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行逃离直播间》鸽子淤青

3、秋后再算账

　　叶武推开审讯室的门，朗曜坐在铁椅上被拷住手脚，就算是平日里精力旺盛的犬亚人，此刻也难掩疲惫。

　　叶武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拍，成功把昏昏欲睡的朗曜震得清醒过来。

　　“检测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针管里的就是加了色素的生理盐水而已。”

　　“但你仍有加害终身管理人的主观意愿。”

　　“这个叫演戏，属于紧急避险——你不会真的以为，寻欢娱乐公司的厉总跑去我们家里，是为了救小泽哥吧？”

　　“有事说事，不要学朝听泽老是用反问句！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叶武看上去相当烦躁，挺拔的眉毛都皱成川字型，看上去颇有想立刻判处朗曜死刑的架势。

　　“问问题之前至少要知道礼尚往来。毕竟你今天下午差一点点就毁了我的计划，如果我没能逃出来，我会让小泽哥恨你一辈子的。”

　　叶武勉强顺了口气，沉默半晌才终于开口：

　　“我们接到举报称，你手上有能导致亚人返祖化的违禁品，并提供了视频作为证据。经过专业审查，视频里递给受害人药剂的的的确确是你本人，我有理由怀疑你会继续加害身边的其他人。”

　　“我猜猜，报案人是不是名叫厉利，寻欢娱乐的老总，手底下有几百个人类或亚人主播，而受害人就是她的养妹厉蕴曦，直播摄像头记录下了她遇害的全过程？”

　　“没错。”

　　“好吧，那我就把所有线索串起来，给你一个全新的视角。首先，我没有任何动机去加害厉蕴曦，厉利原本也没有。但如果我说，厉蕴曦撞破了厉利绝对不能暴露的秘密，是不是就另当别论了？”

　　“你的意思是，厉利为了杀人灭口而加害了厉蕴曦……那么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当然是一个被两面夹击的倒霉蛋。厉蕴曦和厉利前后脚找到我，一个将她在厉利办公室里找到违禁药品的事告知我，一个要求我为厉蕴曦送一份感冒药剂——当然，就是返祖药剂。”

　　“也就是说，厉利想将这件事嫁祸给你——可你还是没解释明白，如果不是为了在你手中救下朝听泽，厉利究竟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带人闯进你们家？”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你的手机里。”

　　叶武解锁手机，按照朗曜的指引点开名为“寻欢做乐”的直播平台。

　　“寻欢旗下一共五百八十六名主播，在接近午夜的时刻依旧全员在线。这虽然不算什么稀奇事，但你可以仔细看看他们的直播内容。”

　　叶武随便点开一个游戏主播的直播间，却没看见电脑屏幕甚至主播本人。屏幕内黑漆漆一片，他不耐烦地划拉几下屏幕，差点以为是信号断线了。

　　“耐心点，再等最多一分钟……”

　　朗曜话音未落，直播间里就传来一阵竭力奔跑的喘息声，随后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瞬间刺破审讯室里的寂静。

　　在镜头变成雪花屏的瞬间，叶武看见了飞溅的血液，以及一只长相极其可怖的怪物，朝屏幕俯冲而来！

　　“如你所见，今晚在线的所有主播都签署了合同，‘自愿’参与这场游戏。与传统艺术作品里的大逃杀有些类似，旨在用主播们的鲜血、死亡和猎奇为公司博得财富与关注度，厉利将它称为‘血鳞片项目’。”

　　“这根本不是合法合规的项目，应该立即组织武装人员介入！”

　　“别急，厉利在赚钱这一方面，用的净是些你想象不到的手段。因为我坚持提出解约，厉利想用我作为挡箭牌，又不舍得放弃我自带的流量和热度，那么只要在游戏开始前将我带回这场被批准不受外界干扰的游戏，就能一举两得。就连我也觉得这个点子绝妙。”

　　“也就是说，本来应该被厉利带走的人是你……”

　　叶武焦躁地滑动直播间，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屏幕中传来猛烈鼓动的心跳声，看起来这个直播间的主角情况不容乐观。

　　“朝听泽不是需要出镜的主播，为什么他也有独立的直播间？！”

　　“这个你要去问厉利了。我怎么知道她在合同上加了什么隐形条款？”

　　“朝听泽好歹是抚养你长大的人，你利用他和我成功从厉利的计划下脱身，如今他生死不明，你反而在这里高枕无忧！”

　　叶武一拍桌子站起来，他看起来无法接受庞大的信息量，表现得过于失态。

　　“抱歉，我是只冷血的犬亚人，向来只珍惜自己的命和骨头。要去救他，烦请你自己去吧。”

