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名相思》虫它为she

31、俗物猬集，徐图良晤

　　贺乘风现在无比后悔去那个秘境，要不是去那里找到了明月银砂，燕牵机就不会回去闭门造车，他就能天天缠着他亲爱的小师弟，哪像现在只能在屋里百般无赖地扎穴位。
　　瞧贺乘风那副模样瞧半晌了，楼悬月终于走过去捏住他的针，阻止他愤愤地往草人身上扎入一寸还多，十分不理解地说道：“燕牵机不就去研究个药吗，你怎么这几天跟个寡妇一样？想见就去见呗，又不是不能见，落回不是没阻止你俩吗？”
　　“小师弟不让我打扰他。”贺乘风苦闷地往桌上一趴，“他是不是嫌我烦？”
　　楼悬月道：“你天天黏着人家，他不烦我都看烦了，你好歹给人家一点独处时间。你自己想想看，来了这边以后，你除了下山，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燕牵机身边，不说话都会烦，何况你是个话唠。”
　　贺乘风似乎觉得有道理，点点头，等回过神又趴在桌上嚎啕：“小师弟不要讨厌我哇！”
　　楼悬月无语得拿鼻子出气，朝他翻个白眼给人提溜出去了，下巴一指万毒谷，抱臂看着贺乘风说道：“喏，人就在那儿，想要就去。”
　　“小师弟不让我去。”
　　楼悬月又翻他白眼，状似无意道：“上次你不让他去，他不也去了吗？而且我怎么记得落回那边有个徒弟，也喜欢燕牵机的？他可不知道你俩的关系，万一又趁虚而入，你……”
　　“师父，我去了！”
　　楼悬月抬眼看向徒弟声音的方向，对着不见身影的徒弟笑了下，继续说道：“你可怎么办啊？”
　　飞速赶去的贺乘风在燕牵机院里没找到他，心道不会真被师父说中了吧？
　　贺乘风按下那个想法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燕牵机，不过发现了燕牵机制药的工具，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药钵里也干干净净，看样子是没碰过的。
　　贺乘风拿起药杵掂量两下，放下扭头就跑向落回的住处。
　　“落回师父！”
　　人还没到呢就等不及吼了一嗓子，屋里落回手一抖，斟的茶就全洒外边儿了，在桌上漫开漫到桌沿滴滴答答落下来。
　　落回的动作顿了下，认命般放下茶壶，拿起茶水不过半的茶杯，细细品了一口。
　　这时贺乘风哀嚎着进来了，还没怎么哭诉就被落回抬手制止，只好被迫收起情绪，茫然地看向落回。
　　落回指了下水淋淋的木桌，然后端着茶杯坐到一旁，等着贺乘风收拾干净。
　　贺乘风：“……”
　　落回见他不动，冲他微微蹙眉，说道：“愣着做什么？擦啊。这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大老远喊我有什么事，喊那么大声？”
　　贺乘风掏出抹布把桌子擦干净，边擦边说：“小师弟，我找不到小师弟了，落回师父知不知道他在哪儿？”
　　听着他语气明显带着难过，落回看他一眼，抿了口茶，砸吧砸吧嘴，道：“两个时辰前在药谷那儿，现在我也不知道。”
　　“啊，那李含章呢？他在哪儿？”贺乘风问。
　　落回愣了瞬，不能理解李含章和他俩有什么关系，“自己院里呢，怎么了？找他有事？”
　　“没，谢谢落回师父，我去找小师弟了。”贺乘风松了口气，一蹦三跳地出门去了药谷。
　　“小燕子刚走，我怎么知道他要去哪里？”花楹躺在树上荡着腿，手里举着一个花环，眼睛睨着打量他。
　　贺乘风在她面前还算规矩，行了礼答了声谢，说着要告辞。
　　“你是不是惹小燕子生气了？”花楹突然出声问道。
　　贺乘风一愣：“啊？没有啊。”
　　花楹道：“可是他不想见你。”
　　“嗯？”贺乘风还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花楹说了什么后，他彻底愣住了，呼吸也停滞，连自己的心跳都好似停了一拍。
　　他说不出话来，花楹又道：“小燕子跟我说，他现在不是很想见到你，见到你会让他有点难受，你是不是惹他生气难过了？”
　　同样的问题，但贺乘风这次不知道了。他确实认为他并没有做什么让燕牵机生气或者难过，但他不确定他的所作所为在燕牵机眼里是否也是如此。
　　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小燕子不想见你，那你就不要找他了嘛，找到了又能怎么样？”花楹漫不经心地劝他，心思都在手里的花环上，把它翻来翻去地欣赏，最后戴在了头上。
　　紫发上开了一圈青色小花，冲淡了花楹的浓艳，显得清纯不少。
　　贺乘风没由来地感觉那是燕牵机编的，可他不知道燕牵机会编这些小玩意儿。
