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草长莺飞之际,一行百车的商队自西而来。
行至京郊,一行十骑两车突然与队分别,入住了京郊十里亭外的驿站。
是夜,驿站喧闹,前头大堂席开一桌,上的都是上好菜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的差不离了,看了眼外头天色,领队起身,一抹嘴,将放置于桌边的陌刀抓起就往腰间挂去,边上喝酒的兄弟见状疑惑。
“头儿,正吃着呢,你这是作甚去?”
被问的人动作不停,嘴上回答:“马上就要到京都了,最后一晚可别出了什么岔子,我巡夜去。”
一听是去巡夜,问话的年轻军士脸上带出不满,不由就唠叨。
“娘的,那丫头忒的事多,眼看要进城了,偏非说要休整一晚,这倒好又耽搁咱们兄弟一日功夫,头儿你也是,费那么多心干嘛,这可是天子脚下,难不成还有强人不成?便是有,那么个孤女,带着口棺材而已,哪个长眼睛的会打她的主意。”
“慎言!”这话领头不爱听,眼风一横及时制止:“你小子是猫尿喝多了糊涂了吧?忘了将军的吩咐,军令也是你可以置喙的?”
被训斥,这厮立马歇嘴,边上众人见状,顾念袍泽之情,忙打圆场。
“头,您消消气,这小子您是知道的,就嘴快而已,没什么坏心思。”
“是啊头,您别生气。”
“头……”
“都闭嘴!”
眼前七嘴八舌叫领队不由揉额。
“你说你们,吃都堵不住你们的嘴!也不想想李夫人何等仁义,为国为民不输我等男儿,某心生敬佩,就只说李家女郎,小小一个,只身一人千里扶棺,这是何等孝心孝行,再想想往日那些马革裹尸,死都不能归的兄弟袍泽,你们还笑得出来?
再一个,这一路来女郎未曾亏待咱们,便是露宿荒郊野岭,哪一顿不是好吃好喝供着咱们兄弟,再看看眼前的酒肉,想想人家吃的是什么,你们好意思抱怨?”
此言一出,一桌子的人俱都讪讪,想到一路来的相处,最先抱怨的那年轻军士,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两嘴巴子。
“是我嘴欠!”,一点没留手的打完,忙顶着涨红的脸起身,愧疚道:“头,小的错了,小的这就跟您巡逻去。”
见手下诚心认错,领队心感满意,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
“罢了,知错便好,你们也说这是天子脚下,想必也没有什么强人,巡夜我一人足以,你们继续吃,吃完了回去好好歇息,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咱就进京,送归了女郎,咱们兄弟就归队。”
“喏,尔等领命。”
“行了,自家兄弟,不必拘谨。”
领队摆摆手示意手下们坐下,手扶着腰间陌刀,一脚踏出了大厅,沿着厅前廊坞走到一侧,穿过垂花拱门,往后头宾客入住的客院而去。
他们一行因带棺椁,驿站又是接待官员以及官眷的地方,哪怕有将军与李大人的官凭,那娘俩也被安排在了远离前头客院的小院,位置叫偏,这是怕扰了其他人的清净,毕竟对于死人大家还是深有忌讳的,哪怕那是值得敬佩之人。
领队唏嘘着一路往后去,头顶隔着十几米远出现的灯火,将他的脸照的明明暗暗。
武者五感敏锐,快到目的地时忽闻异动,领队耳朵突然动了动,旋即双眼一厉,足下猛地发力就窜进了只留一丝缝隙的院门。
此时月色正浓,院子里树荫下佳慧撅着屁股正在忙碌,听得动静唬了一跳,来不及多想,迅速起身,一脚将手里刚忙活的陶罐往阴影里轻轻一踢,几乎是裙摆才盖住陶罐,她就对上了冲进门来的人。
“女郎你没事吧?”
“方叔你怎么来了?”
二人异口同声,对上来人戒备眼神,再看对方手中已经出窍了的刀,佳慧不由再度往后靠了靠,嘴上却若无其事的问。
“呵呵,方叔用过饭了吗?怎么得空过来了?”
方领队左右四顾,见院子一隅寿棺完好,院中佳慧一副安然模样,他皱了皱眉,暗道怕是自己紧张多心了,挽了个刀花将刀收好入鞘,对着佳慧笑笑解释。
“哦,没什么,劳女郎挂念,方才也已用过饭,眼看夜了,过来巡查一二。”
倒是认真负责,佳慧暗暗点头。
“方叔辛苦,一路行来多亏方叔照料。”
“诶,此言差矣,某领的是军令,受命于人,不当女郎的谢。”
想他们一队,百步都走过来了,最后一日可不能出了差错。
二人各有心思,正说着话呢,忽的身后出现灯火,仔细一瞧,竟是驿站里年老的驿卒,手里提着盏气死风,弓着那长年直不起来的背,眯眼左右四顾,嘴里还嘟嘟囔囔。
“咦?不该呀,这个时日,按理还不到蛇虫鼠蚁频发的日子,莫不是老朽真老眼昏花啦?嘶……”
“您老这是寻什么呢?”
