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讨厌上学 ...

  •   2014年,立春过后,依旧寒凉。

      没有闹铃声,是半敞着的窗户,与外头扯着嗓子喊的鸡鸣带醒了睡的深沉的南福。

      南福起了床。窗外雪还飘着,混着一道寒风刮进屋内,冷的她颤抖。
      她捻了捻被子,可无济于事。被子太薄了,不知道是从哪个垃圾桶翻出来的,一用就是好几年。

      一年四季都是这床被子,有时冬天冷的不行了,也只是从衣柜里翻出几件勾了线的毛衣穿上。

      她坐在床上,缓了缓,很快下了床。

      “福宝起床了呀,睡的好吗?”
      女声温顺,带着不易察觉的疲倦,像是烈火中的湿柴。

      南泛渐早早便起了床,南福一下楼的场景便是她在厨房里折腾着早饭。
      是一锅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可是皮蛋很少,肉更是要用发大镜才能看见。

      南福语调急促,趿着不衬脚的拖鞋飞速下了楼:“泛妈妈,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在这里折腾了?”

      南泛渐清浅地笑着,南福来到了她身边,便不顾锅里的粥,反过来抚摸着她的头顶:“这不是开学了吗?给你做个早餐吃。泛妈妈我啊,做个早餐的力气还是有的。”

      南福拿她没辙,乖巧的任她摸着头顶,无奈也只好交代一句:“那好吧。”她探头往锅里瞧,分量不多,两个人吃不太够,她急叮嘱,“那你或多或少也要吃些哦!医生说了,你也要好好养病。”

      南泛渐笑着应好。
      这丫头,还真是疼她。

      南福终是没再制止,跑上楼洗漱换衣。

      她没钱买学校的冬季校服,平常时候不穿没关系,可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规定要穿校服的日子。她只好在衣柜里翻找半天,找出那件洗的发了白的秋季校服,套在外面。

      她站在小板凳上,看着卫生间里镜子上的自己。
      毛衣很厚,可劣质的材料穿着又不保暖,她便在里头穿了三件,又套上秋季校服,看着臃肿又滑稽,像蛋糕店里刚出来冒着香气的面包,唯一不同是,她散发不出那种温暖的香味。

      她对自己的外貌没什么要求,梳了梳到颈的短发,换上南泛渐在寒假里给她缝好的棉布鞋就下了楼。

      “泛妈妈,这双鞋穿着好暖哇!”她样子雀跃,短发被她的速度带起,飘在脑后。

      南泛渐已经盛好了两碗皮蛋瘦肉粥,正端着往桌子上放,一听见背后的声响就立刻回头去看。

      霎时间,她的鼻尖便有些发酸。

      在学校里的同学都是人手一双名牌鞋的时候,她只因一双手工缝的棉布鞋就能喜出望外;在学校里的同学都是穿着统一又暖和的红色冬季校服时,她翻出过季的秋季校服穿上,只要在里套上毛衣,不再感到冷,便能知足满意。

      在这个寒假,南福已能独当一面,可她却被查出胃癌,成了她的拖累。
      南泛渐在这之前便常常胃痛到在床上辗转反侧,被心思细腻的南福观察到后去了医院检查,却被查出胃癌晚期。

      南泛渐瞒着她没说,也拜托医生帮她瞒着,所以南福得到的消息只是她的泛妈妈的胃病又发作了,需要修养调整,注意饮食。

      南泛渐背过身去,将碗放在桌面上,控制不住的颤抖流泪。

      她不想难过的,可是实在忍不住。
      只是胃病南福都这样担忧,替她扛起了家里经济收入的苦累。她不敢想,要是她得了胃癌的这个消息要是传入南福耳朵里,这样一个善良坚持的女孩,会遭受怎样的打击。

      南福没得到回应,显然也发觉了南泛渐的异常。她两步并做一步上前,刚想探究情况,伸出的手却被南泛渐轻柔推开。

      “眼睛有点涩,我先回房间滴下眼药水。”南泛渐背着她,死活不肯让她望见自己的脸。

      南福听话,乖乖地:“好。”

      南泛渐自然地捂着侧边脸擦过她的肩,“嗒嗒嗒”地往楼上走:“那福宝先自己吃早餐吧,上学别迟到了。”
      “嗯嗯,我知道啦。”

      等南泛渐的脚步消失后,南福移步到了餐桌前。

      木质看着有些破烂的桌子上摆放着两碗粥,一碗盛的满档,一碗覆盖不了碗的一半。
      多的那碗摆在她常坐的椅子前,少的那碗摆在南泛渐常坐的椅子前。

      南福脸上没什么表情,泛妈妈偏爱她而吝啬自己,这早已是常态了。

      南福拾起调羹,一勺一勺分匀了两碗粥的分量。

      她也常这样做,从前总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全分给泛妈妈,可分量差异太大,被发现后数落了一顿,她便学会了匀称的分。