　　他还是不了解燕牵机。
　　贺乘风开始回想这些天的事情，从去到秘境，到秘境里的幻象和异象，到回来路上，再到回来之后。
　　回来之后他就基本没见到燕牵机了，所以问题出在去秘境的时候。
　　画面一幕一幕闪过，贺乘风没察觉出燕牵机在哪里有不开心。千百遍看过后，他认为是出秘境前燕牵机的那段沉默。
　　他问道：“花楹前辈，小师弟还和您说了什么吗？”
　　花楹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要去找他吗？”
　　贺乘风摇摇头：“您说了，他不想见我，我只是想看看我还能做什么。”
　　花楹注视他片刻，跳下树落在他面前，盯着他眼睛道：“我无法回应他，这是小燕子说的，他很难过。”
　　“谢谢花楹前辈，”贺乘风行礼道谢，“弟子告辞。”
　　花楹看着他转身离开，忽然道：“你好像也很难过。”
　　如果你也说喜欢我就好了。
　　我无法回应他。
　　是他那天无意说的一句话，让燕牵机想多、不开心了，他竟然没发现，真是该死。
　　小师弟现在不想见我，我该去见他吗？
　　贺乘风边走边想，还没想好怎么办，结果头一抬就已经走到燕牵机院子外了，眼珠子转转打算趴墙头偷摸着看几眼再走。
　　刚探出头呢就发现燕牵机仍然不在院子里，贺乘风跳下来摸摸耳坠，感知到另一个耳坠不在这里，便顺着这气息寻了过去，最后停在李含章的住处外。
　　贺乘风看着眼前的屋子一下子心生警惕，掩了自己的气息悄悄摸摸地溜进去找到两个人。
　　他俩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茶杯，里面的液体清冽冽的，看着应是上好的茶叶泡出来的。
　　但贺乘风可以肯定那装的是酒。酒香太浓烈了，李含章这里全是这个味道，还没进来就能看到闻到，也不知道他哪弄来的。
　　燕牵机稍稍侧着，贺乘风在这个角度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过李含章红通通的脸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羞的还是醉的。
　　“……好看了，实在太好看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睛和这样的人，所以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李含章应该是醉了，说话都不结巴了，还敢抬头和燕牵机对视，痴迷地盯着燕牵机的眼睛看。
　　贺乘风看得牙痒痒，对着空气胡乱挥拳，听见燕牵机的声音才猛地停下。
　　“所以，你是喜欢我的样貌，是吗？”燕牵机道。
　　李含章喝得醉醺醺的，脑子有些不太清醒，想了好半天，笑了几声点点头：“嗯，我喜欢师兄的样貌，很漂亮。”
　　燕牵机似乎垂下了眸，不知道盯着哪儿沉默了。
　　李含章也没再说话，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又给自己斟满，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可以抱我一下吗？”燕牵机毫无征兆地询问道。
　　李含章受宠若惊，一下子酒醒得都差不多了，指着自己不敢置信问道：“我？可以吗？”
　　燕牵机站起来朝他走过去，淡声道：“嗯。”
　　李含章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仓促地拍拍袖子也站起来，张开双臂要抱上去。
　　“不准！”
　　李含章刚伸出去手就被贺乘风怼到一边，连根毛都没碰到，表情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贺乘风，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贺乘风？”燕牵机唤道，听声音似乎是在疑惑他为什么在这。
　　贺乘风听到他叫自己，下意识应了声，想转头看看他却猛地想起花楹的话，硬生生止住要扭过去的脑袋，说了声抱歉就迅速逃走了。
　　看到他跑走，燕牵机眨了眨眼，搞不清是什么情况，看了眼仍在茫然的李含章，没怎么想便去追贺乘风。
　　贺乘风脚下生风，跑得比他快多了，一直追到林子里都还差一大截距离。燕牵机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眼见着贺乘风越跑越远，他拿出了衔青弓，朝着贺乘风就射出一箭。
　　箭矢直直冲向贺乘风，在快要刺入他脑袋时急转直上，绕过了贺乘风，狠狠地扎在贺乘风面前的地上。