　　叶武不甘地再重锤两下桌子，朗曜很确信，要是他们之间没有一道铁栅栏作为防护，那两拳会毫不含糊地挥在自己脸上。

　　叶武没再注意朗曜的神色，他披上外套，步履匆匆地从审讯室离开。

　　朗曜长出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倒数了三十秒。

　　“咔嚓”一声，审讯室的小门被开了一条缝，一双乌黑的眼睛向室内谨慎地探查着。

　　“不用看了，这里除了我以外没有别人。”

　　身材高挑的女人从门缝里挤进来，轻车熟路地拿着钥匙为朗曜解开禁锢，小声道：

　　“我已经把看守们引走了，时间很紧迫，什么都别问，跟我走就是了。”

　　“黎小姐，没想到你从厉蕴曦的助理变成了这么个法外狂徒，要是套餐价还能更低一点就好了。”

　　“我说了，别说废话，也别提起那个名字！”

　　朗曜举起双手表示理解，双眼不经意望向那对长袖下掩盖的手腕。

　　那块被价值不菲的腕表所掩盖的皮肤上，有几处淡绿色的鳞片正闪着幽光。

　　他当然要回到游戏中去。只不过，如果让这场游戏中最关键的角色跑了，岂不是很没意思？

　　叶武几乎是用冲刺的速度跑出大楼，在打车的同时密切注意着朝听泽的直播间里的动向。可当他因信号不良刷新了一下屏幕后，直播间却忽然消失了。

　　不久前，朝听泽正蜷缩在消防通道的角落，手臂上还盘着一只探头探脑的蛇。

　　就在厉利抓着匕首朝他扑过来的千钧一发之际，厉蕴曦出其不意地钻出袖口，狠狠给了厉利的手腕一口。朝听泽才抓住机会逃出生天。

　　但厉利可是曾经拿过马拉松冠军的全能型人物，论体力，她可以悠哉地等朝听泽自己跑到没力气。

　　她不紧不慢地追着，像是蛇在追踪猎物。

　　而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电梯却不知为何罢工了，朝听泽只好慌不择路地躲进楼梯间。当然，厉利也紧随其后。

　　属于硬质鞋跟的“哒哒”声还在四面八方回荡，但好在厉利应该听不见厉蕴曦说话，朝听泽还是可以用手势跟这条猫耳蛇交流。

　　“我刚刚解释得够清楚吧吗？‘血鳞片’，又名吃主播血馒头的大逃杀直播，很可能已经开始了。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游戏机制，但你务必要小心。我不想再在箱子里装睡了。”

　　朝听泽听完了关于厉蕴曦撞破秘密、朗曜被厉利当枪使的真相，又得知自己被稀里糊涂地拉进这场杀人游戏，感觉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都像中了十亿彩票一样不真实。

　　不过，以他在寻欢工作这十年来对厉利的了解，那个厉总能干出这些事，好像一点都不奇怪……

　　话说，如果这个大逃杀游戏的全程都在直播的话，也就是说自己现在也成为主播了？

　　朝听泽向面前的空气挥了挥手，挤出个笑容，但丝毫找不到和当年相似的感觉。

　　他正想询问厉蕴曦摄像头在哪，却忽然察觉到刚刚还喋喋不休的蛇忽然安静了下来，不详的预感在身侧蔓延，他抬头一看，果然对上转角处厉利的眼睛。

　　为什么厉蕴曦没有说话？她已经独自蹦出十几米远了。

　　朝听泽暗骂一声，连忙三步并两步朝面前的楼梯跑下去。

　　可他今天好像格外倒霉，每一层的楼梯间出口都被死死锁住，怎么撞都撞不开。

　　直到从三十楼一路下到二楼，朝听泽才终于撞开门，猝不及防摔在地上。

　　厉利的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朝听泽只觉得自己连续撞了三十多次门的胳膊快要脱臼，一抬头就对上两只诡异的竖瞳。

　　那是一只人面蛇身的怪物，看上去比长在厉蕴曦蛇脑袋上的猫耳朵还要诡异几十倍。

　　在被吓到失声之前，朝听泽先被这怪物脑门上的某块鳞片吸引了目光。它与普通鳞片不同，它通体光滑，像是被镶在怪物脑袋上的琉璃珠宝。

　　在怪物磨着牙向朝听泽扑过来的瞬间，他猛地一侧身，人面蛇大半个身子都摔进了楼梯间，与刚好追下来的厉利打了个照面。

　　朝听泽捂着胳膊，狠狠踹上了门。怪物的尾巴被夹成扁肉片，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啸。

