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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逃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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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流淌。应忱彻底成为了一个完美的演员,有时几乎要把自己骗过。
她不再触碰任何与留学相关的书籍网页,转而浏览起国内的设计赛事和展览信息。甚至会拿着一些设计草图征求祝祈越的意见:“你觉得这个配色好看吗?我想参加一个国内的设计师交流活动。”
她的眼神中带着依赖,仿佛真的将曾经的远走高飞忘得一干二净。
祝祈越审视着她,锐利的目光像是要直抵灵魂深处。但应忱表演得太好了,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触碰,都恰到好处,带着全然的信赖。
他心底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弛。
他开始允许她在保镖的陪同下,去市中心逛街,去美术馆,去见那些朋友,尽管祝祈越觉得她只需要自己。所有不需要工作的时间他都用来陪应忱,带她去想去的餐厅,给她买所有想要的东西,并从中获得一种扭曲的满足感——看,我能给你一切,你还需要去哪里呢?
应忱照单全收。
祝祈越不知道的是,应忱通过和周眠眠程倩二人的见面,以送礼物的名义转移手中的奢侈品,拜托她们将这些悄悄折价变现,换成不易追踪的现金。
她的顺从,是她麻痹猎手的烟雾弹。她的每一次微笑,都在为最终的逃离积蓄力量。
时机终于成熟。
她拜托朋友将现金拿给父母,她坚信祝祈越还没变态到那个程度,连她的父母都要监视。
又借口回家告知父母自己要提前出国适应的消息,让他们把钱存到国外账户,甚至谨慎的让他们一定要存在小叔的账户上。
看着父母疑惑的神情她只说这样比较方便,省了再开一个账户的麻烦。
她一不信祝祈越真有那么神通广大,能将手伸去国外,二是小叔本就会各个国家来回穿梭,就算他查也查不到自己身上。
祝祈越对天蔚科技的收购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这是他从那个冷漠的家族手里夺回一切的关键一役,他几乎住在了公司,连续数日不眠不休。公寓的监视虽然依旧严密,但他本人的注意力,已被最大限度地分散。
应忱知道,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在一个深夜,雷声几乎掩盖了世间一切声响声响。她掐准了佣人换班前十分钟的松懈时刻,利用早已记住的门禁密码,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出去。
早已回来接应她的小叔已经在楼下等她,看她狼狈的模样略显迷茫。
“你这是?”
“小叔你先开车。”
随着一脚油门冲出去,应忱也松了一口气。
在车上她讲了这段时间和祝祈越发生的所有事,听的应明礼攥紧拳头。
“小叔,别去找他,能出来就好。”应忱看着车窗外的夜色,好像并没有逃离“牢笼”的兴奋,比她想象的要平静的多。
应明礼显然并不甘心,“去找他,就是给他找到我的机会。”应忱平静的阐述这个事实。
应忱一早就托小叔帮她补办身份证,她的身份证一早就被祝祈越扣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护照并没留在自己手中。
她终于在小叔的帮助下登上前往英国的飞机,只不过这并不是她最终的目的地。
她早已错过材料提交的时间,她也知道自己的手机被安装了跟踪软件,去英国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第二天清晨,祝祈越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憩醒来,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查看家里的监控。
客厅,空无一人。
卧室,空无一人。
每一个房间,都空无一人。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坐起,拨打她的电话,关机。
拨打公寓座机,无人接听。
他冲出办公室,一路飙车回到别墅。踹开卧室的门,里面整洁得过分,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信封。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撕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
祝祈越: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我已经在奔向自由的道路上。不必费心找我,我们早该结束这段扭曲的关系。
你的爱是枷锁,又或者你那根本不是爱,是占有。是将我视作所有物一般占为己有。
你的温柔是假象,你打造的这座囚笼,是我此生见过最令人作呕的风景。
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光让我毫无留恋,只有数不清的恶心与恐惧。
我曾以为你是我的光,后来才发现,你只不过是一个贪婪的掠夺者。你从不与我谈论你的过往,或许你也曾察觉我对你的调查。我心疼你的经历,所以加倍的对你好,想让你明白这世上总归是有人爱你的。
可你的变本加厉让我看清,这一切或许也有你咎由自取的功劳。
你自私自利、大男子主义,你知道每当我听到你说养我不需要我工作,每当我看到你送我礼物后渴望看到我欣喜的神情,这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我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明明你的母亲是那样要强,我本以为在你母亲的影响下你总会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可在这二十一世纪,你竟还是不明白女性从不是谁的附属品,我们勇敢、自信、强健,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们从不做依附他人的菟丝花,而是争做新时代的女性。可笑的是你竟然妄想将我变成你豢养的金丝雀。
你将我的梦想说成逃离你的方式,真是可笑。你以为你是谁啊?
