神,好像又回到了孩童时候听夫子的教导。
又半个时辰过去,苏稚把最后一点毒也刮了下来。她抬起袖口擦了擦汗,突然身侧递过来一只手,手里握着一块帕子,她受宠若惊转过头,竟然是萧铎给她递了帕子?!
她温柔地接过了帕子。
“医治完了吗?”萧铎的口吻少了几分的生硬。
“还差最后一部,”苏稚拿出一枚长针,长针上串着细绳,她用烈酒浸泡了一下针和线,与他们解释道,“把陆将军的伤口缝合起来,就大功告成了。”
“缝……缝合?”孙军医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把绽开的伤口缝起来?而不是用纱布包扎?”
田老和季太医已经摆好了侧耳恭听的姿势。
苏稚没有回答孙老的问题,而是埋头先把陆峥的伤口缝合起来,她还有一把细长的剪子做辅佐工具,一手拿着剪子,一手穿着针线,针线穿过皮肉,剪子夹住针头拉扯……
苏稚动作娴熟,专注沉稳。萧铎看得入了迷,他自认为自己看人很准,第一眼就能看出对方靠不靠谱,可是今晚,苏稚的出现和表现,让他生平第一次打了自己的脸。
“好了。”苏稚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把线结剪掉,双手撑住腰间往后仰了仰。
她移开了脚步,三位军医便凑了上去,盯着陆峥的手臂左看右看,时不时发出啧啧称赞。
卫领也凑上去看了看,只见陆峥的伤口没有再皮开肉绽,还被缝合得像是一道轻轻浅浅的伤痕。他回过头向苏稚竖起大拇指,“苏姑娘,简直神医啊!”
苏稚笑了笑,转身走到萧铎面前,伸出去,摊开掌心,“将军,我的金条呢?”
萧铎才到嘴边的夸奖吞咽了下去,他垂着眼眸,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手里的两条“小金鱼”就滑落在她手里了。
苏稚大喜,她双手捧住金条,崇拜地看着萧铎,嘴角几乎咧到了耳后根,“将军果然是将军,说到做到,一言九鼎,重情重义,义薄云天!长得高大威猛就算了,还那么丰神俊朗,你真是我见过的最靠谱最厉害的将军!”
萧铎听着听着竟觉得这拍马屁的话有些动听?
他赶紧挥了挥迷糊的神绪,依旧一副冷如铁的面容,“我去看看陆副将。”
苏稚也转身走上去,站在他身边,“我还要给他开一些汤药内服!但是伤筋痛骨一百天,要完全好起来,起码要几个月。”
萧铎看陆峥的面色渐渐红润,气息也平和,像是睡着了一样,他便放心了。
他与卫领简单交代了安排人手照顾陆峥的事宜,就转身向门外走,苏稚也跟了出去。
萧铎走了几步停下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苏稚眨了眨大眼睛,无辜又天真地回道:“你是这军营的老大,我一个弱女子,来到陌生的国度,还在军营里面!我肯定要找你保护我啊!”
萧铎冷冷一笑,咬牙切齿的恐吓她:“你最好不是带着什么不见得人的目的而混入军营,否则,本将军定将你五马分尸!”
苏稚立马竖起三只手指,指向头顶的月亮,眼神坚定,“将军你可放一百个心好了!我但凡有半点虚假,我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