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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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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宣告胜利的高喝,擂台下的欢呼几乎掀翻山谷。喧嚣之中,一道窈窕灵动的身影,如挣脱束缚的彩蝶,翩然飞上擂台。
正是张一天,或者说,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天魔宗圣婴——瑶。
他已换下那身别扭男装,身着裁剪合体的绯色罗裙,裙摆绣暗金色曼陀罗纹,随动作轻轻摇曳。墨发如云,衬得肌肤胜雪,眉眼间既有少年灵动,又隐透一丝属于魔宗圣婴的娇媚与高贵。他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喜悦,目标明确地奔向他的“胜利者”、“意中人”。
“林轩师兄!”他声线清脆雀跃,眼中光彩流转,认定凌煊先前拒婚必因未见圣婴真容,如今见了,定会回心转意。
另一边,玄君右腕剧痛稍缓,依旧钻心。他左手默默召回已黯淡的「归墟」,化归虚无。抬起头,敛去所有表情,仅以左手艰难扶住完全使不上力的右臂,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默地走下擂台。背影孤寂清冷,与周遭狂欢格格不入。无人关注他这个败者,他独自一人,缓缓消失于人群边缘。
凌煊将一切尽收眼底。他面上正应付围拢的天魔宗长老,挂着无可挑剔却略显疏离的笑意,反复强调自己仅是一介散修,侥幸获胜,不敢奢望“入赘”殊荣,唯愿“请”走那株曼珠沙华,便心满意足,即刻离去。
此时,瑶已跑至他面前,俏生生站定,仰脸看他,眸中满是期待。
凌煊对他礼貌一笑,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距离感:“多谢圣婴青睐。在下闲云野鹤惯了,此番仅为灵药而来,如今心愿已了,还请圣婴与贵宗成全,放在下归去。”
瑶脸上笑容一僵,似未料自己显露真容后仍被如此干脆拒绝。他眨了眨大眼,带点不服与娇嗔: “本殿下生得不好看么?”他对自己的容貌向来极有信心。
凌煊从善如流,笑容不变:“圣婴仙姿玉色,自然极美。”
“那!”瑶更不解,甚至有些委屈,跺了跺脚,“那你为何不愿娶本殿下!”
凌煊嘴角笑意依旧扬着,那弧度却已微微发僵,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凡人难解的无奈。【小爷是神仙,神仙岂能轻易沾染红尘姻缘?更何况……】
他正斟酌如何婉拒而不至令这位小圣婴太难堪,一缕神识却不自主分出,追随着那道孤独离场的身影。
……
玄君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亦不辨方向。右腕剧痛与计划失败的阴霾如冰冷潮水将他淹没。他只欲远离那片喧嚣,寻一无人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最终,他拐入一条荒僻无人的山道岔口,四周寂静,唯闻风吹枯草的簌簌声。
然这份寂静很快被几个粗嘎猥琐的嗓音打破。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嘿嘿……”
几个衣着邋遢、面相凶恶、修为至多元婴期的散修自乱石后跳出,拦住去路,目光贪婪地扫视他身上精致玄袍与虽苍白却惊为天人的容颜。
玄君甚至连眼皮都未抬,冰冷沙哑的声音如淬毒冰针: “滚。”
那几人一愣,随即爆出猖狂大笑。
“哈哈哈!听见没?这小美人儿还挺辣!”
“手都断了,还逞强?”
“老子在天魔宗擂台下面看得清清楚楚!你这右手废了吧?没力气挣扎了吧?”
为首刀疤脸汉子□□着逼近,眼神污秽,“正好,让哥哥们好好疼疼你!哈哈哈——”
【找——死——】玄君冰蓝眼眸中,瞬间凝结滔天杀意与暴戾!
那是尊严被彻底践踏、被逼入绝境后的疯狂反扑!
即便右腕尽碎,即便灵力枯竭,即便身受重伤—— 太阴之主的尊严,不容蝼蚁亵渎!
玄君左手猛抬,残存狂暴的太阴之力如决堤洪流,就要不顾一切倾泻而出,哪怕拼着本源崩碎,也要将眼前这几只臭虫碾为齑粉!