　　地上被崩了些泥土出来，箭矢上应该还抹了毒，那一片的植物都直接枯萎了，看得贺乘风心一惊立刻停下了。
　　“你跑什么？”燕牵机趁着他被震住的时间赶了上来，拔出那支插在地里的箭，擦擦箭头收好。
　　贺乘风垂眸道：“花楹前辈说，你不想见我。”
　　燕牵机听出来他在委屈，想着这事本来就是自己不对，走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下，然后抱着他思索一番，解释道：“因为看见你会让我发现自己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我每次都说我不知道，我不想再回答你我不知道了。”
　　贺乘风蹙了下眉，他就知道是那句话。他环过燕牵机，抬起眼问：“小师弟为什么觉得没有回应我？因为总是说不知道，没有说喜欢我吗？”
　　“不是吗？”
　　“我亲你抱你之后，你没有亲我抱我吗？我想跟你出去玩、抱着你睡觉，你没有答应吗？我之前随口说的鸭肉粥，你没有去学去做吗？这些不是吗？”贺乘风极其认真地反问他。
　　“可……”
　　“小师弟也会和别人做这些事吗？”
　　燕牵机摇摇头。
　　贺乘风弯眸笑起来，“那不就成了,小师弟别难过了。”
　　燕牵机不难受了，但还在想。
　　“小师弟不要我了吗？”贺乘风凑过去可怜巴巴地看着燕牵机，眼圈通红。
　　燕牵机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就要哭，轻轻拍拍他后背，轻声道：“要，我要。”他犹豫了下，难得语气里有慌乱：“你别哭。”
　　“你为什么要他抱你？”贺乘风觉得怪好玩儿，之前连哄小孩都不会的人现在居然在哄他，于是他打算装到底，声音里带上了些哭腔，眼眶里甚至有眼泪在打转，“你都没有让我抱抱你，为什么要他抱？”
　　燕牵机看见他眼里的眼泪懵了瞬，看着他有些犯难，思索片刻后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斟酌道：“我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别人那样的举动，想知道你对于我是不是特别的，我想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你。”
　　贺乘风愣了下，没心思再去憋眼泪，眼泪直接顺着眼尾就流下来了。
　　燕牵机抬手替他擦去，继续道：“但是我现在还是不知道，我想不通。你很好看，但我对长相无所谓，你性格很好，但我好像并没有被吸引到，所以呢你很好，不过我应该是不喜欢你的。可我想占有你，想让你只看着我，而这也不是爱，因为我不希望你不属于我，我希望你只属于我。不是喜欢也不是爱。我想不通。”
　　贺乘风被他一席话说懵了，只在听到“不喜欢你”的时候，鲜活跳动的心脏抽动几下，疼得他发僵。
　　他不说话，燕牵机就继续往下说，像是分别的这几天想了好多好多的事。
　　“我享受每一次你的拥抱，并期待下一次，我觉得我很喜欢你抱我，就像我很喜欢你抚琴，我好像也很喜欢看你，听你说话，会感觉很舒服……你做什么？”
　　贺乘风不回答，歪头在他颈间狠狠蹭了蹭，从脖颈一路亲到额头才恋恋不舍地停下，凝视着燕牵机，说道：“我喜欢你我爱你，你也是。”
　　“是吗？”燕牵机垂眸思索，却被贺乘风扰乱了思绪。
　　贺乘风抱起他往燕牵机的院子走，两只手都忙着也不碍着他抬头拿鼻子拱燕牵机，轻笑道：“是，我说是就是，小师弟听我的好不好？”
　　燕牵机问：“你能感觉到我喜欢你？”
　　贺乘风想了想：“能。”
　　燕牵机看着他眨了下眼，重新问道：“我是说，你确定能感觉到，我喜不喜欢你吗，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贺乘风哈哈笑起来，说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喜欢的喜欢的，我没有曲解你的意思，那样说也可以嘛。”
　　燕牵机没有搭话了，趴在他肩头玩起他的头发，五根手指都绕上几缕头发，再伸远，静静看着头发丝从自己指间滑过落下。
　　余光瞥见黄白色的流苏晃啊晃，燕牵机侧头盯了片刻，忽然凑上去亲了下白玉鹤，亲完又盯了片刻，从袖袋里拿出自己的，抬手在贺乘风眼前晃晃，说道：“帮我戴。”
　　“好呀。”
　　贺乘风帮他戴上耳坠又抱起他，嘴角勾着笑向后瞥了一眼，聊着天离开了这里。
　　他瞥的方向，下意识跟出来的李含章缩在灌木丛后，看完全程听完全程的他现在已经完全醒酒了，呆呆看着他俩离开，突然站起挥泪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