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许三多

5、第 5 章

　　玄君缓缓握紧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帮助他维持清醒。

　　【不能再等一年……父王等不起……必须找到替代之物，或是……下一味药。】

　　一个名字在脑海中浮现——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此花常开于黄泉边界，连通生死，蕴含着一丝轮回之力，或许能对唤醒沉寂神魂有奇效。虽同样罕见，但总好过苦等一年。

　　他必须立刻动身。

　　……

　　与此同时，人间，荒芜的古道扬起尘埃。

　　凌煊看似闲庭信步，神识却捕捉到了前方不远处灵力的混乱波动与喊杀之声。【呵，凡尘俗世，倒是从不缺热闹。】

　　他本欲直接无视，神识却精准地锁定了被追杀的“主角”——个衣衫华贵却沾满尘土、仓皇逃窜的“小公子”。

　　凌煊脚步微滞，面具下的眉梢饶有兴致地挑起。【嗯？这气息……圣婴殿下，你这幻形术未免太敷衍了些，破绽百出。也罢，左右无事，便陪你演上一场。】

　　眼见追兵将至，凌煊身形一晃，恰到好处地“误入”战圈边缘，姿态慵懒，声音却清朗带笑：“光天化日，以多欺少，诸位这架势，不太雅观吧？”

　　为首的追杀者厉声喝道：“哪来的野小子！滚开！少管闲事！”

　　凌煊故作叹息：“唉，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人间界，动静不宜过大。】心念电转间，他随意抬手，打了个响指。

　　“咔嚓——轰！”

　　一道炽亮闪电凭空劈落，并非九天神雷那般煌煌天威，却刚猛暴烈，精准地炸在追兵前方地面，留下焦黑坑洞，电蛇嘶鸣游走！

　　追兵们被这随手一击的威势骇住，一时踌躇不前。

　　凌煊趁机一把拉住那吓呆了的“小公子”手腕，语气轻快：“走吧！”

　　脚下如御清风，看似狼狈，实则迅捷如电，眨眼便带着人没入道旁密林，将惊疑不定的追兵远远甩开。

　　待确定安全，那“小公子”才惊魂甫定地整理衣冠，对凌煊郑重行礼，声音刻意压低，却难掩清越：“多、多谢道友出手相助！在下……散修，张一天。”

　　凌煊心底笑浪翻涌，面上却一派正气，抱拳回礼：“路见不平，分内之事。散修，林轩。”

　　张一天眼眸一亮，像是找到了依靠，忙道：“林道友也是前往天魔宗，赴那比武招亲之约，好赢得曼珠沙华的吗？”

　　凌煊：“？？？”【比武招亲？最大的彩头难道不是给人当女婿？】

　　他反应极快，从善如流：“……正是！张道友也是？”【天魔宗？曼珠沙华竟成了招亲彩头？有意思。反正有分身在天上顶着，本尊在此瞧瞧热闹也无妨。】

　　张一天见他应下，笑容更真诚几分，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狡黠：【他不追问本殿下被追杀缘由？定是被本殿下这“落难修士”的模样骗过了，嘻嘻。哼！又是一个为宝贝而去的。】

　　他压下心思，笑道：“既然如此，你我不如同行？彼此也算有个照应。”

　　凌煊爽快点头：“求之不得。”【正好缺个识路的。】

　　天色向晚，暮色沉沉笼罩荒郊，唯一亮着昏黄灯火的，便只有那面写着“悦来”的破旧幡子。

　　张一天（假名）显露出疲态，执意要在此歇脚，也算答谢“林轩”的援手之恩。

　　“五十上品灵石一晚？！”张一天听到掌柜报价，几乎忘了伪装声线，少年惊诧脱口而出，“你这简直是黑店！寻常客栈一枚上品灵石便能住上十日！”

　　那掌柜眼皮半耷，一副倨傲爱住不住的模样，嗤道：“有钱就住，没钱速速离去。瞧见没？”他指了指几乎满员的客房木牌，“天魔宗比武招亲在即，这地界就我这一家店，就这价！两位公子穿得光鲜，竟然囊中羞涩？！！莫挡着门做生意！”

　　正说着，门扉轻响，又一人步入。

　　凌煊原本懒倚门框，饶有兴趣地看张一天与掌柜争执，享受这凡俗烟火气。此刻，一股熟悉的、极致冰寒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他眉峰微动，侧目望去。

