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桃花挽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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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清风一拂，枝头绽开的花便飘落些许，铺陈在地，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桃香。
孟商跟何琼相对而立，明明被绮艳包绕，却一个笑的虚情假意，一个冷如冬季冰霜。
假意哥转着冰霜姐那根平平无奇的木簪子，慢道：
“孤曾怨过很多人，孟存、云袖、把我绑去的山匪……甚至当初因孤代替而保得一条命，如今却不知所踪、不知生死的玩伴。”
“但孤后来便觉，最该痛恨的，还是自己的弱小。”
“因为弱小才能被随意放弃，因为弱小才会几度走投无路。”
“孤想要成为强大的人……最强大的人！”
青年唇齿一碰，森然道：
“孤要把弱小的自己，永远杀死在过去里。”
何琼：“……”
孟商眼底的光执拗且狂热，灼的何琼心尖发烫。
她想：原来，他过去的仇恨、未来的愿望，归根结底，都只是一个问题。
何琼直白的问：
“所以，你才那么想当皇帝？”
孟商瞥她一眼，视线中透露出一种“你怎么可以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的意味，嘴上却毫不犹豫的答：
“一部分吧。”
他眉眼间，浮现出一抹理所当然的倨傲：
“此等高位，舍我其谁？”
何琼：“……”
小姑娘张了张口，默默握紧腰间挂着的杀生剑，抬头望一树芳菲。
她轻声道：“孟商，我其实不认同你的很多话、很多做法。不过……”
何琼话音一顿。
她仍觉得他轻浮、嚣张、虚情假意，她不喜欢他以自己的命劝云袖活着、完完全全的仇恨着自己曾经的弱小。
但……
何琼很轻的笑了一声：
“我会帮你的。”
孟商歪头，故意道：
“你以前不是说，留下来是为了看孤笑话吗？”
何琼大大方方：“对。”
孟商：“那现在听了听孤凄凄惨惨戚戚的过往，就改主意咯？”
何琼诚恳道：“没有。我觉得你更好笑了。”
孟商：“……”
他笑骂：“何琼，你能不能偶尔也说些令孤舒心的话？”
何琼不置可否：“等你当上你心心念念的陛下再说吧。主君。”
最后两个字被她刻意咬重些许，莫名嘲讽。
孟商：“……”
……这家伙！
他泄愤似的把手中的木簪子折了，被长发披散的小姑娘用谴责的目光盯上。
孟商眨眨眼：“折都折了，你待如何？”
何琼言简意赅：“赔。”
孟商铿锵有力：“穷。”
赔赔和穷穷面面相觑，难以达成共识。
何琼摸了摸耳边发丝，不高兴的瞪他。
美人儿不是寻常美人——她曾以杀人为生，又沾满手血腥，如此怒目一扫，叫人打心底里发寒。
孟商过去还会象征性的怕一怕，这次却演都不演，信手在何琼侧脸轻轻一戳——
微微鼓起的面颊陷进去一点，像个小小的酒窝。
孟商稀奇的多戳几下，赞叹：
“哇，真可人儿。”
何琼：“……”
小姑娘面无表情打开他的手，还待再好好怒一怒，给他瞧瞧自己的“威武”，却被青年安抚的拍了拍肩膀，哄：
“别气了。不就是个木簪子吗？孤明儿偿你个更好的就是。”
何琼闷声闷气：
“那现在呢？”
“现在啊……”
孟商看了看她——三千青丝随风而动，遮去半边眉、半边眼，却显得肌肤愈白，唇色愈艳，貌美的像个误入人间的小精怪。
青年倾身，把落在小精怪额心的花瓣拈去：
“就暂且找个东西代替一下吧。”
何琼：“？”
她眸底载着茫然，看孟商转身，就地取材，在桃树上挑挑拣拣。
青年眼神掠过一簇簇缤纷，似乎格外缱绻。桃花都为之着迷，飘飘然卷过他眉梢、衣角，落下一个个缠绵的吻。
“咔哒——”
孟商折断一根树枝，在铺天盖地的吻中回头——
“愣着做什么？过来。”
何琼：“……”
适时风起花成海，青年俊秀如云仙。
小姑娘慢吞吞的挪近了些，不去看他的脸，只牢牢盯着他手中的树枝——
枝尾尖尖，枝头有花，几瓣绮丽挨在一起，如天边云霞。
云霞晃了晃，消失在何琼视线中——
原是孟商绕至身后，轻轻挽起她的长发。
温热的指尖不可避免的划过侧脸、脖颈，叫何琼忍不住稍稍瑟缩了下。
孟商有所察觉，问：
“何琼，你怎么在发抖？”
何琼的脸悄悄发热，凶道：
“……闭嘴！”
孟商便朗笑几声，不再逗她，牵着她绸缎般的发绕了几绕，以桃枝簪起，算大功告成。
