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的宠夫日常》病哄楠竹

4、第四章

　　洛邑的晨雾总带着几分缠绵，似要将整座城池都揉进一片朦胧里。汀兰院的雕花窗棂被雾气晕染得模糊，苏清沅坐在梳妆台前，指尖轻轻抚过镜面上凝结的薄霜，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窗外——昨夜与沈砚之在驿站前的对峙，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既疼，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小姐，该用早膳了。”挽月端着食盘进来，见她望着窗外出神，轻声提醒，“今日的莲子粥熬得软糯，您昨夜没睡好，多吃些养养精神。”

　　苏清沅回过神，指尖从镜面上收回，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她看着挽月将粥碗、小菜一一摆上桌，目光落在那碟桂花糕上时，喉间忽然泛起一丝涩意——昨日在玲珑阁，沈砚之也是这样，将她喜欢的茶点一一推到面前，眼底的温柔像春日暖阳，可如今想来，那温柔里是否藏着对“妖”的戒备？

　　“挽月，”苏清沅拿起汤匙，却没立刻舀粥，“你说，人若是发现自己亲近的人藏着秘密，会怎么做？”

　　挽月愣了愣，随即笑道：“小姐怎的问这个？若是真心亲近，自然会试着理解吧？就像小姐待我，从不因我是乡下丫头就嫌弃。”

　　苏清沅垂眸，汤匙在粥碗里轻轻搅动，莲子的清香漫开，却驱不散心底的阴霾。

　　她想起昨夜沈砚之掉在地上的剑，想起他那句带着痛苦的“为什么要骗我”，指尖微微发颤——他是捉妖师，斩妖除魔是刻在骨子里的职责，而自己是洛邑妖市的狐王，两人从身份上便是对立，那份刚刚萌芽的情意，真能敌过世俗偏见与宿命羁绊吗？

　　早膳刚过，苍烈便从后窗翻了进来，玄色衣摆上还沾着晨露，神色比往日更显凝重。

　　“狐王，”他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昨夜逃走的那三个妖，在城南破庙留下了踪迹，似乎在与什么人接头。”

　　苏清沅心头一紧，放下手中的茶盏：“可有查清接头人的身份？”

　　“暂时没有，”苍烈抬头，眼底满是担忧，“但我能感觉到，那接头人身上有很浓的‘锁妖符’气息，不像是普通捉妖师，倒像是……玄清观的人。”

　　“玄清观？”苏清沅眉峰蹙起。玄清观是洛邑周边最有名的道观，观主玄机子以捉妖术高明闻名，门下弟子遍布各州，向来对妖类赶尽杀绝，若是他们与那三个偷聚妖珠的妖勾结，恐怕不止是为了聚妖珠，更是想借此找到妖市的入口，对妖族赶尽杀绝。

　　“备车，去城南破庙。”苏清沅起身，伸手取下挂在屏风后的玄色劲装，指尖划过衣料上绣着的暗纹狐尾，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这次一定要把聚妖珠拿回来，绝不能让玄清观的人得逞。”

　　苍烈应声起身，转身去准备马车。苏清沅换好劲装，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镜中的女子眉眼锐利，褪去了平日里的温婉，多了几分狐王的威严。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后窗，晨雾扑面而来，带着几分凉意，却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无论沈砚之如何选择，守护妖市是她的责任，这一点，绝不能动摇。

　　马车在晨雾中穿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在寂静的街巷里格外清晰。

　　苏清沅坐在车里，指尖凝聚着一丝微弱的妖力，感知着周围的动静——自从昨夜暴露身份后，她总觉得暗处有目光盯着自己，或许是玄清观的人，也或许是其他对妖市虎视眈眈的势力。

　　“狐王，前面就是破庙了。”苍烈的声音从车外传来，马车缓缓停下。苏清沅推开车帘，只见不远处的破庙隐在晨雾中，断壁残垣上爬满藤蔓，庙门歪斜着，像是随时会倒塌，透着几分阴森。

　　两人轻手轻脚地靠近破庙，刚走到庙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其中一道声音尖利，正是昨夜偷走聚妖珠的妖。“玄清道长，聚妖珠我们已经拿到了，你答应我们的‘化形丹’呢？”

　　“急什么？”另一道声音沉稳，带着几分傲慢，“待我确认聚妖珠是真的，自然会把化形丹给你们。不过，你们得先告诉我，洛邑妖市的入口在哪里？”

　　苏清沅与苍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玄清观果然是为了妖市而来。

　　她悄悄绕到破庙的侧窗，透过破损的窗纸往里看，只见三个妖站在殿中，为首的妖手里拿着锦盒，而他们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腰间挂着一把桃木剑，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正是玄清观的道长玄机子。

　　“妖市入口我们不能说，”为首的妖握紧锦盒，“狐王有令，谁要是泄露妖市入口，定斩不饶！我们只拿聚妖珠换化形丹，其他的免谈！”