　　果然是玄君。
　　依旧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衣，容色较之前稍好些，却仍苍白如冰琢，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凛冽寒意。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柜台，仿佛门口几人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掌柜见又来了客，且气度不凡（主要看着便身家丰厚），立刻变脸，堆起谄笑迎上：“这位仙长！您也是去天魔宗的吧？小店就剩最后一间上房了，清静雅致，保您歇息好！只需一百上品灵石！” 宰客之意，毫不掩饰。

　　张一天听得目瞪口呆。

　　玄君却似全然未闻那离谱价格，亦完全无视了倚在门边的凌煊，直接抬手抛过一个沉甸甸的锦绣储物袋，分量十足。未等掌柜验看，便欲转身前往客房。

　　凌煊看着他这副“挥金买清净”的做派，尤其是对方视线扫过自己时那全然的空无。

　　【呵，装看不见？新把戏吗？】他非但没有因被无视恼火，反而觉得这冰疙瘩的反应新鲜极了。

　　凌煊骤然站直身体，朝着玄君背影朗声道：“道友！请留步！”

　　玄君脚步未停，恍若未闻。【麻烦之人，纠缠无益，徒耗时间。】

　　凌煊提高声量，语气热情得近乎浮夸：“道友！真是山水有相逢！既然你我同路，便是缘分！眼看这客栈仅剩一间房，价格又如此‘实惠’，道友何不慷慨一次，允我二人与你同住？房费也好分摊不是？”他刻意咬重“实惠”二字。

　　玄君终于驻足，缓缓回身，冰冷的目光如实质般刺向凌煊，其中的拒绝与驱离之意几乎能将空气冻结。【正事紧迫，不宜与此等心性跳脱之辈纠缠。】

　　凌煊却似全然未觉那冰封视线，立刻抚掌笑道：“我看道友面善，定是答应了！掌柜的，还愣着作甚？速速带路！这房费，自是这位道友请了！”

　　掌柜的既已收了灵石，才不管几人同住，只求息事宁人，连忙点头哈腰：“好好好！三位公子，这边请！上房宽敞，定能住下！”

　　玄君眉头骤然锁紧，冰冷的目光利箭般射向凌煊，又扫过旁边那个修为低微、此刻却一脸“理应如此”理直气壮的小修士（张一天）。

　　张一天被玄君目光一扫，心底发寒，但仗着“林轩”在侧，强自挺直腰板，努力摆出“我们住定了”的姿态。

　　玄君看着这近乎无赖的两人组，尤其是凌煊得意的紫金瞳，周身的寒气骤然加剧，空气中凝结出细碎冰晶。

　　但他似乎极度厌烦此种无谓纠缠，最终只是冷冷瞥了凌煊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无可救药的蠢物，薄唇紧抿，一言不发，转身率先向里走去。【心性幼稚，纠缠无益，且由他去。】

　　竟是……默许了这荒唐的“同住”。

　　掌柜掂着沉甸甸的储物袋，满脸堆笑，谄媚地弓着腰退了出去，细心带拢房门。

　　所谓“上房”不过稍大些的陋室，靠墙摆着两张硬板床，中间仅以半堵薄墙象征性分隔，毫无私密可言。

　　玄君入门便径直走向最里侧床铺，拂衣盘膝坐下，径直阖上双目，周身寒气弥漫，筑起无形壁垒，意图清晰至极。

　　【两张床榻。尔等自便。萍水相逢，岂有同榻之理？方才为何未直接拒却！】一丝罕见的烦躁与对自己方才鬼使神差般默许的懊恼掠过心头。

　　凌煊岂会理会他内心波澜，笑嘻嘻对略显局促的张一天道：“张兄弟，你睡那边，清静。这位道友性子冷，我来与他挤挤，正好‘探讨’一下道法。”

　　张一天偷瞄一眼玄君冰封般的侧影，只觉寒气刺骨，忙不迭点头，飞快溜到隔墙另一侧的床榻，竖起了耳朵。

　　玄君眉尖几不可察地一蹙。【聒噪。】指尖微动，一道无形太阴结界瞬间张开，将他周身方圆彻底笼罩，隔绝所有声息窥探。

　　然而，结界甫成，身侧床板便微微一沉。

　　玄君骤然睁眼，冰蓝色瞳孔急剧收缩。

　　只见那个自称林轩的家伙，不知以何种手段，竟无视结界，此刻正大喇喇地躺在他的榻上，就躺在他身侧！还单臂为枕，翘着腿，面具下的眼眸盈满戏谑笑意，正侧头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