和我的梦想比起来,你一文不值。
祝祈越,如果我是你的母亲,我会对你感到失望。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不过是因为当初的我傻,竟然会纵容你的占有欲滋长。比起恋人,你需要的是一只会对你摇尾巴的狗。
我不要再扮演你病态爱情故事里的女主角,我要用力书写属于我的人生,用力绽放属于我的光芒。
永远别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迫不及待成为你人生中的过去式。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般,狠狠地扎进祝祈越的心脏。
“啊——!!!”他发出一声嘶吼,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额角青筋暴起。巨大的愤怒瞬间淹没了他理智。
这封信的内容几乎是踩在祝祈越的雷点上写的,直白又直击要害,祝祈越痛苦的捂住脑袋,不好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恨啊!
她就这么恨自己!不惜用这样恶毒的话语来中伤他。
祝祈越心里著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被我抓到啊应应,不然我一定会狠狠的……狠狠的惩罚你。
他疯狂地拨打电话,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封锁机场、车站,追踪所有可能的线索。
一切都是无用功,他去找应忱的朋友,可应忱做的滴水不漏,就连她们对应忱的信息都一无所知。
……
春去冬来,他守在应忱家楼下,压根没有应忱的身影。
……
又是一年毕业季,答辩日他去了应忱班级,试图寻找她的身影,却得到应忱早已完成线上答辩的回答。
他试图从学校信息库找到应忱出国留学的信息,可他忘了应忱本就家境优渥,想封锁信息简直易如反掌,更何况这里是c市,他的关系网远不如应忱父母根深蒂固。
只能放她逃走了吗?
——
一到英国应忱就将手机丢掉,电话卡,里面的信息她统统不要,她只要一个崭新、自由的人生。
没在英国过多停留,二人坐上飞往比利时的飞机。
应忱已经决定去安特卫普皇家艺术学院,她选择了一个没那么起眼的国家。
这一切都偏离了她最初的设想,都怪祝祈越。
“应应,小叔还是找几个人在这边保护你,不然……”
“小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小说看太多了吧,真当祝祈越有上天入地的本领呢。”
看她还能开玩笑应明礼稍稍放下心来。
应忱正色道:“小叔,别告诉我爸妈我在比利时,就让他们以为我在英国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爸妈在国内还要麻烦你多帮我照看。”
“说的哪的话,咱们是一家人。”
应忱靠在小叔肩头,她不敢让父母为她担心,此刻只庆幸还有小叔可以让她依赖,不然一切都要靠自己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就这样,应忱独自一人在国外度过三年,国内则由应明礼拖住她父母。
祝祈越去过英国找她,当然是失望而归,他也不认为应忱会蠢到这个地步,还要去英国留学。
最终就像应忱信里说的,他找不到她。那个他以为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女孩,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应忱的逃离,成了祝祈越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控。
他将所有的不甘和痛苦,全部倾注在了商场的征伐上。收购天蔚科技的战役,他以雷霆手段终于取得了最终胜利,将祝建华和祝祈铭彻底踩在脚下。
他成为了科技领域炙手可热的新贵,权势和财富达到了新的顶峰。
外人只看到他站在顶端的辉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空荡冰冷得可怕。
无数个夜晚,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攥着那封已经被摩挲得边缘起毛的信纸,眼神阴鸷地望着脚下的万家灯火。
“应忱……”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带一种更深的执念,“你真的让我找不到你。”
他转身,走向一个上锁的房间。
房间里,站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与应忱别无二致的AI机器人。“她”有着和应忱一模一样的五官,一样的身高体型,甚至连发丝都力求逼真。这是在他失去她消息后,动用了旗下最顶尖的AI实验室和生物材料团队,耗费巨资,根据他记忆中、照片里、视频里的每一个细节,打造出来的“完美替身”。
“她”能够模拟应忱的声音,能够做出预设的表情,能够进行滴水不漏的对话。
“她”不像应忱,总是说一些他不喜欢听的,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
祝祈越走到它面前,轻轻抚摸着机器人冰冷光滑的脸颊。
机器人立刻启动,扬起一个温柔的笑脸,用几乎和应忱一样的声音说:“阿越,你回来了。”
完美,却毫无生气。
祝祈越眼底的猩红再次浮现,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控制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不对!不是这样!”他低吼着,像一头困兽,“你不是她!你不是应忱!”
这几年祝祈越好像生病了,他变得越来越偏执。
机器人依旧维持着那个完美的微笑,重复道:“阿越,别生气。”
内心巨大的空虚吞噬了他,这不是真的。一个完美的复制品,根本无法填补他内心的空洞。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决心。
“继续找。”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也对着自己发誓,“无论你逃到哪里,无论要用多久,下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
与此同时,在地球另一端。
应忱走在校园里,阳光洒在她身上,温暖而真实。
她呼吸着自由的空气,适应着与国内不同的知识体系,在设计领域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她的作品开始在一些小型比赛中获奖,她也拥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
她将那段时光埋藏在记忆最深处。
只是偶尔在深夜,她会从有关祝祈越的噩梦中惊醒,但每当她看到窗外的星空时,心又会慢慢安定下来。
她已经成为崭新的自己。
她以为她成功了。
她以为时间和新生活可以冲刷掉过去。
她并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早已再次转动。那个她拼命想要逃离的男人,已经织就了一张更大、更无形的网,正在耐心等待着她的归来。
而她,终将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