　　玄机子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们不肯说，那我只好亲自搜了！”话音刚落，他突然抬手，桃木剑出鞘，朝着为首的妖刺去。那妖反应极快，立刻侧身躲开，锦盒却在慌乱中掉在地上，聚妖珠从锦盒里滚出来，落在青砖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周身泛起淡淡的红光。

　　“聚妖珠！”玄机子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捡。苏清沅见状，立刻推窗而入，指尖妖力化作一道白光，朝着玄机子的手射去。“玄道长，抢妖族的东西，未免太不体面了吧？”

　　玄机子被白光逼得后退一步，抬头看到苏清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冷笑：“原来是洛邑妖市的狐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日不仅能拿到聚妖珠，还能端了妖市，真是天大的功劳！”

　　“就凭你？”苏清沅冷笑，苍烈也从庙门进来，与她并肩而立，目光警惕地盯着玄机子和那三个妖，“玄清观自诩名门正派，却与妖族勾结，又出尔反尔，也配谈‘功劳’？”

　　那三个妖见苏清沅来了，顿时慌了神，为首的妖颤声道：“狐王，我们……我们只是想要化形丹，没有想过帮玄清观对付您啊！”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苏清沅眼神冰冷，“偷聚妖珠，勾结玄清观，每一条都够你们受的。待我拿回聚妖珠，再找你们算账！”

　　话音刚落，玄机子突然挥剑朝着苏清沅刺来，桃木剑上贴着锁妖符，泛着刺眼的金光。“妖就是妖，多说无益！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狐妖！”

　　苏清沅侧身躲开，指尖妖力凝聚成狐爪的形状，朝着玄机子的剑身抓去。“替天行道？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罢了！玄清观害死的无辜妖族还少吗？今日我便让你看看，妖族也不是好欺负的！”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玄机子的桃木剑招招狠厉，锁妖符的金光让苏清沅的妖力受到压制，她只能依靠灵活的身法躲避，寻找反击的机会。苍烈则对付那三个妖，那三个妖本就心虚，又不是苍烈的对手，没几个回合便被打倒在地，只能抱头求饶。

　　“狐王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为首的妖哭喊道，“聚妖珠我们还给您，求您别杀我们！”

　　苏清沅分神看了一眼，只见聚妖珠还在地上滚着，玄机子见状，突然虚晃一招，朝着聚妖珠扑去，想要趁机捡起聚妖珠。“想拿聚妖珠？没那么容易！”苏清沅立刻追上去，指尖妖力化作一道屏障，挡在玄机子面前。

　　玄机子被屏障挡住，顿时恼羞成怒，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嘴里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锁妖大阵，起！”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无数道金光，朝着苏清沅和苍烈罩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阵法，将两人困在其中。

　　“这是锁妖大阵！”苍烈脸色一变，“狐王，这阵法能压制妖力，我们得赶紧出去！”

　　苏清沅尝试用妖力冲击阵法，可每次妖力碰到金光，都会被反弹回来，还让她的胸口一阵发闷。

　　玄机子站在阵外，得意地笑道：“苏清沅，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这锁妖大阵是玄清观的镇观之宝，就算你是狐王，也别想破阵！等我拿到聚妖珠，再慢慢收拾你们！”

　　说着，他弯腰去捡聚妖珠，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聚妖珠时，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从破庙外冲进来，手中长剑一挥，朝着玄机子的手砍去。玄机子吓得连忙缩手，抬头一看，竟是沈砚之！

　　“沈砚之？”玄机子愣了愣，随即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我玄清观与妖族的事，与你沈家无关，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沈砚之没有理会玄机子，目光落在被困在阵中的苏清沅身上，眼神里满是担忧：“清沅，你没事吧？”

　　苏清沅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砚之，她看着他手中的剑，又看了看阵外的玄机子，心里又惊又乱——他是来帮玄机子捉自己，还是……

　　“沈公子，你快走吧！这里危险！”苏清沅咬了咬唇，强压下心头的情绪，“玄机子布了锁妖大阵，你对付不了他！”

　　沈砚之却没有走，他转头看向玄机子，眼神变得冰冷：“玄道长，苏清沅是我认识的人，她从未害过人，你凭什么抓她？还有，你与妖族勾结，出尔反尔，也配称‘名门正派’？”

　　玄机子没想到沈砚之会帮妖族说话，顿时怒了：“沈砚之，你别忘了你是捉妖师的后代！你父亲当年可是斩妖无数的英雄，你现在帮妖说话，对得起你父亲吗？”

　　“我父亲斩的是害人的妖，不是所有妖。”沈砚之握紧长剑，“苏清沅没有害人，你不能抓她。还有，聚妖珠是妖族的东西，你也该还给她。”

　　“简直不可理喻！”玄机子气得脸色涨红，“既然你非要帮妖族，那我就连你一起收拾！”说着，他抬手朝着沈砚之挥出一道金光，沈砚之立刻挥剑抵挡，金光与剑身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沈砚之被震得后退一步，手臂微微发麻。

