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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天外之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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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红霜为大家带来的迎新曲——《SPRING》”
一片鼓掌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下面有请……”】
探测室,幽暗的灯光逐渐恍惚,众工作人员的神色随着光影变幻莫测。
最后江月知关掉了这段信号波,手指轻叩桌面。
白龄打趣说:“外星人真会享受。下辈子让我投胎做外星人吧。”
“噗嗤”几声短促的玩笑响起,又冷冷地坠落。
江月知勾唇道:“白龄真会想,这辈子结束还早着呢。”
“一群搞科研的家伙还迷信。”孙霏摇头走回工作岗位,开始专注。
各自散开。
邬姉真心不在焉地忙着工作事务,脑海里关于鹿无相的音容却挥之不去。鹿无相救过她,她理应要回报对方。
“放下!”突然,林飞雪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充满了焦虑,邬姉真只觉得手一疼,怀里的盆栽就被人夺走了。
邬姉真痛呜一声,发现手背红了:“啧,下手还真狠!我还是伤患。”
林飞雪没理她,宝贝地对着盆栽嘘寒问暖。
这是一株稀有的桔子树苗。
桔子树苗只有一根光秃秃的树干,和两片干枯发黄的叶子。
还是林飞雪废了老大心思培养出来的实验品,对方曾大放厥词:“等它结果,请你们吃桔子。”
邬姉真撇撇嘴,又凑上去讨好道:“林飞雪,听说摸桔子树会交好运,你让我摸摸呗。”
林飞雪听后却是大叫大嚷起来:“我说怎么桔子树越养越糟糕,原来是你搞的!”
说着,把桔子树盆栽往空地一放,向邬姉真扑来算账。一点也没有刚才柔弱的姿态。
邬姉真哪里知道说话也能惹麻烦,立时不肯干,一边躲,一边解释:“我就摸了三回,怎么会是我的问题?一定是桔子树需要的光照不够,水分或者土壤成分有问题。”
林飞雪怒而不平。
江月知揉着眉心喊停,叫两人过去,当着全体人员的面都训了一顿。
邬姉真和林飞雪悻悻地对视一眼,乖乖认错。
林飞雪心里还不舒服,说:“可是我这个桔子树怎么就养不好呢?邬姉真,你真的有变好运吗?”
想到邬姉真安全地从鬼怪嘴里逃出来,林飞雪觉得心里更堵了,转身跑到桔子树前去薅两片孤零零的叶子:“我是你主人,我也摸摸。”
临近17点,众工作人员按部就班地整理好器材和文件,依次离开了探测室。
因为邬姉真的经历,大家都有些心虚不敢单独行走,十几个人拿着折叠手电走在一起。
经过废校区时,白龄壮胆往里望一眼,问道:“小真,这里面真的很恐怖吗?”
实际上废校区早已出名,几乎人人都不敢走进一探究竟,久而久之,大伙知道废校区里很危险,但不知危险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邬姉真仗着人多势众,底气足,往里瞅一眼。
空荡荡的十分萧索。
轻道:“我没骗你,但现在可能时间比较早。”
白龄点点头。
大家不再多言,很快离开了废校区附近。
朦胧的黑暗中,颓墙断壁中一汪汪浅色水迹浸出来,流淌至地,逐渐凝成一条条灰白的人手。
一道道灰白的影子从墙里爬出,往主干道上嗅了一嗅,悄无声息地追着人群藏进黑夜。
折叠手电并非用电能照明,里面还是传统的蜡烛或灯芯,类似煤油灯。在遇到极端情况下,折叠手电更加稳定,灵敏。
陡峭的土坡下方,有一片发光的萤火群,那就是矿棚区。
棚区附近有两个工厂,一个是火力发电厂,一个是日化厂。电厂产的电能供矿棚区生活照明和供暖,日化则是保证矿世界的人衣食温饱。
所有矿世界的人统一接受工作分配,吃住保持在同一标准,彼此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被分配到探测室工作的人还是会引起其他人的羡慕。
邬姉真因为脑子聪明去了探测室工作,她父母也因此在别人面前长了面子。
人群还未走下山坡,就瞧见大路岔口那儿立着个衣服皱巴巴的中年女人,头发也有点凌乱,脸色苍白。
瞧见他们折叠手电的光芒,女人急忙招手。
邬姉真讶然:“是我妈。”
因为各自的住处不同,众人就在土坡下方分道扬镳,约定明早一起吃早餐。
邬姉真赶紧跑过去,语气有点担忧,说道:“妈,你干嘛在这儿等我?外面很危险。”
女人紧张地抓住邬姉真手臂,上下打量数回,终于松口气。
苍白的面色逐渐回温,笑道:“小真你太让我担心了。昨晚没回来,我还以为——还好,老天保佑!”