      这样就发现不了啦。

      南福吃东西的速度很快,抱着碗酷酷一顿咽,又用勺子扒干净扒在碗底的粥,直到碗面露出了原本的花色,她才回味着去洗了碗。

      皮蛋瘦肉粥已经成了她眼里的珍惜物,所以吃的要很快,生怕晚一秒那端在手里的粥就凭空飞走了。

      她打了个嗝,隔着厚衣服摸了摸吃饱的肚子,开心地、心满意足地去上了学。

      她家住的位置偏,街坊种菜的种菜,养鸡的养鸡,她靠边走在大路上,算上坐公交的时间,一趟起码要半个钟。

      屋外比屋里更加冷冽,风里像嵌了刀片,一下一下刮在人脸,不留情面,冷酷无情。

      马路上到处是积雪,经过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走到校门口前,她的脸已经被冻得麻木,手也没了感知。

      她其实挺讨厌上学的,除了学习上的乐趣,和为数不多的一个“朋友”,好像就只剩缺点了。
      一是路程远,二是耽搁了她兼职的时间,三是学校里总有那么一帮混混头爱欺负她。

      唉,可不上学没有办法的。
      她要好好读书,然后考一个好些的大学,最后让泛妈妈,和自己,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要搬到装了暖气的房子里,窗户要牢牢的不透风,还要每个冬天都可以洗到热水澡,想洗多久就洗多久。
      光是这样想着,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弯起,唇角翘起,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教室里。

      她是理科生,班级在理科班的实验2班,仅次于实验1班的平均分,班级都是成绩顶好的学生。

      教室里的人头脑袋已经齐全,书声琅琅,有条不紊。

      南福不自觉地便垂下了背,扯着两根书包袋子进了教室。
      今天的早自习是英语老师管,英语老师是个女老师,脸上早已流失了胶原蛋白却还是每天浓妆艳抹,同时十分看不起南福这种穷学生,咄咄逼人。

      南福很怕她,只希望自己不要引起她的注意。

      “站住,你迟到了!”黄观音举起那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声音尖锐,稍大点声,便盖过了全班的书声琅琅。

      一刹那,全班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直到黄观音拽着南福往外拖,才恢复从前的秩序。

      没有人会讨论,他们都要学习,也没人想把时间浪费在南福这种人身上。

      南福被拽着领子拖到了走廊,隔着一层墙壁,教室里开着空调,暖和舒适:教室外白雪肆虐,寒冷刺骨。

      好在南福倒没有不适应,她只感受了温暖半分钟不到就被拖出来了。

      “黄老师......”女孩声音细小,听着弱弱的,没有半点威风。

      黄观音语气不善,眉心蹙起,嘴角勾出嫌弃的弧度:“南福,你迟到了你知道吗?我有没有说过,上我的早自习敢迟到,就给我死在外面别进来了!”
      说罢,她还拍了拍刚拽着南福领子的那只手。对一个学生的厌恶,不言而喻。

      南福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任人宰割的弱小模样,尤其是对老师,无论怎样,都是保持着十分的尊敬:“可,黄老师,我没有迟到,现在还没到迟到时间。”

      她说的是事实,尽管路上因为路面积雪耽搁了些时间,可她平常为预防这种突发事故,通常要更早起十来分钟。
      现在是六点十三分,打铃要在七分钟后。

      黄观音怒不可遏,她很讨厌别人的反驳,声音瞬间高了八个度:“班上的同学都到了凭什么你不能到?教室里除了你没到还有谁的座位是空着的吗?看看你身上穿的这破玩意,少为我们班丢人了行吗?”

      “黄老师我...”

      南福恨不得将脑袋埋在地底,她确实有些后悔了,后悔今天的鸡鸣为什么不叫大点声,后悔今天换衣服花的时间长,后悔今天的早餐为什么不快点吃。

      “黄老师?”一道干净地,独带少年冷峻的音色在她耳边响起,像凛冬的梅花,独开一角,矜贵冷傲。

      南福悄悄抬起了头,拾了星光的鹿眼亮晶晶地看去。

      少年身材清瘦高挑,面部清秀,衣着整洁,180的身高与生俱来的气质却不单调。
      隔着一段距离,南福都能闻见他身上的白山茶花香。

      她晃了神。她记得的,季松翟和她说过,这是他妈妈常用的白山茶味洗衣凝珠,进口的品牌。

      黄观音几乎是一瞬间转化了表情,眼睛露着谄媚,笑吟吟地:“松翟呀?快进去吧,外面太冷了,这个时候感冒可不好啦。”

      季松翟单握着一只书包带,有些疑惑地扫过南福,欲言又止,眉心皱了又皱,最终还是化作长舒的一口气,转身进了教室。

      门扯开的一点点光亮很快又覆灭,南福又把脑袋压了下去。

      说到底也没训斥几句,黄观音多看她一眼都嫌脏,更何况屋外这样冷,她穿的可是短裙丝袜,万一冻感冒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手伸出来。”黄观音手里攥着戒尺,南福觉得自己像个即将枪毙的死刑犯。

