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给亘古》wh1t3fm

1、边界的孩子

　　梦里她坐在尘土的旷野边，风卷起土红的光，把天空染得像火。

　　这座船形建筑漂浮在南部荒野上，像是一艘被铁与玻璃封装的巨舰。楼梯蜿蜒，吊灯灼亮，外墙投影着星际舰队的徽章。宴会厅里，来自核心行星的议员、科学使团、航运寡头与艺术机构的代表齐聚一堂。

　　他们谈论的不只是贸易。有一条新的星际通道将在东南边境建立，那意味着谁掌控资源，谁就能决定未来半个世纪的舰队航行。

　　她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被推入类似的场面，是在八岁那年。

　　——那时她还在上海的家族大宅。

　　庭院里，石板路修得笔直，池水里养着锦鲤。她被穿戴整齐地带进大厅，坐在一排孩子当中。长辈们在上方说话，谈论的也是分配：哪块产业由谁管理，哪笔资金往哪边流。她听不懂数字，却能分辨气氛。声音里有压抑的火气，有故意的轻描淡写。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有个堂兄回答问题时说错了一个名字。长辈的手掌啪地落下，声音脆响。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连她的呼吸都被卡在喉咙里。

　　再往后，她的记忆是保育院。那是一座在荒野边缘的低矮院子。午后，风一阵阵刮过，尘土升起，把阳光染成铁锈色。别的孩子大声玩耍，追逐着踢着皮球。她却总是坐在角落的石阶上，膝盖收拢，眼睛直直看着他们。

　　老师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说：“沈玠真懂事，从不吵闹。”她没有解释。她不是不想跑，而是没找到能插进去的缝隙。他们的规则她不懂，她插进去了，也会被推出来。

　　所以她选择看。看谁最先出手，看谁会退缩，看谁会哭，再看谁会被人拉起来。她在心里默默重排了这些孩子的秩序，像是在玩一场她自己的游戏。

　　现在她才第一次有了“权力”的直觉。站在 Meridian 的船形巨舰里，她端着酒杯，神情淡漠。从家族大厅带保育院，再到这座银河的权力场，她走过的每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同一个主题：谁能掌控，谁就能留下。而她，绝不会再是那个坐在角落、找不到入口的孩子。

　　她第一次到 Meridian，是十二岁。夜色漫长，跨越半个星系的旅程让她呕吐不止。落地时，她的手指依旧攥得死紧。机场外一排悬浮车等候，接待的人冷冷打量她，说：“家族把你送来，不是要你哭的。”

　　她沉默着，擦干眼泪，把呕吐袋丢进垃圾桶。那一刻她心里明白，弱点在这里没有价值。——这是 Meridian 给她的第一课。

　　起初，她还是那个安静的孩子。课堂上安静，食堂里安静，走廊里安静。可 Meridian 的孩子们很快嗅出破绽：安静就意味着可以欺负。她的午餐被人推翻在地，书被人抽走丢在楼梯下，甚至有人笑她的口音。

　　直到一次操场的冲突，她终于出手。对方推了她一下，她反手把人撞翻在地，膝盖压住对方的肩膀，冷声说：“再笑一次。”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了。那一刻，她忽然感到身体里有什么被打开了。不是怒火，而是冷静的确认：支配别人，是唯一的保护方式。

　　从那之后，她学会了开口。课堂上，她第一个举手，不是为了回答正确，而是为了把声音放在所有人之前。辩论场上，她敢顶撞导师，即便逻辑不完美，也要把态度先摆在桌面上。食堂里，她总是走到队伍最前，逼所有人注意到她。

　　岁月在她的骨血里刻下痕迹。她从安静的角落走到人群中央，从被动的观察者变成主动的支配者。她学会如何看穿笑容背后的算计，学会如何在觥筹交错间让人闭嘴。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她眼里只剩下了冷冽。

　　家族的大厅，保育院的石阶，Meridian 的操场——那些场景交织在她心里，构成了一个唯一的主题：权力。谁能掌控，谁就能留下。她要的是让所有人都必须为她腾出位置。

作者有话说

A → “火” → 速度。
H → “铁” → 深渊 政治。
E → “水” → 归处。
J → “石” → 秩序 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