才嘟囔着,身侧传来询问,驿卒忙打着灯笼一看,见是今日临近傍晚才入住驿站的一行客人,驿卒忙舔着笑脸回答方校尉的话。
“呀,是大人呀。”
至于方校尉所问之言,老驿卒半点不提。
开玩笑,这可是驿站,他可是拿俸禄的,若是叫这些官员知道自己是寻着蛇虫鼠蚁的痕迹过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驿站各个蠹虫,只吃不干,驿站不干净呢!
这挂落他可不吃,老驿卒呵呵笑着忙转移话题。
“呵呵,这个时辰大人怎地还不歇息?不瞒大人,小的这是夜巡呢,今日憋闷,瞧着天象,明日怕是憋着场大雨,大人一行明个不是还赶着进京么?未免耽搁,大人还是早早歇息,也好明日早早进城,也免得雨落耽搁行程。”
“憋着大雨?”
方校尉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见月朗星稀不似下雨,心中不信,只是见老驿卒说的诚恳不似作假,倒也没反驳,反而是再细查了院子一番,确定无有异样,方校尉才朝着佳慧一拱手。
“天色不早,女郎还是早点歇息吧,若是有事,只管知会一声,我们兄弟就歇在隔壁院落。”
“好,方叔您也早点歇息,我这便歇下了。”
佳慧也不辩驳,乖巧应着,目送方校尉出了院子,听着外头二人聊着相协走远的动静,佳慧疾步上前,将大门一关,背靠门板看着天,蓦地笑了。
“明日憋着的可不是一场大雨!”
眼下睡是不可能睡的,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为防万一,她却不敢再像前头一样留门缝了。
反正该召集的已经召集完毕,佳慧直接落栓,回到树下,将方才藏起的罐子从阴影下扒拉到月下打开,看着里头剩下的仅存之虫,佳慧满意的点点头。
不枉自己一路算计,也庆幸归京一路来天气好转,总算是叫自己在今晚凑齐了万蛊,任其厮杀锤炼,眼下就剩最后一步。
月色下佳慧没有一点犹豫,一口狠狠咬破右手中指,逼出玉色虫儿,直接投入陶罐。
不大的陶罐瞬间如水入油锅,整个摇晃起来,佳慧却并不慌,继续按压指头,把心头血往罐子里逼。
滴滴答答不停歇,佳慧脸色渐渐发白,罐子却依旧摇晃,同时发出常人不可闻的尖利之音,带着气虚,佳慧脸一绷,暗道不好,想到什么,滴血不停的同时,左手一把摸上胸口,轻轻一扯,将自己出生时娘亲就给她戴上的银锁取下。
快速打开,露出了里头两颗洁白如玉的小丸子。
看着这两个丸子,佳慧情绪复杂。
这东西是自己出世时,娘用她的心头血引蛊盘踞她的脐带所炼,乃是只属于她的情蛊。
上辈子自己用了不得善终,这辈子……罢了,佳慧没有一丝犹豫,将两颗蛊齐齐投入罐内,罐子猛地一摇晃,刚才的尖锐鸣叫越发尖利,却似带着畅快与生机。
佳慧不由加大输血量,滴滴答答不知疲倦,也不知过了多久,乌云笼罩月色之时,罐子里的动静突然静了下来,罐口被由内而外的丝线堵实覆盖,丝线从一开始的玉色渐渐转换为银,最后变换闪着金光。
“成了!”
佳慧大喜,咬破舌尖,对其瓶口吐出一口舌尖血,血珠迅速被金丝吸收,直至不见,而后金丝迅速收紧缩小,就像是罐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吃它一般,待到覆盖整个灌口的金丝不见,月色再洒满大地之时,佳慧撑头一看,罐底哪还有万炼之蛊,独有一金胖迷你小虫憨憨的蜷缩其中,一拱一拱的像是舒展身体撑懒腰,又像是在撒娇。
佳慧轻轻取出托在掌心,对着月色,手指轻轻拨弄。
“终于晋级成了蛊书记载以来最厉害的万蛊之王,小家伙,我得给你起个名字,叫什么好呢?嗯,就叫小金吧。”
手中虫儿得了这名,似乎不高兴,直立起上半身摇头晃脑。
佳慧却不给小金抗议机会,轻轻一弹,“抗议无效。”,弹的小虫晕头转向之时,直接把虫儿往自己破裂的右手中指一送。
见小虫扭动身体就是不入,她失笑,曲指弹了弹小虫的屁股再催促:“乖,快回去,老老实实的,咱得养精蓄锐,回头还有硬仗要打。”
小金不防,被弹了个趔趄,忍不住回头朝着无良主人如海草一样扭动了扭动身体,最后才躬身扭动着爬进了伤口,随着虫儿的进入,伤口渐渐止住血,血肉之中似有金丝交织舞动。
待到小金胖嘟嘟的屁股完全没入皮肤,佳慧的中指哪里还有一丝伤口,洁白如玉,就仿佛从未受过伤流过血一般,连她苍白的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
佳慧握了握拳,只觉浑身力量充盈:“不愧是苗疆百年不出的圣物蛊皇,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