　　苏清沅在阵中看着，心里又急又怕，她知道沈砚之不是玄机子的对手，若是因为自己受伤，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沈砚之，你快走！我不用你帮！”她朝着沈砚之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沈砚之却转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依旧温柔，却多了几分坚定：“清沅，我说过，无论你是人是妖，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朝着玄机子冲去，长剑直刺玄机子的胸口。玄机子没想到沈砚之会突然进攻，连忙侧身躲开，却被沈砚之抓住机会，一剑砍在他腰间的桃木剑上，桃木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敢伤我？”玄机子又惊又怒，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符纸，就要再次施法。沈砚之却不给她机会，上前一步，长剑抵在玄机子的脖子上：“玄道长，束手就擒吧。你勾结妖族、抢夺聚妖珠，这些事若是传出去，玄清观的名声就毁了。”

　　玄机子脸色煞白，看着抵在脖子上的剑，又看了看周围，知道自己今天讨不到好处，只能咬牙道：“好，我认栽！不过，沈砚之，你帮妖的事，我会告诉所有捉妖师，到时候看你怎么在洛邑立足！”

　　“我做事，不需要向别人解释。”沈砚之眼神坚定，“现在，解开锁妖大阵，把聚妖珠交出来。”

　　玄机子不敢不从，只能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念了几句咒语，锁妖大阵的金光渐渐散去。苏清沅和苍烈终于摆脱了束缚，苍烈立刻上前捡起地上的聚妖珠，递给苏清沅。

　　苏清沅接过聚妖珠，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看着沈砚之，又看了看被剑抵着的玄机子，心里满是复杂——她没想到，沈砚之会为了自己，与玄清观为敌，甚至不惜违背捉妖师的职责。

　　“玄道长，你可以走了。”沈砚之收回剑，“但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找苏清沅和妖市的麻烦，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玄机子狠狠瞪了沈砚之和苏清沅一眼，捡起地上的桃木剑，狼狈地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玄机子走后，破庙里只剩下苏清沅、沈砚之和苍烈三人。苍烈看着沈砚之，眼神里满是警惕，走到苏清沅身边，低声道：“狐王，他是捉妖师，我们不能相信他。”

　　苏清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沈砚之，眼眶微微泛红。沈砚之也看着她，慢慢走上前，声音温柔：“清沅，对不起，昨天我不该退婚，不该对你说那些伤人的话。我想了一夜，不管你是妖还是人，我喜欢的都是你，这点不会变。”

　　“可是……”苏清沅咬了咬唇，“你是捉妖师，我是妖，我们注定是对立的。玄清观不会放过我，其他捉妖师也不会放过我，你帮我，只会连累你自己。”

　　“我不怕连累。”沈砚之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又怕她拒绝，只能停在半空中，“清沅，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阻碍，但只要我们一起面对，就一定能克服。我已经跟父亲说过了，我不会再做捉妖师，以后只想和你在一起。”

　　苏清沅愣住了，看着沈砚之认真的眼神，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你……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愿意为了我，放弃捉妖师的身份？”

　　“是真的。”沈砚之终于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对我来说，你比什么都重要。捉妖师的身份算什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放弃。”

　　苍烈在一旁看着，眉头皱了皱，却没有再说话。他知道，狐王心里一直喜欢沈砚之，如今沈砚之愿意为了狐王放弃捉妖师的身份，或许，他们真的能有一个好结果。

　　苏清沅靠在沈砚之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困难在等着他们，但只要沈砚之在身边，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沈砚之，”苏清沅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谢谢你。”

　　“傻瓜，跟我说什么谢谢。”沈砚之笑了笑，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见外。对了，聚妖珠拿回来了，妖市应该安全了吧？”

　　“嗯，”苏清沅点头，“有聚妖珠在，妖市的妖力就能稳定，玄清观也找不到妖市的入口了。不过，玄机子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是要小心。”

　　“我知道，”沈砚之点头，“以后我会保护你，保护妖市，不会再让你们受伤害。”

　　三人离开破庙时，晨雾已经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青石板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苏清沅握着沈砚之的手，心里满是暖意——她终于明白，真正的情意，不会被身份、种族所阻隔，只要两人真心相待，就一定能跨越所有阻碍，走到最后。

　　回到苏府时，挽月正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看到苏清沅和沈砚之一起回来，先是愣了愣，随即露出笑容：“小姐，沈公子，你们回来了！皇后娘娘刚才还派人来问呢，说要是小姐回来了，让您去宫里一趟。”

　　苏清沅愣了愣，疑惑道：“姐姐找我有事吗？”

　　“不清楚，”挽月摇头，“不过皇后娘娘的语气听起来挺高兴的，说不定是好事呢。”

　　苏清沅与沈砚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沈砚之笑道：“既然皇后娘娘找你，那你就赶紧去吧，我在府里等你。”

　　“嗯，”苏清沅点头，转身回房换衣服。