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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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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君眉头微蹙,苍白唇瓣无力地抿着,仿佛睡梦中依旧承着难言的苦楚与失落。
凌煊原本正带点坏笑,预备欣赏这人醒来后吃瘪的模样,这声无意识的、脆弱至极的呼唤却如细针猝不及防扎了他一下,令他脸上笑意瞬间僵住。
【他……怎瞧著这般凄惨……】
心底那点捉弄心思莫名淡去,甚至生出一丝自己都未察的……涩然。
便在此时,玄君视线迅速聚焦,变得清晰。当那张放大的、带着可恶笑意的脸清晰地映入眼帘时,所有迷茫脆弱顷刻被冰冷怒火取代!
是这可恶之徒!
几乎未及思索,他下意识便要抬起惯用的右手凝聚力量攻击——然右臂刚一动,一股撕裂剧痛便猛地传来,同时,一只温热的手已更快按在他腕上,阻了他动作。
“刚接好,少折腾,”凌煊声线带着没好气,却又有点理所当然,“早防着你这一手了……”
然他话音未落,玄君完好的左手已如闪电般挥起,根本未运术法,而是最直接、最原始的肢体反击——狠狠一掌掴了过去!
“啪!”
清脆耳光声在寂静空间里格外响亮。
凌煊绝美白皙、透着淡淡紫色光晕的脸颊上,瞬间被玄君那修长锋利的指甲划出几道细长血痕。殷红血珠渗出,伤痕处隐隐闪烁细微金光,随即以肉眼可见之速迅速愈合、消失。
但他脸上那半张银色面具,却被这一掌之风直接带飞,“哐当”一声跌落不远处草地。
凌煊脸被扇得偏向一侧,整个人都怔住,保持那偏头姿势,脸上先是一片茫然的空白,似全然未料此事发生。
【吾怎么了……力道轻了……合该直接割开他颈脉!】玄君眸中掠过一丝对自己无力的懊恼与更深杀意。
凌煊视线缓缓聚焦,见地上滚落面具,方后知后觉发生何事。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回脸。
那双总是含着戏谑笑意的紫金色眼瞳,此刻已彻底沉静下来,冰冷光芒于其中凝聚,如暴风雨前压抑的雷霆,死死锁定了玄君。
“过火了吧。”
玄君初时并不在意这四字,仍因愤怒而毫不畏惧地回瞪他,眸中满是愠怒。然当凌煊脸完全转回,那张毫无遮掩、俊美近乎妖异、却又因怒意而显得极具压迫感的容颜彻底暴露在他眼前时——
玄君冰蓝色瞳孔骤然收缩!
【是……是他!那个登徒子!云起山巅的那个!】
惊愕与一丝慌乱瞬间冲散玄君眼中怒火。他怎会是林轩?林轩怎会是他?!
于玄君认知中,仙凡有别,阶级森严。凌煊身份至高无上,需仰望。
凌煊此番行为,彻底践踏此等阶级秩序。这般“僭越”令玄君恐惧,因它完全超出其所能理解与应对范畴。
凌煊所有行为被重新赋予可怕重量。
先前,玄君以“大人容忍无聊孩童”之心看待“林轩”纠缠。
然此刻,所有这些行为主体皆变成了“凌煊”!
非是“林轩”胡闹,是凌煊在逗弄他。非是“林轩”蹭住,是凌煊欲靠近他。非是“林轩”递包子,是凌煊试图喂他。
此认知令先前所有“平淡”互动瞬间变得惊心动魄,充满让玄君无法承受的深意与压力。
玄君脑海里充斥着意识到自己“被看了个精光”的羞耻。他在“林轩”面前那些罕见的、放松的、甚至有些“任性”的反应,此刻尽数暴露于真正的凌煊面前。玄君觉得自己最真实、最不设防的一面被对方窥探而去。自身仿佛台上自作聪明的痴儿,而观众始终是那个他最想在其面前维持冰冷形象之人。玄君发觉,自己一直立于悬崖边自以为安全地玩火,而火种主人其实一直就站在身侧,默许甚至纵容其所有行为。此刻真相,比死亡更令他感到恐惧慌乱。
而下一瞬,凌煊已然动了! 他猛地探身,一把狠狠抓住玄君方才行凶的左手手腕,不容反抗地将其用力压于草地上,手臂高举过头顶,形成完全受制于人的屈辱姿态!