“切,昨晚我和朋友回来途中确实遇到了点麻烦,但你女儿可厉害了,唰唰几下,我就把那只鬼打得屁滚尿流。但是因为天太晚了,我就在朋友家借住一晚。”
“没事就好。你爸还在发电厂,我们一起去找他。”女人笑着,突然面色僵硬,警惕地盯着邬姉真身后。
“妈,怎么了?”
邬姉真心中咯噔,还未回头,便被女人一把抓住藏到了身后。
“小心!”
身后有一团眼熟的阴影。
不知什么时候她们被盯上了。
数只灰白的影子蛰伏在地,一张张模糊的人脸贪婪地注视两人 ,桀桀地闷笑:“阿姨好,我们就是小真的朋友。”
这些鬼还怪礼貌,不过谁和它们是朋友!
女人皱眉,额头凝出汗,回头看了眼邬姉真道:“我们先赶紧离开,等会儿从实招来。”
邬姉真汗颜。
可这几只鬼哪里能放到嘴的鸭子回家?
一阵阴恻恻的闷笑声后,折叠手电里的蜡烛无风自灭。
视野陡然陷入黑暗,在瞳孔自动适应光线的刹那,阴风骤起。邬姉真感觉手腕被人猛扯了下,跟着力道一松,紧张地喊道:“妈!”
一道阴风扑中邬姉真,带着她栽到地上。
邬姉真拼命挣扎,却被鬼借机缠住脖子,不得挣脱。
此时,视野已经恢复了夜视。
缠在脖颈的力道逐渐加重,勒得邬姉真快喘不过气了。
余光瞥见母亲被几只亡灵抓了手脚往夜深处拖去,邬姉真目眦欲裂,伸腿乱踹,想挣开亡灵的束缚,大吼大叫:“妈妈!快放了我妈妈!”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
正如那些在夜色里突然消失的人,往往被无视。
突然,几只亡灵发出惨叫,被迫松开了人质。
邬姉真忘了掐住她脖颈的亡灵,愣愣看着那边。
母亲不知怎么做到的,瞅准机会,揪住几只亡灵就拳打脚踢,又要取出打火机烧了鬼身。
亡灵忿忿不平:“世有其女必有其母,天杀的,先跑吧!”
见母亲把亡灵打得落花流水,邬姉真一瞬间也像是得到了力量,扭头一口咬住亡灵的手。
亡灵见同伴都跑了,索然无味,也跟着隐匿了能量跑路。
亡灵害人一般是先精神恐吓,然后再物质化躯体,活活吃掉人的身体。
在灵体和物质化的实体变化间有极短的时间,这个时候,人类可以捉住亡灵,也能遏制亡灵变回灵体。
看着亡灵四散潜入黑夜。
邬姉真深呼了一口气,走过去叫道:“妈妈,妈妈,妈妈!”
“你除了会喊妈,简直是个废物!”母亲却怒气冲冲地赶来,拖住邬姉真往灯火明亮处走,一眼也没把那些鬼放进心上。
“妈妈,你好厉害,怎么就把那些鬼打败了?”
“这不简单,鬼怕火,我年轻时可是能一口气捉十个鬼玩。哪像你全继承了你爸的窝囊气!”
邬姉真无语。每次提到她的事,就会提到她窝囊的爸,可是是爸妈生的她,又不是她生的爸妈。
“但话说回来,那些鬼认得你的气味。这是怎么回事?快说实话!”
胳膊挨了一拳,邬姉真神情委屈道:“妈,我今早才死里逃生,你就这样欺负你女儿,太令人寒心——”
母亲笑着摸了摸她脑袋,好像在说别怕。
走到发电厂大门时,邬姉真已将昨夜的惊心动魄平铺直叙,随后像是惋惜,叹了声:“不知道救命恩人现在在干什么?”
“亏你命大,但是恩人的事还是不要再和别人提起,你爸也不行。他嘴巴不牢靠。”
“嗯。”邬姉真点头同意。
为了保证矿棚区的能源供给,火力发电厂日夜不间断,工人们也是分几班倒工作。
大门用油漆刷了“发电厂”三个大红字,门扇半敞,一股灼热窒闷的空气呼呼往外灌,邬姉真母女正立在风口,闻见那味都不由蹙起眉。
换班的工人陆续进出,瞧见她们打招呼:“是老胡子的家属,你们来接他下班!”