      她还是不敢抵抗,虽然季松翟也“迟到”了,可老师不怪他总归是有原因的,自己错了就是应该受罚。

      她不带一下迟缓,伸出右手。

      “右手要留着写字的,把左手伸出来。”

      她有迅速换了另一只手。

      她的手被冻的通红,还有些发紫,原本是纤细的手指,因为劳作与寒冷,变得密布茧子,手指也变得肿大,像从地里拔出的胖萝卜 还沾着洗不尽的泥渍。

      “啪!啪!啪!”三板稳稳落在手心,原是被冻的僵硬,手指微微弯曲都会疼,现在多了些掌心的火辣辣,前面被冻疼的,还像都不做数了。

      三板打完,黄观音不做一秒停留,拢了拢不知道从哪买的劣质貂毛,飞速进了教室。

      只剩南福一人,滑稽的靠搓手心取暖。

      她的书包是自己拿旧衣服缝的,一个还没背宽的小书包,却被缝满了各种颜色的布料。
      南福的英语书放在书包里,她抱着书包从内胆掏出那本用报纸做书皮的英语书,又重新背好,站着开始默背。

      crucial......
      crucial......
      关键的......

      “莫先生,本校呢就是目前这样的一个状况......”郭校长的声音从拐回处响起,平常盛气凌人的他,这回也带了些低声下气。

      郭铭耀身边站着两个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像保镖一样的人物,看着像电视里演的那些少爷公子的做派。

      有点酷。

      迟倾黑衣黑裤,步伐懒慢却带着一丝从骨子里的傲气,脊背挺的笔直,嘴里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有些揶揄地笑着:“就这破学校,经不经的起我三天折腾啊?”
      他身边站着的男人浑身散发着高雅气质,举手投足优雅不失风范,鼻梁架着一副眼睛,眼底又是另一片清傲的海。

      他似乎是很不满身边这混小子这般无礼的话术,加重了严厉:“迟倾,谁教你这样讲话的?”

      郭铭耀连连笑着圆场:“迟倾也没说错话,我们这小破学校,的确是没有他从前那样豪华,不过,我敢保证,本校一定会拿出最好的态度对待迟倾的。”
      莫逸闻言拉着调调笑了笑,听不出虚实,明显客套。

      校长办公室在最顶层,与尖子班同做一层。郭铭耀毕恭毕敬地带着一行人前去他的办公室交谈入学,一个拐角,就刚好碰见站在教室外,苍白脸蛋被冻的发红,还捏着书边,刻苦读书的女孩。

      南福还在与一个单词死磕到底,抬眼放松时看见侧边除郭铭耀外几个高大的男人,也吓得不轻。

      “关键的!”她慌忙将背诵的单词中意大声读了出来。

      迟倾被逗笑,没过脑,也顺着接下:“crucial?”
      他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说什么。

      莫逸蹙眉问:“你说什么。”
      迟倾含混道:“没什么。”

      莫逸对他的事没多大兴趣,直了直背用重新站好。见他不多说,他也就不再多问了。

      郭铭耀有些急促,光是看南福的穿着便能看出家庭经济的拮据,要是被莫逸这种大官见着,他们学校还会如此苛刻对待一个穷学生,这要是被做成报刊发出去,他们学校恐怕就要被群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了。

      他推开教室的门,冲还在讲台美美追剧的黄观音吼:“黄观音!你怎么能把学生关在外面呢?这么冷的天,孩儿着凉了感冒了,你付的起这个责吗?”

      黄观音被吼的一震,手机差点没拿稳。
      不过她反应很快,立刻搞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郭铭耀从前都是对这种事不闻不问的,今天竟这般训斥她,学校里肯定有大人物来了。

      她从教室小跑了出来,向南福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去。

      她见到莫逸这般矜贵的人,撩开貂毛扇了扇,带起发丝间的香水味:“郭校长呀,这学生不听话,不仅迟到还顶撞老师,这我不没法管了才把她放在外头吗?”

      郭铭耀给她使了个眼色,轻咳一声:“啊...那你也不可以将学生放在外面,你知道今天是几度的天吗?做为老师,我们该做的是让学生感受到爱的教育,而不是责罚,听懂了吗?这样的情况,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了!”

      “那是那是,我都明白。”
      “行了,你进去吧。”

      郭铭耀悄咪咪回头看了眼两人,还好两人脸色都无异常,他被自己的处事方式弄的沾沾自喜,刚抬脚继续向前迈步,就听见这难伺候少爷的一声骂。

      迟倾压着嗓,一阵恶寒:“装你妈呢。”

      郭铭耀脚步一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讨厌上学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