他技艺实在不精，把小姑娘的发型弄得松松垮垮。双鬓边还垂着缕被遗忘的青丝，像两条龙须，在侧脸打呀打。
可何琼底子好，此刻颊浮晕红、头簪桃枝，站在树下，愣是美的如诗如画。
孟商：“……”
孟商呼吸一窒，真情实感的夸：
“真漂亮。”
又半真半假的补：
“当然。也有赖于孤手艺极佳。”
何琼：“……”
她对孟商的自卖自夸持怀疑态度，左顾右盼，瞧见不远处有一汪池塘，便亮着双眸哒哒哒跑过去，低头一瞧——
何琼：“……”
她眨眨眼，抿抿唇，最后呆呆的伸手，碰了碰簪头的花。
力道很轻，像怕把它们打掉了。
何琼努力客观的欣赏自己的新造型，看着脸侧的两根须须，暗道：好丑。
……可嘴角，却控制不住的、一点一点的、慢慢扬起来。
孟商负手，站定在她身边：
“如何？”
淡然的“一般”和嘲讽的“难看”在何琼嘴边转了一圈，小姑娘最后说出来的，却是：
“尚可。”
孟商故作失望：
“只是尚可？”
何琼轻哼一声，偏过头，不想他看见自己脸上的笑意：
“人贵有自知之明啊。主君。”
*
主君带着自己的冤家在宅子里溜达，看花看草看柱子，再看何琼时不时碰一碰那根桃花簪。
孟商饶有兴致：
“这么喜欢？”
何琼把往头上伸了一半的手收回来，若无其事：
“你指什么？”
孟商：“……”
孟商啧啧称奇：
“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口是心非的妙人儿呢？”
何琼：“……”
小姑娘幽幽道：
“我从前亦不知晓，你疯到能轻易将过去的痛楚诉之于口。”
孟商不置可否，抬手，又折一根树枝：
“孤肯告诉你，自然有孤的意图。”
他挑眉：“只是，你又能猜到几分呢？”
何琼反问：“你的心思很难猜么？”
孟商脚步顿住，偏头打量何琼，见她面无波澜，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洗耳恭听？”
何琼干脆道：
“你想试探我，也想收服我。”
“我秉性不良善，不喜管闲事，前些日子却非劝你过来瞧一瞧你娘亲的病，大约叫你起了疑，发觉我对你过分关心。所以坦白过去，想观察我的反应、试探我的态度，看我究竟藏着什么目的。”
“但另一方面，你又在想，万一自己判断有误，我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愚善之人，真真正正的担心你、好骗好忽悠、武力值又高……那如果不收服，未免太可惜。”
“所以出于这种考虑，你也想顺水推舟，在我急切的追问下坦白过去，博取同情，看我会不会因这份可笑的热心肠留下，效忠于你，再在天长日久中被你蛊惑住，慢慢归心。”
孟商耐心听完她的一番高论，赞叹鼓掌，全无从前被拆穿心思后会有的不自在：
“说的头头是道，看的极为透彻。”
“所以何琼，孤便直接问了——你是另有目的，还是单纯好骗？”
何琼：“……”
数月前，他也曾问过差不多的话。
问她为何留在他身边、为何要上战场、为何不去寻仇……
那时，青年眼中暗藏机锋，似乎她一个答不好，就会被杀掉。
但这次没有。
孟商笑吟吟的望着她，眸底有试探，更多的却是不怀杀气的戏谑。
这份戏谑给了何琼底气，她鬼使神差的问：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会杀了我吗？”
孟商诧异，懒道：
“杀了你？那多可惜。”
何琼：“……”
何琼怔然片刻。
不管他可惜的是自己的武力、自己的智慧……还是自己这个人。
如此答案，都在她意料之外。
又叫她莫名开怀。
小姑娘轻轻勾唇，说：
“哦。那我就不告诉你了。你慢慢猜吧。”
孟商：“……”
孟商：“喂，你好歹委婉些啊。”
何琼高冷拒绝：“我才不要。”
孟商不死心：“那你说点能告诉孤的？”
何琼思索片刻：“……反正，在你登上帝位前，我肯定不会离开你，也绝对不会背叛你。”
孟商眯起眼，似笑非笑：
“你的话有几分可信？”
何琼：“我可以发誓。”
孟商不屑：“誓言有何用？”
何琼：“……”
小姑娘回想起他曾经对亲娘发过许多次，最后却总是没着落的誓，默了默：
“……我又不是你。说出去的话，从来不算数。”
孟商一噎，警告道：“何琼。”
何琼才不怕，也故作凶巴巴的叫他名字：
“孟商。”
孟商：“……”
青年嘴角一抽，张嘴想骂，却最后笑开。
他嘀咕道：
“……真烦人啊。小冤家。”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桃花挽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