　　恰好此时，厉蕴曦的声音重新出现在脑海中。朝听泽环视一圈，终于在会议室的门缝里发现了焦急的厉蕴曦。

　　不知道为什么，怪物的仇恨并没有被转移给厉利，他们反而像是同盟一样，联手追击朝会议室跑去的朝听泽。

　　在厉利的匕首刺中朝听泽后背前的一瞬间，会议室的门被朝听泽用力拍上，用尽平生最快的力气锁上门。

　　可门外却没有传来拍门或是攻击声，会议室的门似乎把朝听泽隔绝在整场游戏和诡异的怪物之外。

　　“在我没有发现那些药剂前，姐姐告诉我她会把会议室做成最安全的地方，我当时根本没听懂她什么意思……但现在看来，这里就是所谓的安全屋吧。”

　　厉蕴曦精疲力尽地攀附在会议室内唯一的一台电脑上，而朝听泽抓着桌边跪在地上干呕，差点把今晚吃的蛋糕全吐出来。

　　在大学毕业之后，他很少有机会能回忆像这样冲刺一千米的“美好时光”——嗓子里已经冒出些血沫子，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匕首刺中了。

　　稍微冷静下来后，他拉来一张椅子坐下，开始思考如今所得到的一切信息。

　　厉利在游戏开始前都能以这样的方式隐晦地告知厉蕴曦安全屋所在，难道那些药剂的秘密真的比她的家人还重要？

　　而猫耳蛇仿佛能听见他的心声一样，叹息道：

　　“要是姐姐真的重视我，那她一开始就不会让我加入这场游戏吧。”

　　会议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然而伤感的时间有限，因为会议室的大长桌上已经出现了一排血红的倒计时。

　　还有三分二十秒。

　　“喂，朝听泽，你快来看这个电脑！”

　　厉蕴曦似乎并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休息上，她用尾巴尖摆弄着键盘，朝听泽凑过去一看，就看见几百个同时在线的直播页面。

　　“这台电脑能查询整场游戏的现状？”

　　“对，只不过不能联网，用的是公司内部的网域。”

　　“等等，我有一个想法……”

　　朝听泽在电脑前坐下，开始登录自己在公司内网的软件私人账号。

　　一阵让厉蕴曦看得眼花缭乱的操作下来，软件上出现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界面，朝听泽按下播放键，两个熟悉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

　　“对了朗曜，这个是你的东西吗？刚刚掉在外面了。”

　　“谢谢，这个如果丢了还真的有些麻烦。”

　　“这块深蓝色的宝石看起来有点眼熟……这是谁给你的礼物吗？”

　　监听器另一头，男人轻笑一声，丝毫没有刚刚越狱出来的紧张感：

　　“对，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厉蕴曦被这段对话弄得有些懵圈，她看了看屏幕，又抬头张望朝听泽的表情——后者眉头紧锁，看起来比被厉利追杀时还不爽。

　　倒计时还剩不到一分钟，厉蕴曦不太想知道如果倒计时结束还没出去会受到什么惩罚，在只剩三十秒时，她终于斟酌着开口：

　　“呃，哇……好肉麻的一句话啊！你们养兄弟之间平时是这样说话的吗？那个女声有点像我的前助理——话说为什么你送给朗曜的东西上会有窃听器啊！”

　　槽点实在太多，她的蛇脑袋要爆炸了。

　　倒计时还剩最后十秒。朝听泽没回答她的话，只是伸出手臂示意厉蕴曦盘上来，站起身朝会议室门口走去。

　　“准备好牙，待会你要咬的东西可多着呢。”

　　朝听泽嘴上嘱咐着厉蕴曦，心里已经在想着怎么抢过厉利的匕首给朗曜来上几刀。

　　听完厉蕴曦解释朗曜被利用这件事时，他些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心疼——毕竟是自己养大的犬亚人，比起宠物更像亲人。

　　但朗曜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扒了个底朝天，不仅演了一出戏成功让自己脱身，还察觉到了生日礼物中的窃听器。

　　他刻意在路上丢掉手链，略过了与叶武的关键谈话部分，又让其他人捡回手链，留下一个无关痛痒的尾巴，还在结尾说出那样一句话。

　　简直是一直在挑衅他。

　　如果没有厉蕴曦提供的信息，自己或许真的要被朗曜蒙在鼓里，直到在游戏中死去。

　　朝听泽回想起几个小时前，朗曜被叶武带走时说的那句：“后会无期。”

　　他猛地推开会议室大门，对上一直在门口守株待兔的怪物的眼睛。

　　他会让朗曜心甘情愿地回来，像小时候犯了大错那样，哭着跪在他脚下乞求他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