凌煊整个人阴影笼罩下来,他的脸逼近玄君,两人鼻尖几乎相触。那双燃烧冰冷怒意的紫金色眼瞳,如最锐利刀锋,死死钉入玄君强作镇定的眸底深处,似要将他所有伪装与防御尽数剥开、碾碎!
无声逼问,在极近距离间疯狂弥漫。
玄君被迫仰望他,呼吸微窒,左手腕被攥得生疼,右腕伤痛亦在叫嚣。他极力维持表面冰冷平静,但微颤睫毛与骤然加快的心跳,却泄露了此刻远不如表现出的那般镇定。
“本尊杀人,从不问对方疼否。”
凌煊眼底细微紫金色电芒一闪而逝,如深渊中蛰伏雷龙睁眸,散发出令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周遭空气仿佛凝滞,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但见玄君强装镇定,凌煊心底掠过一丝无奈【闹够了未。】
玄君清晰感受到那股近乎天威的恐怖压迫感,心脏骤然紧缩。【是天雷之威……他当真动了杀心……】
然出乎凌煊意料,预想中更激烈反抗或恐惧并未出现。玄君眼眸变为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滔天巨浪过后无可奈何的认命,以及一丝深可见骨、至死难消的遗憾——
【终了……仍未能救回父王……】
就在杀意与死意即将碰撞的刹那,凌煊浩瀚如星海的神识敏锐捕捉到几道熟悉气息正快速接近——是瑶与几位天魔宗高手。
【麻烦。】
此念一闪而过。凌煊脸上怒意瞬间退去,快得不可思议。
一道细微电流于其面颊一闪而逝,那跌落于地的半张银色面具,瞬间“凭空”重新覆于其上半张脸,再次将那双能泄露太多秘密的眼眸隐藏其后。
当他转回头看向玄君时,眼神依旧是冰冷的,带着未散尽的警告。然当其视线完全转向来人方向时,那眼神已无缝切换成了带着些许无奈与歉意的、礼貌而疏离的笑容。
“林轩!林轩师兄!你们……你们在此做什么?”瑶带着几名天魔宗长老匆匆赶来,见眼前这一幕——凌煊抓着玄君手腕将其压于草地,两人姿态暧昧又透剑拔弩张。瑶顿时愣在原地,脸上写满困惑与一丝不安。
“圣婴。”凌煊松开钳制玄君的手,站起身,从容整理了一下微乱衣袍,对着瑶与其身后长老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江湖礼。
他语气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斩钉截铁的决绝。
“方才之事,让圣婴见笑了。”他声线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在下既于擂台失手折了这位道友手腕,自需负责替他接骨疗伤。只是……”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被冒犯了的、难以启齿的屈辱感,抬手指向身后正挣扎坐起、背对众人、肩膀微颤(在凌煊看来是忍痛,在瑶看来或许是别的)的玄君。
“只是此人实在……太不要脸面!在下好心为他治伤,他竟趁在下不备,意图……意图勾引在下!行那龌龊之事!”
凌煊声线适时染上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怒与恶心:“在下已被他玷污清白,身心俱损,再配不上圣婴殿下这般冰清玉洁之人。此番变故,实非在下所愿,还望圣婴殿下宽宏大量,放过在下,取消这荒唐婚约。”
他顿了顿,目光“恳切”看向瑶,最后补充道,语气带点恋恋不舍:“至于那株曼珠沙华……在下虽无颜再求其他,但此物毕竟是在下堂堂正正赢来,心中实在……还是有点舍不得。望圣婴殿下成全,将此物赐予在下,在下即刻便离开天魔宗,永不再踏入半步!”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先摆负责姿态,再塑受害者形象,最后表达放弃婚约只求灵药的“卑微”请求,堪称滴水不漏。
瑶彻底懵了,他瞪大眼,看看凌煊那“屈辱又坚定”的样子,又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身后那个背对他们、墨发垂落、肩膀轻颤、仿佛无颜见人的玄袍男子。
瑶怎也无法相信,那个在擂台上冰冷强大、俊美如谪仙之人,竟会……做出此等事情?
凌煊放开玄君的瞬间,玄君本想立刻远离这是非之地。
然起身时猛地扯动右腕伤处与未愈内伤,一阵剧痛令他眼前发黑,身形晃了晃,不得不停顿喘息。
便是这片刻迟缓,让他听到了凌煊那番“不要脸”、“勾引”的荒谬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