“是啊,正好丫头下班,一起聚聚。”
那人看眼邬姉真胸前的工牌,眼神微变,语气不自觉变得恭敬:“探测室的工作好啊,清闲,工资高。”
邬姉真腼腆地笑道:“大叔,这工作只是看着体面,实际做起来十分费脑子。而且每天要跑很远,还要经过废校区。”
听到“废校区”三字,工人大叔立时面色大变,叮嘱说:“你一个女孩子上下班可要小心,尽量不要单独出行,那边很危险。”
邬姉真正要道谢,突然,发电厂内传出一阵骚动。好像有几声惨叫被热气风浪挡住了,落进耳中微不可查。
“走,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邬姉真紧跟母亲快步走进发电厂,幽暗的光芒中,工厂深处一群工人正仓皇地往外逃,相互推搡,步子踉跄。
冷不丁撞上她们,双方哎呀一声,打个照面。
“诶,是毛大哥,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对方也认出她们,赶紧道:“好像是你那口子在的工作区出现了亡灵,这会儿大家都很慌张。不知道那鬼是怎么溜进发电厂的——”
话音未落,母女俩脸色大变,匆匆挤进人群。
邬姉真感觉自己被夹成了人肉馅饼,被浩浩荡荡的人流往外推搡,可一想到父亲安危不明,她立刻又抓住前面挡路的家伙,高声喊道:“让让!”
人群不予理会。
邬姉真恼火,也跟着蛮横地往人群里撞。
周围一片骂骂咧咧。
呼吸着灼热的空气,邬姉真抬头四目寻找父母的踪影。
发电厂规模不大,邬姉真已走到最深处,也没看见其他人或者亡灵的影子。
设备正在运转,火光倒映在墙顶像一只狰狞的怪物,时不时发出嘶哑的闷吼。
电工厂内部热得她背上都是汗,地面是煤炭渣子,空气污浊,吸一口就像是有火在胸腔燃烧。
这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邬姉真一边打量四周环境,用目光搜寻人影,一边暗想出去后想个法子让她爹提早退休。
人都有私心,想让父母过得轻松些也是人之常情。
再说以她的工资完全养的起一家老小,反而父母因工作得了大病更不划算。
发电厂的活太累太脏,又太过危险。从刚才进厂,她就没看见有工人带了安全帽和隔热服。
矿世界很穷,仅有发电厂和日化厂,而且这里的人都有节约意识,其实用不到多少电。
邬姉真虽是第一次进发电厂,可看发电厂的设备还有规模,以及那扣扣搜搜的厂内供电系统。
邬姉真直觉有问题,但是她不敢多想。
鞋跟每一脚踏下,发出嗒的一声响。
角落里悄无声息地爬出一条条灰白的影子,蛇游似的追在她身后。
邬姉真心里有点烦闷,叫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回应。
眼看发电厂最里面已经到了尽头,邬姉真没发现半点线索,猜测事发突然,她爹说不定早就和人流跑出去了。
这样想心稍定,邬姉真转身要离开。
突然,后面的墙中探出一只手扯住她衣领,拖着往墙上砸。
邬姉真不察被抓住,剧烈挣扎,只看四下里又爬来几只灰白的影子,抓住她四肢手脚,张口就咬。
邬姉真吃痛,哀呜一声,想要踢开咬住她脚腕的亡灵,却被其他几只牢牢按住。
真是的,摸桔子树竟然没用!
亡灵们像猫捉耗子一样,戏弄着她。
邬姉真觉得头晕眼花,直犯恶心,两条腿像擀面杖下软绵绵的长面团。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怒喝道:“快放了小真!”
冷风飘至,亡灵们松开了她。
邬姉真好像听到了老爸的声音,疑惑叫道:“爸——”
可是哪里看见她爸的影子?
邬姉真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股冷意自脊椎底部蔓延往上,跳动的心脏都慢了半拍,像是结了一层寒霜。
昏暗闷热的环境中,几只亡灵扭打某处,突然,空气中一个东西受不住群殴,呼痛着显形。
邬姉真逃跑的步子不由停下。
那影子侧头向邬姉真看来,催促:“快跑!回去陪你妈!”
亡灵发现邬姉真想逃跑,立刻要追上来,但又被那只新鬼拖住了腿脚。
亡灵们怒不可遏,转头欺负起新来的鬼。
邬姉真浑浑噩噩地向外逃去,伤口流出的血糊满了整个脸。
刚跑没多远,邬姉真猛地前摔,吃了一嘴煤灰。
今日是不是不利出行。
“我呸!”
邬姉真恶狠狠地爬起来,手指沾满了煤灰,也不想跑路了,抬头看向——
从设备的阴影中又爬出了两三只灰白身子的亡灵,阴魂不散地缠着她,不死不休。
邬姉真抿直了唇。
脸色苍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栗。
想到刚刚被亡灵害死的老爸,不知在何处的老妈,想到暗无天日的期待,亡灵不死不休的纠缠,想到在鹿无相那儿见过的明媚阳光和充满生机的绿色。
她突然不想动了。
亡灵不会放过她,可能会因此害了老妈。
邬姉真攥紧拳头,全身气得发抖:“仗着是鬼,就可以为所欲为欺负我?呵!”
邬姉真闭上眼,转头去撞墙,打算一头撞死了变成鬼后报仇雪恨。
结果,墙壁裂开一条大缝,邬姉真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