就在那毁灭性力量即将爆发的刹那——
“哦?谁说他没力气了?” 一个懒洋洋、却带刺骨寒意的声音,突兀地在所有人身后响起。
那几个散修骇然回头。
只见那个本该在天魔宗接受欢呼与美人青睐的青衫少年,不知何时,竟如索命幽魂,悄无声息立于他们身后不远处。
凌煊脸上仍覆那半张银色面具,嘴角却不再有笑意,唯余一片冰冷漠然。
他眼神扫过那几个散修,如在看几具死尸。
话音未落,甚至无人看清他如何动作——
“嘭!嘭!嘭!” 接连几声闷响,那几名方才还嚣张无比的散修,甚至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如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身体扭曲着倒飞出去,重重撞上山岩,筋骨尽碎,当场气绝!连魂魄皆在瞬间震散!
凌煊看也未看那些尸体,一步踏出,已至浑身紧绷、左手仍保持凝聚力量姿势的玄君面前。
他目光落于玄君那极不自然弯折的右手手腕上,眉头一蹙。
“走了,”凌煊声线恢复些许先前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寻个清净地,把手接上。太难看。”
【难看?自吾诞生,从未有人敢言吾容有瑕!此难道非你亲手所折?为何去而复返?是为欣赏你这失败的“杰作”?还是来看吾如何狼狈?】玄君心绪沉郁冰冷。
他将脸狠狠别向一侧,拒与凌煊对视,垂眸望向远方虚无一点,仿佛那里有极吸引他之物。
他未回应凌煊之言,但那断折右腕却微微一颤,轻轻垂落,下意识藏入宽大袖袍之中——
这细微动作牵动伤处,剧痛骤烈,远胜先前扶持之时。但他硬是咬紧牙关,连一丝闷哼都未溢出,甚至眉都未皱一下,只脸色更苍白几分。
凌煊看他这副死犟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又跟小爷犯倔?疼死你算了!非逼小爷现下就给你接上这破手是吧?】
“行——”凌煊拖长语调,带点不耐,向前逼近一步。
玄君却如受惊冰凰,猛地向后缩退半步,冰蓝眼眸骤然抬起,警惕锐利地盯住凌煊刚刚抬起、似欲伸来的手,那眼神冰冷刺骨,带着清晰抗拒与警告——
别过来。
凌煊心头那股邪火“噌”地冒起。【真他娘矫情!伤了不治,等着残废?】
凌煊彻底失了耐心,不再多言,身形如电,出手如风,根本不容对方反应,霸道无比地一把擒住玄君那唯一完好的左手手腕! 【看你还能往哪儿逃!】
玄君显然未料他竟如此强硬直接,手腕被擒瞬间,身体猛僵,瞳孔因惊愕微缩。他下意识便要运转太阴之力震开对方,同时试图甩脱那只温热有力的手。
“滚……开!”他声线沙哑冰冷,带着极致厌恶。然挣扎动作再次牵动右腕重伤,一股撕裂般剧痛猛地窜起,令他瞬间脱力,后续斥责与反抗皆被这突如其来剧痛堵了回去。【不可再动……太痛……】
就在他因剧痛而失神的这一刹,凌煊握其腕间的手指,一缕极细微柔和的紫金电光悄然流入其经脉。那电光并不狂暴,反带一种奇异酥麻安抚之力,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极度疲惫与沉重困意席卷而来,疯狂冲击着他本就因伤痛力竭而紧绷至极的神经。
玄君眼睫剧烈颤了几下,试图抵抗这强制性沉睡,然意识却不控地迅速沉入黑暗。眸中警惕、愤怒、不甘最终皆化为涣散,缓缓闭合。他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凌煊及时伸手扶住他倾倒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肩头,看着对方终于安静下来的、苍白却依旧绝美的睡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真跟猫似的,还是睡着了省心。”
玄君的意识挣扎着上浮,模糊而沉重。剧痛与虚弱感依旧缠绕,眼皮艰难掀开一线,朦胧视线里映出一张靠得极近的、轮廓模糊的脸。
喉间干涩灼痛,玄君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含糊的、带着破碎气音的呓语,那声轻得几不可闻,却蕴含着极大委屈与依赖:
“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